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云舟顶舱一间独立的小房间的房门悄悄打开,陆枫活动着手脚踏出了房门。果然还是不行吗?陆枫心想。
作为隐秘之地的传人,本应修为通天,搅动天下风云的陆枫却是一个十足的“低能儿”,无法修行的他每次看到师兄师姐们修行都是满心羡慕。为此陆枫曾经请求师傅为他寻找能够修行的方法,但是无论是各大宗派的不传之秘,南疆的巫蛊之术亦或者是游牧民族的萨满之法,陆枫一概不能修习。最后,只能是从浩如烟海的藏书中寻找解决自身问题的方法。虽然十几年的辛苦终究是徒劳一场,不过陆枫凭借其天赐的智慧却无意中可以说是成为了元央大陆上最为博学的人,也算是没有白费了光阴。这次陆枫出世前往丰都,一则是为了帮助其师兄为一桩惊天之事做准备,二则是从书海中拔冗而出,体验世间人情冷暖,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自身问题的方法。
常言道:九星现,天下必将易主。陆枫透过云舟上闪着淡蓝色的屏障望向漫天星河,北斗星两侧渐渐明了起来的辅弼二星使其本就不怎么通亮的心境再次蒙上了一层阴翳。“要变天了”,一声长叹从少年口中传出。
云舟上的日子就是这么的无趣和淡然。凡夫俗子摆脱不了饮食,更摆脱不了睡眠。陆枫经常坐在顶层的甲板上,看着下方形形色色的人和形形色色的事。第一次乘坐云舟的小儿已经失去了那新鲜的劲头;一些初出江湖的少年或者青年常常聚集在船头,或者高谈阔论,或者讨论着风花雪月,在笑声与叫骂声中逐渐熟悉。他们也曾招呼过那总是独自坐在顶层的少年一起谈天论地,不过自从某一夜他们成功引下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并在少年的鄙视下一一败下阵来难以再开口说出但凡一句反驳的话之后,他们便不再招呼那生人勿近的奇怪少年。以至于现在他们吃饭的时候都离那少年远远得,害怕被接过话头去然后再次让自己面上无光。这倒是让陆枫心里很为难,心想我不就是那天把你们说的哑口无言嘛,至于吗!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不近人情的人之前从来不把我邀请过去给我憋坏了?如果陆枫的心里想法让那些年轻人知道了,恐怕他们一个个都得气的毒火攻心,吐血而亡。不过就算现在,这群年轻人也总是觉得不自在。毕竟无论是谁,在你开心地讨论什么东西的时候,一回头看见头上远远地有一个人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你,时不时还冲你饱含深意地笑一下,这都得发毛。要不是我们这些人有道德,有情操,怕不是得把你再叫下来请教请教。
陆枫数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云舟离丰都越来越近,陆枫也离他几年未见的师兄越来越近。都说凡人近乡情怯,可半只脚踏入修行道路的陆枫心里也变得越来越紧张。前半刻还在捧着白瓷碗品茶,后半刻思绪便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呸,没出息的陆枫哦,你那是去帮助你师兄平定天下大乱的,又不是去见洛洛师姐,这么紧张干嘛。少年急忙将洛洛师姐的身影从脑海中赶出去,可少年能平复得了激动而又紧张的心情,却掩盖不了那那微微泛红的脸颊。
就在陆枫的想象和内心的自我批判中,丰都的轮廓逐渐清晰了。
“请有序离开,不要遗落物品”。伴随着卫兵的声音,云舟上的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离开云舟台,奔向各自的的目的地。
要说这丰都,其气势远非云州能比。虽说云州乃是北地第一大关,但是地处丰国的文明与北牧的野蛮之间,怎么说也会产生一些变化。不说因为和北方游牧民族时常摩擦而导致百姓身上都自有一股悍勇之气,以坚固为主要目的搭建的房子和方便百姓劳作的异服与丰都的各色建筑以及满街的绮罗珠履便有天差之别。陆枫原本看起来十分出尘的素衣到了这里便显得有些寒酸。不过,陆枫此行的目的可并非这人来人往,寸土寸金的闹市。
城南,一处三丈三高的石门耸立在一片青石小巷中,镇压着周遭三十丈的空地。门柱上并无楹联,表面也粗糙无比,仿佛从深山中开采出来便是如此,唯有阴处的几丛青苔陪伴着这仿佛千百年孤立在此处的石门。
小巷里,有些腐朽的大门紧紧关闭,饭时也不见有炊烟从哪户人家升起。忽的,青石板被人踏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经年未见人气的石巷迎来了一位造访者。一声、两声,微风数着少年的脚步,计算着少年走过的距离,不是岁月,也不是空间。远了,小巷只留下了余响,而那扇石门即将迎来自己新的主人。
陆枫从怀中掏出了一块令牌,走到了石门正中。孤寂的石柱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夺目的光彩,一阵白光过后,少年从石柱中间消失,就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天空是另一片天空,山又在巷子里。半山腰的山门上书“学府”两个大字,铁画银钩间仿佛要照透每一个仰望牌匾的人的内心。两侧门柱上珍奇异兽各绽其华,更有无数英雄散布其间,与远处长相怪异的生灵对峙,血与火仿佛要从雕刻中活过来,直插灵魂深处。
拾级而上,陆枫抚摸着山道两侧白玉砌成的栏杆,仿佛要从指尖与玉石的摩擦中聆听这山道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足下颜色不一的地砖与偶尔刺痛双手的斫痕将少年脑海中的文字变成了清晰地画面。
那一年,烽火连天,北方游牧民族的马刀不仅斩开了当时的云州城,更是在那之后长驱直入,一路南下插到了丰国的心脏。时任丰国皇帝与学府夫子二人各自拿出了学府令,表示要与北方游牧民族血战到底。要知道,当时的学府哪里像如今这样凋敝,那时山外的石巷中居住着无数希望拜入山门或者自愿守护丰国圣地的人,而夫子更是当时丰国最接近圣人的存在。夫子的十三弟子也是当世人杰,学府学生遍布天南海北,为丰国培养出了数不尽的人才。在丰帝与学府表态之后,除去早先战死的学生,丰国各处学府学生纷纷返回京师,于学府山门之内集结待命,只待命令一下,与仇敌共赴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