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伟沉寂了好多天。老狗有老狗的修行，王大龙念叨了两天也就不再念叨了。老冯开辟了一个新天地，在小视频网站上当吃播。一个人播不够，还总找邻居们客串：“oh，my GOD，买它买它快买他！不要299，不要199，不要99，现在只要9块9！”老冯给自己定的角色却是本色亲情出演，演成啥算啥。效果往往出人意料的反差萌，也倒给老冯吸了不少粉。居然也就有小食品的厂商找老冯做广告了，把老冯美的，屁颠屁颠的。
王大龙吃着老冯代言的“辣神仙”牌辣条，准备和他聊一聊长期合作怎么分成的事。
网红老冯嘬了口茶水，喜滋滋地向王大龙和赵伟炫耀：“有个大妈粉丝说我老可爱了。”
王大龙就笑了。不过为了保持他良好的自我陶醉，他还是昧着良心夸了一句：“可爱可爱。”
“你说，她说我可爱是什么意思？”老冯眼里闪过一道光。
“老冯，等你存款七位数，座驾奥迪A6，身居300平米大平层的时候，你就懂了。”赵伟忽然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到那时，你就会发现：女人的甜言蜜语还听不过来呢，哪有功夫猜这猜那。所以呀，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向钱奋斗！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这就是你这几天的思考结果？”王大龙斜眼看着赵伟。
赵伟没搭话。
老冯赶紧打圆场：“赵伟说的对。我也就是穷开心一下子。”
但赵伟还是面无表情地嚼着辣条走开了。
这是三个人第一次不欢而散。（王大龙，你只准自己爱钱揽钱，容不得别人爱钱揽钱，是吧？）
萨日又带着姐姐来串门。
陈仙桃一落座就眉飞色舞地向王大龙炫耀：“王侦探，我的事搞定了！”
“哦。”王大龙说。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能把人赶出去吧？
“你听过“吴振宇律师事务所”吗？人家那儿可专业啦！”面对陈仙桃的故意抬高，王大龙充耳不闻。
“人家说了，侦探社是非法的，只有他们律师事务所才是国家承认的。”陈仙开始挑衅。
赵伟忽然站了起来，一拍桌子，指着陈仙桃的鼻子说：“出去。”
“你指谁呢？！”陈仙桃欲拉上萨日撑撑腰，没成想萨日别过脸去，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你，出去！”赵伟不依不饶。
陈仙桃好汉不吃眼前亏，灰溜溜地一个人走了。等她出了门萨日赶紧道歉：“她没文化什么也不懂，我替她道个歉，赵伟哥，你也别生气了哈。”
王大龙挑了挑眉毛，没说话。赵伟嘴角似乎往上扯了扯，拿出一个生硬的笑容。
谁知道这个陈仙桃没过几天又来了。王大龙仰头深呼吸，想着：真是苍蝇缠住卖蒜的了。
看见她，赵伟没好气地站起来招呼：“有事吗？没事赶紧走。”
陈仙桃根本不理会赵伟的恶言恶语，就着王大龙桌前坐定哭了起来。王大龙就不理。
老冯寻着哭声找过来，一见是陈仙桃，站在门口托起小茶壶咕咕喝了两口茶，没吭声。
陈仙桃一看没人理，自己开始边哭边说：“他们太黑了，骗了我十五万呀。”
“咋？”老冯忍不住追问。
“今天开庭了，法院判爷爷奶奶和姑姑不能主张亲子鉴定。”
“不能不能呗。”
“我回去律师事务所问，人家跟我说我交的十五万律师费已经用完了，再打官司还要另掏钱！我不服气，就跟他们闹啊，谁知道就给我架出大门外了。我再进去人家就报警，我又跟巡警去了一趟派出所，交了五百块钱罚款才给放出来啊！”
王大龙眉头皱成一颗疙瘩。吴振宇？
赵伟对陈仙桃说：“你活该。”
陈仙桃丢下王大龙和赵伟，又对着老冯哭：“冯叔，你说他们怎么能这么做呢！”
“咳，法律上的事我也不懂。”老冯嘬着茶水，揣摩着王大龙的脸色，最后老眼皮一耷拉，说：“我那有辣条，我给你们拿去。”
“我说我打市长热线告你们！人家说，市长也得听他的。我出去一打听，吴振宇的小叔叔是咱们的副市长！”陈仙桃还在那又哭又喊。
“行了，快回家吧，别丢人现眼了。”萨日从门外路过，看见陈仙桃闹赶紧进来拉起来。
陈仙桃哭哭啼啼地跟着走了。
“是不是管城建的吴天良副市长？听说最近要选副市长了。”他俩走了，老冯赶紧回来，辣条也没来得及拿。
“不知道。”王大龙往椅背上一靠。恶人有天收，有些事情也不是一个小小的私家侦探能办了的：“你好赖说了一回拿辣条，东西呢？”
“这就拿去。”老冯突然转身谁知道和陈欢撞了个满怀。赵伟迟疑了一下，收拾了收拾心情，快步走过去开门。
王大龙睁大眼睛，站起来，走出办公桌：“你好啊，陈总。”
陈欢却没有进来，往后退了两步，站在门口招呼两个人：“有空过来帮一下忙好吗？”
“行，干嘛啊？”王大龙问。
“公司印了些代金券，需要人手发一下。我先走了，你们快点。”话音未落，陈欢已经绝尘而去。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走吧？”王大龙招呼赵伟。
老冯近距离见了陈欢一面，心里感叹：这女的真好看~比拉面店的服务员小武还好看。看着他俩匆匆出门，老冯酸不溜秋地问了句：“辣条不吃了？”
“想走一起走吧。”王大龙启动他的二手桑塔纳，发动机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鸣。
“五十面额的无门槛券二十万张交给你。”陈欢指着地上纸包的一个四方包对王大龙说。又指着另一包对赵伟说：“这是二十万张一百面额的三百减一百优惠券。务必要在今晚前发完，明早十点市民们就要投票了。”
“哦。”王大龙不知就里地应了声，抱起自己的那摞优惠券往外走，听见陈欢叫住老冯问：“请问一下，您是？”
“我是大龙的邻居，开五金店的冯有理。”老冯热情地回答。
“哦，”陈欢换上微笑，对老冯说：“那就辛苦你帮帮他们了。”
“没问题。”老冯大喇喇的答应，临了他又得寸进尺地问了句：“陈总，有没有可能请你跟我直播一次？”
陈欢答应的爽快，老冯欢天喜地的追王大龙赵伟去了。
“咋闹呢？”王大龙问老冯和赵伟。
“去商场超市发，那些地方人多。……呃……要不冯叔直播也发发？”赵伟提议。
王大龙眼睛一亮：“行，就照你说的，试试。”
“这样，分兵两路，大龙哥你和我冯叔直播放票，我去跑商场去。”赵伟信心满满。
老冯疑惑地问：“什么优惠券啊？人家能要吗？”
赵伟撕开纸包，拿出几张印刷精美的纸条，递给老冯一张，王大龙一张，自己拿一张看。一面赫然印着巨大的数字-优惠金额，下面小字注明可以使用的商场和时间。翻过另一面印刷着一个人的半身像和一些小字，赵伟仔细读了，是一个叫陈远生的人的一些事迹：捐助兴建过什么学校，主持过什么工作获得了什么成果一类的溢美之词。
“说的啥？”老冯老花眼小字看不清，他问赵伟。王大龙开着车也摘耳朵仔细听着。
赵伟却问：“谁是陈远生？”
“分管商贸的副市长吗？”老冯接过话茬，“他也是市长候选人。昨天看滨江新闻说预计新市长会在陈远生和吴天良两个人中产生。”
“哦。”三个人心中同时涌起一个疑问：“陈远生的“陈”和陈欢的“陈”，是不是一个陈？”
“让干嘛干嘛，干活拿钱，做人的本分。”王大龙收回注意力，专心地开车，他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伟却说：“好机会啊，大龙哥。要是咱们搭上陈远生副市长这层关系，什么垃圾吴振宇都不在话下了。”
王大龙没说话，吴振宇，什么案都敢接，什么人的钱都敢骗，着实刷新了一回他的三观。
老冯稍微收拾了一下脸面，开启了他的直播间。粉丝们陆陆续续往进走。老冯一一和她们嘘寒问暖。根据老冯的剧本安排，王大龙今天穿黑色西装，白衬衫解开第一粒扣子。看见西装上的金利来标志有点歪，老冯特意给正过来，又把王大龙地方支持中央的发型好好整理了一番，歪了的金丝眼镜腿掰正，才满意地点点头。王大龙自己照了照镜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让王大龙哭笑不得的是：他的人设是退休老干部。老冯又叮嘱了一遍：要拿出范儿-要拿出存款七位数，座驾奥迪A6，身居300平米大平层的感觉来。
“那是什么感觉？”王大龙紧张地问。
“我也不知道，这得问赵伟。”老冯老练地对着镜子练习各种笑。
“……行了吗？”
“走起！”
王大龙的胖脸首先出现在各个粉丝的手机屏幕上。老冯随后打着招呼出现：“家人们，不忙啊？不忙就来看看冯有理。聊聊天，解解闷儿。”
鲜花和掌声一波一波闪过。王大龙看老冯只顾和粉丝互动，悄悄戳了戳他的腿：“说票！”
老冯清了清嗓子，大声说：“老汉冯有理今天也有福利给大家啦！
这是每天百货、王府百货还有聚合连锁超市的优惠券。”
老冯对着摄像头“嚓嚓”甩了甩优惠券，又一张一张打开正面反面都展示了一遍：“五十元无门槛券，足够一家三口一天的菜钱；三百减一百，品牌衣服便宜穿起来！”
“哪领啊？”一个叫“五朵金花”的网友问：“我想多领点行吗？”
老冯眼神询问王大龙：“这个怎么弄？”
王大龙在镜头前保持着仪态，手在工作台下面给陈欢发信息。
陈欢秒回：“原则上一人一张。直播吗？号召大家明天的选举上投陈远生一票啊。”
“收到。”
王大龙用最具磁性的嗓音对着镜头说：“家人们，为了能让更多人得到实惠，原则上每个人限领一张。大家可以叫上亲朋好友都来领。有效期只有今明两天。”
见他张嘴，马上有网友问：“这是谁啊，老冯？”
“我的好朋友，大龙。现在也是大家的好朋友了。”老冯热情地介绍。
不一会儿两个人一唱一和就纠结起一帮粉丝约在半个小时后跳舞广场见面。那个夸老冯可爱的粉丝大妈頗有组织能力，等老冯匆匆赶到现场，广场上的小舞台已经搭起来了，桌子椅子也已经摆好。
老冯活这么大岁数还没被人这么抬举过，万分激动地上前握手，握过之后大妈直奔王大龙：“这就是大龙吧？果然本人比视频里精神。”一群老姐妹见她与王大龙握手，纷纷围拢过来向王大龙伸出友好的手。王大龙尴尬地望向老冯，发现老冯比他更尴尬。
比起五十一百的优惠券，阿姨们更关心王大龙到底是不是她们的期望中的样子。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老冯终于把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优惠券上：“我那好妹妹们，这事儿一定给哥办妥了。现在呀咱们一个人领五十张，然后在跳舞广场发一发，顺便宣传一下优惠券背面的这个人，对你们没看错，咱们的光华小学、光华中学就是他捐赠的。”
“你给介绍一下呗，认识认识好帮他宣传。”有个大妈打趣他。
“行。我让他请你们吃饭。”老冯慷慨地对答。
也许大妈们要的就是起哄，没有谁真的追究让副市长请客的事。大妈们走开了，老冯酸溜溜地趴在王大龙耳朵边儿上说：“你说她们是不是太没眼光了，怎么就看上个你？”
王大龙不以为意：“和你不早就知道了吗？”
“什么？”
“存款七位数，座驾奥迪A6，身居300平米大平层？”
“去去去，俗不俗啊你。”
在众多散财老仙女的帮助下王大龙这边从广场发到了小区又转移到下一个小区，进度惊人。
赵伟那边也很顺利，整个城区充满了天上掉钱的欢乐，傍晚下班之后，几乎全城的人都出来购物了，导致全城大堵车。无处安放的铁皮壳塞满了每一条街道，乃至小路。老冯吸溜着茶壶，对王大龙说：“来，存款七位数的退休老干部，咱们直播一场全球最大车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