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云山寨的云蕴星怏怏不乐了许多天。正巧云蕴霖离开了自家以往的别院情绪也不好,故而没有留意小妹的异常之处。而蕴星自己也以为自己是舍不得别院,未对自己的异常深究。反而是水痕心事重重,好几次用深沉的目光看着云蕴星被她发现,却又躲开她问询的目光。
转眼深秋快去,初冬将至,天云山越来越冷,云氏兄妹表达了辞别之意。水痕诸人正忙着为天云山的冬季迁徙准备,自然不加挽留。水痕只是再三叮嘱蕴霖,千万不要往山南去。
离别那日,陆离亲至与云氏兄妹俩告别。下山的时候,忽然一道清朗的笛声响起,伴随着他们直至不可闻。云蕴星回首,似乎看见山间的某个岩石上,衣袍随风烈烈。她直觉那是水痕,可云蕴霖不说,她也不言。
在小镇子上,云蕴星又见到了轻罗,她看到蕴星就开始流泪,云蕴霖不满了,瞪着眼睛欲要训斥她,被妹妹嗔怪地一眼,熄了这心思。
云蕴霖信了水痕的话,派了几个护卫带了自己的信物去山南召集留在那里的人离开山南,又写了封信,打发一个护卫去交给李君绰,自己则带着云蕴星,从宁国开始闲逛。
他说:“左右咱们无事,不如做咱们都喜欢的事情,行遍大宇,吃遍大宇。”
云蕴星自然从善如流。云蕴霖又说:“你别担心咱们的生活,大哥是个富翁,虽然咱们的封地没了,可父亲留下了不少财物,咱们只要不是过于挥霍,这辈子花不完。”
因了他这句话,云蕴星想着还是节俭一点儿。到了一个繁华的市镇,云蕴霖说买一辆车给轻罗和蕴星,让他们舒适一点儿,可云蕴星觉得自己能骑马不用花钱就推迟了。后来吃饭、购物、住宿,看云蕴霖都是大手大脚,眉头都不皱,只求美味、合眼、舒适,不论价钱,蕴星才算明白,他说的“不过于挥霍”标准还是蛮高的。
之所以选择从宁国开始游历,云蕴霖说一来是顺道,二来宁国的风景确实很不错,三来嘛,宁国很安定。
他说:“咱们这次游历之后,选一个山清水秀、不沾战乱的地方定居,也不要到处乱跑了。”他说的行遍大宇,是不包括目前乱糟糟的北方地区的。
宁国确实不错,气候温润,风景宜人。云蕴霖带着妹妹,外加轻罗和2个护卫,一路缓缓行,见哪里喜欢,就多住几天,云蕴霖生活讲求精致,吃什么,住那里,安排合理,且无一不能说出一番道理,5人都觉得无比畅快。
这一日,他们行到宁国的一个边境小镇停留下来,再过去就是山南了。云蕴霖计划在这里与自己的护卫队碰头。可是等了好几天,都没有信息,云蕴星感觉到云蕴霖不淡定了。
他避开云蕴星,和贴身的两个侍卫商量了许久。然后其中一个侍卫阿河派出去打探消息了,只留下了阿游。
然后云蕴霖貌似安心地在小镇上住下了。其实他心里是煎熬的吧。云蕴星心里也开始担忧起侍卫队来。这是父亲留给大哥的念想,也是目前唯一忠诚于大哥的队伍了,有了他们在,大哥和自己应该能更有安全感吧。她想。
一等又是数日过去,不但侍卫队消息全无,派出去的那个人也没回来。不安的情绪笼罩着他们。
云蕴霖犹豫了许久,终于提出自己不放心,要去山南看看,要求云蕴星留在这里等他。
云蕴星不同意:“大哥,咱俩好不容易才团聚,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觉得安全。”
云蕴霖本来也是担心山南不安全才想着不带妹妹一起。听了这句话,也觉得不把妹妹放在身边,自己总是不放心,再危险在一起都更好,也不坚持。于是他们就一起往山南而去。
从宁国进入山南,首先要翻越王盘山。此山虽不高,却险。马是没办法上去的,只能步行。轻罗和云蕴星身体底子不错,走路也跟得上。云蕴星这才知道自己以前也是和哥哥一起习武的。不过因为自己是女孩,父亲要求不严,所以学得不精,就是这样,身体也比一般的富家千金好了很多。至于轻罗,作为节度使家小姐的贴身侍女,她是有武功在身的,据说身手还不错。夜晚露营,时不时还有野兽骚扰,不过随身的侍卫阿游对付这些野兽绰绰有余,毫无悬念地让他们在山中的数十日都有野味吃。所以轻罗的武艺到底如何,云蕴星也没见识到。
这日,他们终于下山来到了山南边境的一个小村落。
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忽然从大山深处走出的人。
云蕴霖轻叹一声,让轻罗拿出一些干粮分给小孩子们吃。
见到吃的,小孩子们拿过去一哄而散。忽然听到一声大喝:“你们不懂礼貌吗?客人的东西能随便拿吗?”
云蕴星循声看去,一位老丈荷锄而立,孩子们似乎都怕他,过来道了谢,各自又散去。
老丈喟然而叹:“让客人见笑了!实在是……”
云蕴霖道:“老丈客气了。孩子们馋嘴理所应当。”
老丈道:“客人从何而来?可需要到咱家去打个尖歇息片刻?”
云蕴霖道正有此意。众人跟随老丈来到他家中。
老丈让自己的浑家赶紧整治些吃的来,阿游正好也带了些猎物下山,都交给老妇人一并去处理。
云蕴霖等则与老丈聊了聊天。老丈姓马,是这村子里的村长。
马老丈听云蕴霖等说是经商的,就道:“客人若是经商的还是别再往山南走了。听说要打仗了。”
云蕴霖讶异:“老丈如何得知?”
老丈道:“我数日前收到消息,说是要征青壮年服兵役,唉。”
老丈的眉头眼睛都皱到一起,“咱们村本来就穷,青壮年大多都往宁国那边跑生计去了。我正在发愁啊!”
云蕴霖问:“此次服兵役是怎么抽的?”
老丈道:“说是家家户户都得出一个青壮年。不过听说如果能多打点些银子,是可以免的。不过客人看咱们村就知道,大家日子都过得苦哈哈的,根本没钱去打点,现在有好些家已经打算全家都逃到宁国去了。”
云蕴霖沉默无语。云蕴星心道,这山南看来情况确实不妙,难怪水痕不看好。
说话间,老妇人整治好野味端上桌来,云蕴星招呼老丈和老妇人一起来吃,又让阿游给老丈的孙子孙女们分出去好些,才坐下来。
马老丈让大孙子去地窖里把多年前埋下的女儿红起了,道:“这还是我大闺女出生时酿的。她出嫁时我就留了好几坛,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剩下这一坛喽。”
云蕴霖连忙推迟,马老丈却道:“不瞒客人,我家儿子在宁国做生意,现在要打仗了,我们也打算迁过去一家团聚了。这酒也不打算带走了,正好客人来了,喝了也罢。”
云蕴星问:“请问老丈,你们这样子逃走,山南的军队不为难你们吗?”
马老丈笑道:“山南和宁国一向交好,原来边境还是驻扎了军队的,这次说是南番那边吃紧,前几日驻防都调走了。”
云蕴霖道:“虽说如此,老丈还是不要耽误,要走就赶紧走吧,就怕……”
他在心里盘算,山南目前顾不上这边,等回过神来必会把这个漏洞补上,多国混战的时代,这人丁都是宝贝啊!
云蕴星在一旁没什么胃口,她看了看轻罗,又看了看狼吞虎咽的阿游,隐隐觉得不安。
离开老丈,越往山南的都城走,云蕴星的不安越明显。虽然一路上都风平浪静,什么危险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