眼下,这个老者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原来,这老者是掌管四极天之南天极的朱雀神君,此番人间之行,是奉了太极星君之命要去寻找那日因猎杀水魇而羽化了的青鹿仙,要将它的精元带回天界,不是去受赏,而是去受罚。
这一事源头得从青鹿君私自下凡第一日讲起。
那日,太极星君同太微星君棋逢对手,行至棋盘中局,太极星君一颗棋子无意间落盘却龟裂。棋子龟裂成为一卦象,两个星君相视。
太微星君叹气道:“他们数理仍旧继续,该来的总会来的,罢了罢了。”
太极星君略一思忖,“星君可有法子,免之?”
太微星君双眼微闭“这一法子,你我都知。只是因果报应,有偿有失。”
太极星君捋一捋胡须道:“万事万物自有其生长明灭之法度。我先将这青鹿放入紫珠园内,倘若缘未尽,他自然可到大观镜象前。如青鹿能清醒方可进阶,倘若还是执迷不悟,那自是此世再历尽一番周折。”
太微星君颔首叹气:“大抵还是要经此世的。”
后来真如二位星君所料,真的是到人世间了。
原来这青鹿是上古神后羿在一次上古大战中仙化而为。
上古大荒流之役,是自混沌开之后天地最伤元气的一次大战,那是金乌族大举进攻九州,九州生灵涂炭。
上古神后羿披荆斩棘,射杀金乌巨怪,在射杀第六只时候,被其中一只紫金乌伤及后裔眼睛,痛苦难当。然而混沌之内无一人能治。
当时五荒四海之内,金乌族认为自己就是赐予宇宙力量的源头,有金乌族才有光明、山丘、河流、火种、食粮、药草、丝织……神农一族掌管食粮、药草,必先毁神农族。
因此,神农王身受重伤,神农族一族被金乌族首当其中无一完好之处、无一完好之人、无一完好药材、无一完好粮食。
后羿的眼伤没有办法医治,上古神也都在金物之火的大肆进攻中身负重伤,眼见着金乌之火要蔓延将九州烧个灰飞烟灭。
忽然,有一紫珠仙在熊熊烈焰中闯进来飞入后羿神身边,迅疾幻化飞入后羿双眼,后羿顿时眼明雪亮,感到功力大增,遂搭箭将剩下的四只金乌连连射下,金乌族铩羽而归。
事后才知道,原来是方外仙山受混沌初化时候盘古的眼睫毛所化,日夜修炼集九州灵气而成的紫珠洲紫珠仙人将自己奉献给了后羿的眼睛。
这大概就是紫珠仙人后来所说的,在你还未看见我时,我已经成为了你的一部分。
自那以后,后羿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人,当他闭上眼睛、对着河水、对着铜镜、甚至对着兵器的时候就能看到紫珠仙人,看到这个为了他而付出生命的女子,他又一次在战争中感到了害怕,他发现自己心里惦记着她,而让她开心地活着的方式就是自己好好活着。
他们只能在镜象中汇合,但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他允诺她“一定要让她复活”。
紫珠仙子却说“那你就为我造一座园子好了,想我的时候,我会在那里等你,永生永世都不变”。大家就看到了四极天上的紫珠园。
但后来仅有的金乌卷土重来,后羿神再一次为了九州安宁,战死在同金乌的战斗中。
而那时还是孩子的太极星君将后羿神的一缕魂魄收藏在自己的雕刻的青木山鹿中,从此后羿神便从这青木鹿中修炼恢复。
而那后羿神的眼睛,因为本元不一样,所以在后羿神羽化后,紫珠仙子魂魄成为后羿神的眼泪在混战中被打散,落在了潇湘竹的叶子上。
太微星君边将被撒上了紫珠仙子本元的潇湘竹全部移居在紫珠园,后来园子里的竹子竟然都变成了紫色的,紫竹仙子的神元经过几千载始终难以聚合,只好让那些散落的紫珠子在人间一道道轮回,以聚来日之气。
虽然这紫珠园是一番美景,但却很少人知晓这其中的回环曲折。而这样“也无风雨也无晴”地竟然过了不知多少了万年。
有因必有果,当人间行运到大笙朝的时候,东魁原上有一株百年小麦受惠于紫珠仙子的元气,在进阶小灵感之时,被那青鹿仙选中并赋予到了一名叫“鹿鸣”的女胎里,只是冥冥中,青鹿君硬是用自己千年命格换取这姑娘及其家人一世无虞。
后羿神和紫珠仙万年深情,想必是情深必然多难呐。
没想到楚山青鹿与水魇一战,竟然提前让青鹿此世的命格出现。
因战役在朱雀管辖的南极天,便让朱雀君下凡寻找青鹿散落的元神,带回天庭受罚,同时朱雀君自己也可将功折失职之罪。
只是这朱雀神君在哀哀一片天地里走着,无处可见青鹿君散落的精元,他愤愤不平道:“想我天上掌管的南极天,天下掌管九州南部,眼下楚山大水,伤我多少无辜生灵。
这一派众仙家弃他们不管不顾,还说什么浮游生灵、白驹过隙的什么劳什子,却偏偏为了现在没什么用的上古神之间的情情爱爱大动干戈,这群神仙真的是老糊涂了,不配当神仙……我偏偏不找你,倒是希望你魂飞魄散,再也不祸害生灵……”
朱雀神君充分发挥了自己的鸟兽类本领,唠唠叨叨了一些有道理却根本没人听的话。
最终,他忽然眼前一亮,停在了还没说完的唠叨里。
眼前,正是派他下人间的太极星君。
太极星君不怒自威,驾着云彩,在半空问道:“可找到神元?”
朱雀神君吓得腿一软,“没……没……没有。”便不敢言语,整个林子安静地异常出奇,星君的气势却在他神元场里洪钟大吕,朱雀有些喘不过气来。
太极星君:“朱雀莫怕,青鹿神元已在我手。此番前来助你,你知为何意?”
朱雀神君眼睛一转,心想,“你这星君自己会救,干嘛折腾我!”
但是岂敢表现出来,立马回答到:“多谢星君!就知道星君仁慈和蔼、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千秋万载……”
太微星君一拂麈尾拂尘到:“孽障!”
朱雀神君立马颔首跪倒在地,不断以头抢地:“星君,星君饶命。”
太微信君:“且饶你,这楚山水魇一站,非天灾,乃有意为之,违规天命。因果回环,你且处理好此事。”话毕,便消失在云端。
朱雀神君瘫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一片洪水过后的痕迹,独自思忖着“星君所言,有意为之,是指谁?”。
但是既然星君有交代处理好此事,他自然不敢怠慢。
他用唤仙术召唤来命理仙子,以及傲月和楚山的司山、司水、司土、司木、司花、司草、司石等共五千九百一十六位掌管傲月、楚山十五万生灵的大大小小仙官,命令他么整理出此次大水受损数量,受损生灵共十三万之多。
从他南天极的朱雀宫里拨付了药草、神水、圣元,本身命格中无此水灾的一律生还。
即使十三万生灵,天家如此珍贵的东西,也是一起一两二钱便是绰绰有余。
只是他们并没有对人予以救助,因为天界天条,不得干预人间自由运行。
即使水魇是人为事件,但注定此间此时的人必须遭受这一磨难。
其实朱雀君心里清清楚楚,天界人间都是一样的,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都有着自己超脱万物的欲望,欲壑难填,天界是人间的模范或者人间是天界的倒影,就像是大观镜象。
看到的是别人也是自己,重要的是接下来你还会怎么看,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想傻里傻气的青鹿仙一样,明知苦海硬是跳。
这次水魇事件其实是那日青鹿仙强把自己的万年命格赋予了鹿鸣一事的最直接因果回应,但其实更是天界权利相互争夺的开始,而人间也即将迎来大笙朝的绝唱。“要变天了,生灵自求多福吧。”
朱雀君目睹傲月和出山一带重新焕发光彩,从背后震出一堆又大又红又矫健的翅膀,一下子飞入云天。
按下这边朱雀君回天庭复明不再言语,那边厢太极星君急匆匆来到中天极轮回台,轮回仙官执掌神仙轮回。
太极星君行色匆匆,抬手仙气扶起正欲下拜的轮回仙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拉住轮回仙官直往里面走。
这一系列动作让轮回府当差的众仙都看傻了眼。
太极星君也不做多的解释,伸出右手,青鹿仙的神元精纯透亮,“青鹿仙,上古后羿神,此世中州。”
轮回仙官拈指聚精会神唤出轮回仪盘,便将其来历过往了然于胸。
然后抱拳下跪道:“星君容禀,青鹿仙是上古神,神元护体,人间此行,必将承之重任。”
星君思忖片刻,“因果轮回,承重任必将重付出,他注定不是享受安稳之人。”
轮回仙官再禀:“那水魇中星君的冰棱箭后消失在天地之间,但其余孽却未被清理干净,散落在九州大地上成妖成怪。在这一世,他便是保百姓平安,不受此害。”
星君思看一眼那仪盘:“好。可轮回。”
轮回仙官做好法式,开启轮回星轨,巨大的六十四条龙穿梭如影,忙而不乱,星轨打开,满天星辰密密匝匝,天地万物何其苍茫,终究不过星轨绕行,有的长有的短,任你之前开天辟地、骁勇善战,最终不过一颗尘埃。
青鹿仙神元被投入此世星轨的时候,星君落下一颗泪来,一同飞入其间。
刚刚合上星云轨,轮回仙官颇有成就感地捧起仙仪盘,瞧见那青鹿仙的星轨忽然动荡不安,开始紊乱。
星君诧异道:“快查看这是怎么回事?”
轮回仙官掐指一算:“星君,是金乌族扰乱了青鹿君的星轨。后边人间如何,前看青鹿仙自身造化了。”
星君终于明白了自己刚刚为何流了仙生的第一滴泪。他悄然转身,飘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