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进入项目部办公室,杜明脑海中的嗡鸣声戛然而止,想来是那法师暂时停止了施法。
老孙关上房门,给杜明丢过一支烟来,再亲自给他点上,这才笑嘻嘻地说:
“杜工啊,我们这帮粗人搞的把戏,倒让你见笑了。”
随着噪声的消失,杜明的情绪也渐渐平静下来,但仍忍不住出言讥讽道:
“老孙啊,你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怎么还会相信这种把戏?那帮家伙们整天神神叨叨的,无非就是骗些钱财,这是连三岁的小孩子也懂得的道理,你怎么也犯起糊涂来了?”
“呵呵,道理我当然懂得,本来挖出那座古墓时我心里就有点别扭,但也没当回事,这不前几天一位大师从这儿经过,说工地上有些不干净,并且他的话直指原来那古墓的位置,不过当时那儿已经完全填平了,他竟然也看出了古怪,你说奇不奇怪?”
“奇怪个屁!”杜明心里的怒气再次上涌:
“那地方本来只是一处塌方,哪里是什么狗屁古墓,退一步来说,即使它是古墓,里面也是空空如也,能有什么古怪?那家伙在那儿磨磨叽叽地鬼画符半天,无非就是想骗点钱而已,能有个什么狗屁用处!”
“杜老弟,看来你对我们这一行还是不太了解。”
老陈苦笑着叹了口气,狠狠地抽了一口手里的香烟:
“我搞土建施工三十多年了,全国各地到处流动,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没有遇到过?不仅是古时的墓穴,就连别人家的祖坟也刨过几座,这里面邪乎的事情还真有过,有些事情不可尽信,但也不可完全不信啊。”
以前与老孙聊天时,杜明也听他谈起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也一直是老孙的最佳听众,如果换做平时,杜明肯定会与他兴高采烈地讨论半天,甚至会亲自拜见一下那位大师,但这次却是不同,杜明隐隐感觉事情与自己有关,仿佛牵扯到了自己本身的安危,他甚至有些避犹不及。
“老孙啊,我感觉这次没有什么异常,快把那神棍打发走吧,别让他影响了我们的施工。”杜明再次出言劝阻。
“影响施工倒是不至于。”老孙拍着胸脯打起了保票:
“那大师每天只作法二十分钟,七天之后就会结束,对施工倒不会有什么影响。”
“至于这玩意到底管不管用,或者说能起多大作用,其实都是无所谓的,就好像我们开工和竣工时都放鞭炮一样,只不过是个习惯而已,也就是花点小钱买个心理安慰,如果把这当成一件正事反而会耽误了功夫。”
老陈显然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再谈论下去,他再不给杜明争辩的机会,又接着说道:
“一会那大师就要作完法了,中午大家一起吃饭,你也可以和他好好聊聊。”
七天,那神棍竟然要做法七天!
杜明心里再次烦躁起来,似乎连眼前的老孙也不愿再多看一眼,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匆匆驾车逃也似的离去了……
回到公寓时,头脑中的异状已经消失,杜明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心里这才隐隐有些后怕,不知不觉间额头已冒出了一丝冷汗: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工地上那名神棍的咒语竟然能令自己头脑发涨,这……
这他娘的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事件是如此的真实,绝不能用所谓的“幻视幻听”来解释了。
还有七天啊,如果任由那神棍在自己的脑中折腾下去,自己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反正自己也到了探亲的时间,不如现在就赶回家去,至少等那神棍离开后再回来!
主意已定,杜明给老孙发了个短信通知一声,也不等他回信,匆匆收拾了一下行装下楼而去。
必竟,J市才是自己的家,那儿还有自己的妻子!
有些事情老是躲避也不是办法,或许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
…………
J市距离工地大概四百多公里,虽然说起来是全程高速,但约有半数的路程都要在山中穿行,所以速度也不会太快,现在已是中午十二点,回到家也该天黑了。
晚上八点钟,杜明终于驱车赶回了离开一月有余的家中,家里静悄悄地没有人影,自从杜明去了工地以后,老婆许倩平常一般在母亲那儿居住,这里的房子十天倒有九天空无一人。
这片小区位于J市南郊,是许倩娘家拆迁时分到的一套住房,虽然只有七十平米大小,但对于结婚不久还没有孩子的二人来说,住起来已经足够。
按照夫妻二人的打算,这儿仅仅是他们的临时居所,他们早就看中了东郊的一个小区,那儿离妻子上班的“东郊医院”较近,房价也还说得过去,但就在二人还在犹豫不决时,那儿的房子一天之中就已经售空,让他们早就准备好的首付竟然没有花得出去。
二人无奈,反正暂时也不愁住处,于是决定再等等那小区的二期工程,没想到那儿却迟迟没有动工,让买房子的事竟然就这样耽搁下来。
房间里干干净净,异常整洁,看样子刚打扫过不久。
杜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给妻子打电话,只是坐在小小的客厅内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隔壁隐隐传来邻居家的电视声和嘻笑声,更增加了这儿的死寂。
在工地上怪事迭出,心中烦躁,没想到刚刚回到家中,往日的事情又不知不觉地泛出,世界之大,仿佛竟没有自己的存身之地!
杜明摇头自嘲地一笑,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生活方式需要改变一下了,越是这么自闭下去,越容易胡思乱想,任何人处在这种生活状态下最后也非得被自己逼疯不可。
或许,一切都是自己在疑神疑鬼,或许,一切都不象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自己要走出这个自我封闭的小圈子,给自己的业余时间找点有意义的事情来做,让自己没有闲功夫胡思乱想。
该做点什么好呢?除了抽烟喝酒,他竟一时找不出什么想做的事来。
练习书法!
这个念头突然从心底涌了出来,令杜明喜得抓耳挠腮,再也不能自持。
杜明对书法一直极为喜欢,但也仅仅停留在欣赏的角度,在大学时也曾尝试着练练手,但热情仅持续了不到三个月就断然放弃。
喜欢一件事情和做一件事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杜明对此倒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写书法的材料,当然不会去做那些无用功。
现在,这种念头又突然从心底冒出,竟然还是如此强烈,杜明竟然丝毫不觉得意外,这仿佛是他早就存在心底的爱好,仿佛是他一直热爱和渴望的事业。
如果不是天色太晚,大多数商店已经关门,杜明相信自己会马上跑出门去,买它一大堆笔墨纸砚回来。
主意已定的杜明顿觉精神放松下来,随便找了包泡面对付了一下,身上的倦意一阵阵涌来,他也懒得洗漱,一头倒在床上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