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听了也不知多久,楼下的戏早就换了,一个丫鬟在门口轻轻扣了门,永安开门,那丫头递了一张折子,低声道,三楼有位公子想与公子聊聊。永安收了折子,知道是约好的那人,转头欲唤三爷,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来了,永安不由得一愣。
怀琰没理会他,跟着丫鬟出了门,永安连忙拾起披风跟了上去。
到了三楼,下人们都在隔间候着,两人在里间谈着。永安只知道那人好像人称魏公子,是在扶源一家客栈偶然遇到的,意外地和三爷聊了起来,只不过来往匆匆,没什么时间细谈,这才定下了这个两人都会途径的地方。
两人谈了很久,台上的戏唱了一出又一出,楼里不见天日,不过估摸着应该快到子时了。永安有些担心,三爷身子并不好,这么一个劳心劳力的晚上,更应该早些休息才是。楼下戏台开始撤了,到了休息的时候,那现在就是丑时了。
也不知又不知过了多久,里间的两人总算出来了,不过两人的表情都不大舒坦,看起来聊得不大愉快,永安连忙起身,跟在三爷后面。
“三爷,有缘再见了。”魏公子很客气地行了个礼道。
怀琰只是点点头,似是不大舒服的样子,转身就要走了。
“三爷,下次相见,希望是你回心转意了。”魏公子又唐突地加了一句。
三爷没回头,也没停顿,径直走了出去。永安忙跟上,出了门,才从怀里掏出两粒药来,三爷向来容易头疼,这一宿没睡,估计难受得紧。
回到包厢,怀琰吃了药,靠着在榻上卧着,也不知睡了没。这楼中也常有喝醉了留宿的人,所以丫头们也见怪不怪。永安唤人拿来了一叠毯子,又在屋内生了火炉,正想靠着桌子也眯一会儿,想了想又爬起来,揣着两包药出门问丫鬟灶房在何处。回头见鸦和诀都还立在原地,便安心去了。
灶房很好找,就在东侧最边上,很大。不过此时也没什么人,只有最边上的两个灶台还燃着火,永安便找了个碗,跑了过去。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燃火的不是在收拾的下人,而是一个女子,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好像还不到二十,可是气质打扮也不像谁家的丫鬟,倒更像是准备出门的小姐,但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应该也不会有谁家小姐在这儿的吧?
正当永安踌躇着是否上前时,那人注意到了有人,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好像没见过你?”女子长的一张极美的脸,一张白净的小脸因为染了火光显得红润生动,一双清凉如泉水的眸子却似乎拥有勾人心魄的魅力,一时间永安在三爷书中曾见过的所有形容女子美丽的词语涌上脑门,却又觉得那些词和眼前的人相比似乎还差了几分,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咳咳……”永安发觉自己愣了神,一时尴尬不已,“失礼了,在下永安,是想来是为我家公子煎一副药。”
“公子?怪不得没见过。”那女子对他的反应倒也见怪不怪,转头拿了一个小锅,递给他,“先去接点水吧。”
永安连忙拿着小锅,转身去方才路过的水缸,一边暗骂自己,没出息的东西,跟着三爷这么些年,又不是没见过好看的女人,这不给三爷丢人嘛!后来越想越气,抽了自己一巴掌。
他端着水回来时,发现她似乎很冷,裹着一件很厚的毯子,脸缩在毛边里,但是人离着火堆却很有一段距离,她似乎也在煎药,一个小小的罐子冒着若有若无的苦味。
“小姐也在熬药?”为了不让自己想起方才的窘迫,永安问道。
“叫我如意就好。”
永安心头一惊,虽然有过猜想,不过当真听到这人说自己就是那传闻中的如意时还是大吃了一惊,“如意小姐。”那看来这药是给自己熬的了。
如意看着他把药材倒进锅中。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纸包来,“这茶是解酒的,给你家公子尝尝。”
“多谢了如意小姐,不过我家公子不是喝醉了,就是有些累了才不得不打扰一夜。”
“这样啊。”
“多谢了。”永安还是很感激她的好意,看起来也没传闻中那么可怕,倒是个热心的人,“对了,我家公子倒是很喜欢贵店的茶,虽然我也品不来茶的区别,不过公子看起来很喜欢。”
“是嘛?”如意似乎是笑了一下,“这茶是从南方的一个老板那儿买来的,还是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才买到的,喜欢那是再好不过了。”
“如意小姐喜欢喝这茶?”
如意摇摇头,“如意是俗人,这种雅致的东西是尝不出香的。”
“那……”那何必费这么大心思买这茶。
如意笑笑,“这不是客人喜欢嘛。”
“哦。”也是,永安挠挠头。
两人沉默了半晌。药罐子咕噜咕噜冒了泡,永安把自己这边的柴火也撤了点下来,用小火继续熬着。
“你们公子……得了什么病?”
可能是因为自己得了绝症,所以对病人格外在意,“我们公子得的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这是多年以来都有的毛病了,就是平时好生休养也不碍事,就是累不得,气不得。”
“那还是个“公子病”了。”如意轻轻地笑了一下。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三爷虽然出身贵族,但从来不摆架子,把我们这些下人都是贴心对待的。”永安下意识地维护自家主人,又不敢说太多怕说漏嘴。
“三爷?”
“我们公子自从离开家在外都称作三爷的。小姐有印象?”永安问道,三爷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当是散了名声的,虽然自从和家里断绝关系以来都再没来过望央,但名声是拦不住的,老板娘若是有些印象也是不稀奇的。
“你们三爷……”如意似乎有话想问,不过外面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了她,她不得不起身了。
永安继续守着药罐子,心里算着时间。就在迷迷糊糊中快要闭眼时,听见了人的脚步声,一抬头却是一个没见过的小丫头,长得很乖巧,说话却不很客气,“这是老板娘托我留给你的,说没准你们三爷能用的上。还有这茶,听说三爷喜欢,带走便是。”
那小丫头话还没说完把怀中的两大包东西扔在永安旁边,把如意原来熬的那罐子药拎走了。永安揉揉眼的功夫,人已经不见了,看了看地上的两包东西,回头给三爷带着吧。
外面天色依旧昏暗,远远可听见鸡打鸣的声音,永安便把药和茶挂腰上,端着药罐子回了包厢。鸦和诀依旧站在门口,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动也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