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为什么要回来
没有办法走下去了,累了,可是心却不想停歇,仿如行尸走肉,穿梭在忙忙人海中,谁会注意到她呢?她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枚,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愈合的伤口,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触摸的过往,没有谁规定必须去在意谁,必须去遗忘谁,她不能回头了,但也注定了不能前行。
陆卓远叫来了120,将张氏父子安顿好后,早不见了安然的身影。
田淑和张洋接到陆卓远打来的电话,魂都飞了,她们急急赶到医院。张栋熙的伤势稍轻,静养几天就好了,但是张知山怕是没有一个月下不了床。
张洋看着爸爸和哥哥虚弱的躺在床上,泪水再次不争气的出来了。安然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这也是他的爸爸和哥哥啊。
就算那年爸爸为了我们和她的妈妈离婚了,她也不能憎恨到这种地步啊,况且当年若不是她妈妈施手段,自己和哥哥也不会单亲了十一年。
“阿姨,张洋,我还有有事,就先离开了。”陆卓远觉得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只是碍于自己这个外人在场。
“好,真的谢谢你送他们来医院。”田淑温柔的道谢。
“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客气。”陆卓远礼貌的说道,安慰的冲张洋浅笑,离开。
“妈,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张洋望着陆卓远的背影,问道。
“去吧!”田淑慈爱的抚摸着张洋的头,早就知道不该回来,知山如果当初我强势一点,你们父子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这只是一个开始,我们要为我们所犯的错承担相应的责任,安然一个被父母皆遗弃的孩子……
“不去照顾你爸爸和哥哥吗?”陆卓远转脸看着一脸憔悴的张洋,对她他是温和怜惜的。
张洋摇摇头,沉默着,不想开口。
“很抱歉,我没能阻止她。”陆卓远叹息道,真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谁能改变那个女孩,在她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一个比她高一头半的中年男子居然被她打趴下,还住进了医院。
“不怪你,只是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狠。”
陆卓远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她是谁,他没有回答她,这场纷争里,他始终是个过客。他不相信安然会无缘无故的攻击他们父子,也不相信张洋当初那些奇怪的举动是毫无缘由的。他们有着他不知道的秘密,不想说,他又何必去多问呢。
“安然的真正名字叫张安然,只是后来她改了名,随了母姓。”
“那你们?”陆卓远吃惊却不觉得意外,他们之间有某种联系,瞎子都能看出来,只是没想到他们……
“没错,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爸爸为了和我们在一起,和她的妈妈离婚了,这就是她处处刁难我们的真正原因。我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我让着她,甚至让我用尽办法带她回家,我并不认为我们欠她,可是她这样活着,我看了会心痛,我想即使爸妈不要求我那么做,我也会求得她的原谅的,毕竟她是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张洋是那么的悲伤,看得陆卓远心都酸涩了。
他没有告诉她,在他看来这件事绝对没有她诉说的这么简单,安然的恨是那么的深入骨髓,如果只是单纯的离婚,太牵强。
“或许有一天她会原谅你们的。”还能说什么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只能美好的期待了。
“会吗?”张洋停下脚步,满怀希翼的望着陆卓远。
面对那么真挚,那么期盼的眼神,你能说不吗?
“会的,一定会的。”陆卓远坚定的回答,再冰冷的心,只要我们肯用真心真情去温暖她,迟早有一天她会感动会暖化,会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只有她孤单一人。
再糟糕的心情,只要和陆卓远聊过就会转晴。张洋心中是如此感谢上苍,感谢他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身边。
“谢谢你!”谢谢你总在我最迷茫无助时出现,谢谢你肯用心的安慰我给我带来安宁、快乐。
“真是一个傻丫头,心情好点了吗?”陆卓远宠溺的握握她瘦小的肩,以前只发现安然很瘦弱,没想到她亦然。
“全好了,我要上去帮妈妈照顾哥哥了,你路上小心。”张洋很喜欢这种亲昵的动作,仿佛他们认识了很久,感觉很温馨。
“好!”陆卓远温柔的笑笑,转身。
张洋目送着他离去,他的背影带着点点的落寞和忧郁,为什么?
安然昏倒在无人的公园里,脸色灰白发紫,像死透了般。中秋似乎是不下雨的,但是天空却飘来了一片乌云,雨点簌簌的打在安然的脸上,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又像是在为她哭泣。
冰凉的体温,昭示着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失,难道真的要在同一天离开吗,难道这就是宿命吗?
鲜红的枫叶在风中绝望的舞蹈着,一片一片的落在安然的亲吻着安然,仿佛要用那残尽的生命温暖这渐渐冰寒的身体。
什么时候那多情的云才会飘走,什么时候那绝美的落叶才会停歇。
当我们渴望悲奇迹眷顾时,它就会来到你的身边,但是这个无人的公园什么时候才能发生奇迹呢?
一位白衣少年,跪在安然的面前,或许哭了,或许只是被雨水沾湿了俊秀的脸颊。
他疯狂的喊着她的名字,疯狂的捶打着她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运转的心脏。
“易乔,求你救救她,求你不要放弃。”手再次拼力的放下,呼吸在哪里?心跳在哪里?陆卓远接近崩溃。
早该预料到的,她从未珍惜过自己的生命,她只想将她整垮,可是既然不想要这条命,为什么还有接受心脏手术呢?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安然脸色越来越难看,陆卓远不知厌倦的为她做着人工呼吸。
冷冷的雨,凉凉的风,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也许是感动了,也许是觉得自己多余,上空的乌云终于走了,几卷残风,将沉重的落叶带离树的身边,碾入尘泥。
到底是过了多久,陆卓远的手已经再也没了力气,他瘫坐在地上,看着死寂的安然,泪无声无息的留下。
又要再面临一次死亡吗?又要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在眼前死去吗?会不会太残忍呢?凄凉的笑爬上那张没有血色的脸,心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空了。
安然嘴唇微微蠕动,手指轻轻动弹了一下,好冷,冷得想要死去。似乎还能感觉到泥土的气息,水在身边潺潺流动着,是你的意愿吗,你还没有离开吗?
一个模糊的身影倒映在眼帘中,看不清他的脸。
陆卓远颓然的坐在那,悲伤充斥着他的灵魂,他没有看见安然抬起的手,没有看见她还顽强的活着。
抬起的手又落下了,这副无用的躯壳,所传递的闷痛是证明她活着的唯一凭证。这是他的杰作吧,如果还有力气,她一定会给他一耳光。
木然的看着天空,雨后初晴,在剩下的枫叶上,她看见了彩虹。
想说话,却没有声音,想起身,却没有力气,想离开,却又被带了回来。
陆卓远荒凉的眸笑了,如果这就是易乔的选择,那他放她走,也许一直以来她都很幸苦,很想离开。
低头脸上的悲戚一扫而光,陆卓远惊喜的发现安然睁开了那双曾经一度震慑他心的眼,她望着蔚蓝的天空,仿佛灵魂出窍了。
“安然!”陆卓远抱起气若游丝的安然,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有着劫后余生的狂悲狂喜。
安然将目光转向眼前这个几乎癫狂的少年,他为什么那么高兴,因为自己还在吗?
好温暖,原来温暖是这种感觉,好困,好想睡。
安然再也支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要睡,安然,不要睡。”陆卓远看着缓缓闭上眼睛的安然,焦急的哀求道。
可是真的是很困啊,就让我睡一会儿吧!安然心中这样说着。
“求你不要睡,不要!”陆卓远早已放空的力气,霎那间全部回归了般,他抱起安然向别墅的方向冲跑着,不知疲惫,没有疲倦。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温柔如水的月夜,每盏灯火的背后都是欢声笑语,但是也有例外的,比如张家。
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最难忘的中秋夜,医院的药水味充斥着鼻息,让人恨不能立马离开,张知山打了镇痛剂,到现在还没醒。张栋熙睁开眼睛,看着满脸担忧的妈妈,嘴角浮起一抹慵懒的笑。
“还笑!”田淑责备道。
“爸爸呢?”
“那呢!”田淑埋怨又心疼的看着儿子,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听话乖巧的儿子了,那个孩子扰乱了他们家的平静,或许是时候去找她好好谈谈了。
“没事就好!”张栋熙安心道。
“儿子,告诉妈,你们怎会被安然打得这么惨呢?”田淑摸着儿子冒着灰色虚汗的额头,柔柔的问道。
张栋熙只是轻轻地勾勒了一下嘴角,谁能想到那么虚弱的安然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她为今天一定做足了准备。
张洋挪到张栋熙的床前:“哥,你真的打不过她吗?”
张栋熙似笑非笑的瞄了妹妹一眼,闭上眼睛,重要吗?
沉默又是沉默,最近他似乎爱上了沉默,还在怨自己吗?
张栋熙在你眼中,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妹妹,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难道你想抹掉我们十几年的兄妹之情吗?
安然浑身冷热交替,厚软的被子已经不能带给她温暖,陆卓远未经得安然同意,将她送进了医院。进进出出的医生,让陆卓远的心高悬着,去年他的妹妹也是在这么一群忙碌的医生手中离去的,手紧握着,骨节咔嚓咔嚓作响。
急促赶到的南风轩揪住陆卓远的衣领,狠狠的揍了他一顿,陆卓远没有还手,漠然的接受着狠厉的拳头,好像打的不是他,而是别人。
累了,放开陆卓远,南风轩跌坐在椅子上。痛苦自责的揪着头发,如果自己没有听她话乖乖离开,如果自己一直守着她,她是不是就不会进到抢救室。明明知道她很虚弱,明明知道每年的今天她都会发疯,可是自己还是离开了,如果她有什么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两个帅气的少年,表情痛苦,眼神空洞的望着抢救室,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在这地狱般的夜里煎熬。
不会在乎,就不会心痛。没有装进心里,就不会绝望。安然,这个冷傲漠然的女孩注定是他们生命里的劫,她教会他们什么是纵容,什么是脆弱,什么是爱恨难休。
不值得珍惜的人,就不要浪费一滴真心,会痛!这是安然曾经对南风轩说过的一句话,南风轩一度不能领会这句话的深意,但是经过这次他明白了。
你随时准备离开了是吗,这个世界就那么不值得你留恋吗,那么守护你这么多年的我算什么呢?是会痛,但是已经开始了,你怎么能让我放下呢,安然!
易乔,好不容易叫醒你,千万不要再睡了,哥还要带你回家呢。
血一滴一滴的从嘴角滴出,落在没有一丝温度的地板上,凝结成伤。
天地都寂静了,只有心脏的搏动声,在咚咚的跳着……
午夜轮回,时间终于消逝而去,八月十六,新的一天,一切都该回到原点了,抢救室的灯灭了,门开了。
悲伤静卧在两个少年的左边右边,他们那浓郁的情结,化不开,逃不脱。
南义海一行人被眼前迷失的少年们撼动了心,沾湿了眼,他们应该一定很在乎里面的那个孩子,以至于沉浸在伤海里,难以自拔。
覆在儿子的肩头,也许是时候放他一个人长大了。
彷如从梦中惊醒般,南风轩抓住南义海的手,力道之大,南义海差点叫出声。
“放心,她没事了。”南义海很痛,却没有甩开儿子的手。
在南风轩和自家老爸说话时,陆卓远早冲到了安然的身边。
“阿海?”
正在和医生讨论病情的南义海听到有人在叫他,惊诧的抬头。
田淑秀丽的长发披肩而下,宛如当年那个温柔婉约的美丽女子,只是岁月的无情,谁又能够阻挡。
“田淑?”南义海简单交代了几句,礼貌的和她打招呼。
“没想到你还在这工作。”田淑说着,却没有一丝惊讶的神情。
“你怎么来医院了,不舒服吗?”
“你还是那么关心我。”
“你误会了,这只是我的职责所在。”南义海并不想和她多聊,再加上忙了一夜,他也累了。
“你怎么了,没睡好吗?”看南义海很疲惫的样子,田淑关心的问道,当年如果不是他救她们母子,她真的不敢想现在会是什么情况。
“张知山去哪了?”
提到张知山,田淑脸色黯然:“他被安敏的女儿打伤了,恐怕要在医院住一段时间了。”
“安然打伤了他?”南义海惊讶道。
“知山真是傻,为了赎罪,竟连防御……”
“或许他根本就是打不过安然。”南义海讥讽的看了一眼田淑,这个女人再也不是当年他帮过的那个一心为善的女子了,她间接毁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田淑面色难堪,他还是不能原谅他们。
“知山还没有醒,我去照顾他了。”
“田淑,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南义海本不想管这么琐事,但是安然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不可以看着他们再来折磨她,何况自己的儿子也牵连在内了。
田淑垂下眼睑,她也不只一次问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有意义吗,没有了,回来赎罪也好,兴风作浪也好,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以后会怎么样。
“算了,我还有事要忙,不陪你了。”既然不能改变什么,就眼不见为净。
“爸,爸,安然、安然……”南风轩火急火燎的冲到南义海面前,拖着他就跑。
到了安然的病房,南义海哭笑不得,安然根本没事,只是药力还没醒。相对自己的儿子,那个俊美的少年稳重多了。
“放心,安然没事,你们安静的待着,不要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