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这边王大龙沉默不语。有时候他不想离这个女人太近-她的生活超越了一般人的生活，总会让人有种如在云端的失控感，而年近半百的他非常讨厌失控的感觉。
挂了电话，老冯忽然说，我知道长老会，十几年前我在北方12区做生意的时候接触过。
嗯。
也没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吃饭前祷告赎罪，比如说我今天嫉妒了，乱扔垃圾了什么的，吃的东西跟咱们都一样。除了保守一点，穿着打扮也和咱们一样，走在大街上你认不出来他们。
嗯。
听说12区有12个长老，这12个长老掌握着轮回转世之门的钥匙。当末日来临，他们便会用这12把钥匙开启轮回之门。
嗯。
他们给市民们免费发放食物和衣服还有各种日用品，一发就发很多，这样一来北方的生意就特别的不好做。所以我就搬来这里了。
嗯。王大龙听不出长老会和堵车有什么联系。他倒觉得这更像是钱的魔力使然。
趁着堵车，赵伟发完了最后的优惠券。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骑电单车往侦探社赶。好挤啊，连电单车都过不去，赵伟只好弃了车用脚走。等走回拉面店，王大龙和老冯已经喝上了。
听他俩聊长老会的事，拉面店老板赶紧凑过来，食指压在嘴唇上发出嘘的一声。老冯和王大龙立刻噤了声。
等饭馆里就剩下4个人的时候，老板在围裙上抹了一下手，端着一盘花生米走过来，挨着老冯坐下，说：可不敢随便在外头议论长老会。长老会厉害着呢。说着声音压的更低了：上次亲眼看见一个男的违反了不能穿短裤的规定，被他们拉在小巷子里差点没打死。
不能穿短裤的规定？
是的，你没听错，就是不能穿短裤。我贪便宜领了他们的救济，谁知道领了他们的救济就等于入了他们的会。十二个人一组，互相监督，互相举报。严着呢！我好不容易才出来。
十二长老上面是不还有人？老冯纯属闲问。
听说有一个神明转世投胎的真身，由十二长老轮流侍奉。
你见过？
没有，那哪是一般会员能见到的。对了，我刚看见我们组的一个在手机群里说长老要求我们现在放下手中一切琐事，开车上街，制造堵塞，防止有人用钱作恶。
赵伟疑惑地问：什么？长老会？是什么？
老板亲和地笑着说：就是活着时候管你吃喝穿住，死后管你升天继续享乐的地方。
王大龙醉眼惺忪的问老板：你信吗？
死了以后的事儿说不上，现在人家是给吃给喝管住，北方12区的荣泽救助中心听说过没？那就是长老会。老板说。
吴天良？老冯忽然想起来这两天在电视上轮番播出的竞选消息里，吴天良副市长曾经说过：“要实现最大限度的社会救助，让滨江市所有的老弱病残鳏寡孤独失业全部领上政府发放的救济，享受政府提供的免费职业培训和就业指导。全力保障社会安宁。”
你是说，吴天良和长老会有关系？王大龙抬头问老冯。
我不知道。人家话就是这么说的。老冯说。
这就对了。陈远生这边发放优惠券拿钱买人心，吴天良那边制造堵车和混乱，让陈远生的计划实现不了。赵伟分析。
你这小子天生是当侦探的料。王大龙称赞：敏锐。我年轻时候要有你一半伶俐，早存款七位数了。命啊！
那我们要做什么？赵伟问。
喝酒，吃肉！王大龙把自己的酒杯斟满，要给老冯和赵伟都倒上。
赵伟呵呵笑笑，心里暗暗盘算着怎么帮陈欢摆平这个糟糕的局面。
1.直接疏导交通秩序的效果不大。
2.市民们因集体出门购物导致车辆滞留在公路上，对耗费了汽油钱和时间，一定心存不满。
3.必须得让他们吃到更大的甜头来补偿他们遭受的损失才能挽回陈远生在他们心中的好感。
4.南方10区并不是长老会的活跃范围，他们只是趁乱起哄，消除了“乱”，他们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所以，问题的重点是-补偿？赵伟思忖着：怎么补偿呢？又能让更多人领取得到，也能让他们花费的出去才行。
手机！赵伟茅塞顿开。他马上打电话给陈欢说：陈欢姐，马上开启公众对话窗口，向堵在路上的市民道歉。然后立刻给南十区所有的手机用户充话费，越多越好，起码要比他们一天的工资多，让他们觉得上班也是干活，而因为支持陈副市长而堵在路上更是一种光荣。
你说什么？陈欢飞快的思考着赵伟的提议。她脑袋里的灯泡忽然一亮：危机处理得好，可不就是转机吗？
行吗？陈欢问。
试试。赵伟积极自荐。
稍等。
耳机里没了声音，可能是陈欢捂住了话筒？片刻之后，听筒里传来陈欢的声音：你快点过来，我在办公室，咱们讨论一下具体怎么做。
赵伟放下电话，激动的疲意全无。
去哪啊？王大龙醉汹汹的问。
陈总觉得我的办法可行，叫我去讨论一下。
老冯一竖大拇指：年轻人，正是做事情的时候！
在陈欢的办公室里，赵伟见到了陈远生，还有沈冰，还有两个他没有见过的，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
我觉得小赵的提议可以。陈远生率先说。
Andy，算出来大概需要多少钱了吗？陈欢坐在桌前两手交叉，问一个女的。
穿紫色套装的女人从电脑屏幕前移开眼睛，看着面前的4个人说：需要15个亿。我是按照每人365元，450万人计算的。目前可以调动的流动资金有12个亿，缺的三个亿怎么办？
大家把存款拿出来凑一凑。陈欢环视在座的5位。
我有3，000万。沈冰说。
我有一个亿。陈远生说。
行。剩下的我拿。陈欢说，现在就行动。大伯，你直接出面是不是比较好一些？
我一个人恐怕不行。不是发放到手机吗？让通信公司的呼叫中心给每个用户打个电话，确认钱款已到位。我负责在电视广播上向大家道歉，宣布补贴的事情。
另一位穿蓝色套裙的女人拿起手中的对讲机：王导，让你的新闻摄制小组马上就位。把商场和马路上的公共显示屏全都切换到你的频道。
赵伟第一次见到陈欢的办公室，整面墙的书柜和博古架，不过他没有王大龙的感触，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后面是另一个房间。他看不见里面的人，但里面的人却可以看得见他。
安排就绪。陈欢对赵伟点点头：我对你的提议很有信心，希望我们能取得最后的成功。
赵伟原本高亢的信心忽然分成了两半，那分出来的一半是担心：如果计划失败，让陈欢白白搭进去15亿，陈欢会对自己怎么样？
但无论如何开工没有回头箭，这计划已经启动了。赵伟冲陈欢点点头。
直播通道开启。蓝衣女人，陈欢，赵伟，沈冰一起紧张的盯着监视画面。
文质彬彬的陈远生态度谦和的出现在大屏幕上向大家鞠躬致歉。公布每人将获得365块的补贴，这个钱也是代表他对在场的每一个人对他和他团队的支持的感谢。
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很多人都掏出手机看是不是真的收到了被充值的信息。一些人看起来已经收到，因为他们的面部展现出了笑容。一个人有三张电话卡，平白无故收到了一千块，隔着屏幕都能体会到他兴奋的心情。
赵伟心里长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扪心自问：他的性命，值十五亿吗？
救场了。陈欢跌坐在办公椅上。
是的。成功了。沈冰举起右手和赵伟击掌。
有了前面的惊险做铺垫，到了第二天真正选举失败时，陈远生团队一派坦荡：尽人事，听天命。何况长老会的实力本就比较强一些。
只差了十五票。陈远生不甘心地站在窗前嗟叹。
是啊。望着窗外高飞的雀鸟，陈欢幽幽地说：人虽然没有翅膀，但天生就想要飞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