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沛寒指了指李君卓,道:“先找个地方把他安顿好。既然我不走了,送他也不急了。”
高沛寒对自己的一名亲卫道:“我要先睡会儿,你通知李先生一会儿来见我。”
亲卫领命,问:“李先生一会儿来世子府见您吗?”
高沛寒想了想,对李君卓笑道:“世子还是继续住自家吧?你找人领路带我去你的长吏府。”
李君卓冷冷一笑,什么也不说。
高沛寒对他的态度不以为然,看了自己的亲卫一眼。
亲卫立即伶俐地答:“遵命。李先生到长吏府见郡王殿下。”
高沛寒出了世子府,因他出行从来都是骑马,一名亲卫牵来了他的爱驹。他看了看马,并不立即上马,问:“长吏府离这里多远?”
亲卫示意带路的人回答。那人是李君卓的侍卫,倒也不怯场,老老实实中规中矩道:“骑马大概需要三炷香。”
高沛寒沉吟,终于翻身上马,道:“走。”
亲卫们得令,整齐地上马,追随着高沛寒。一名亲卫给带路的侍卫一匹马,押着他走在马队的外侧。
当初山南王为示对云蕴霖的重视,特地要挑选一个大园子送他。山南王府、世子府等中心区域集中了山南的达官贵人,寸土寸金,根本没有符合山南王要求的宅院。云蕴霖素好清净,看山南王为难,主动提出道南都城边的乡野居住,所以长吏府虽然地广景美,地段却不是那么方便。
高沛寒带病出征,这几日鞍马劳顿,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听说这长吏府这么远,着实意外。翻身上马之后,长期的军旅生活带给他的素质又让他不露声色,身姿笔直,外人丝毫看不出不妥。
东海的大军正忙着接管南都城,四下里人马匆匆,却也秩序井然,士兵们看到亲卫队一行,尽皆无声地退到路边行注目礼,亲卫队也不停留,很快蜿蜒着离开了南都城的中心区域,越走越宽敞,房子渐渐少了,路边尽是茂密的植被,众人皆觉得眼前的绿色清新可人,天气也不那么燥热了。
高沛寒也觉得似乎没那么累了,问:“还有多远?”
一名亲卫策马去问了回道:“禀郡王,就在前面绿柳深处。”
高沛寒极目远眺,果然见前方柳林茂密处露出一个檐角,不由精神一振。
看到目标近在眼前,有了期待,再远的路程也不显疲惫。很快高沛寒就站在了长吏府的门前,门上却写了“柳林苑”三个字。
引路人就站在他身边,他吩咐:“去看看府里有人吗?”
不一会儿,引路人就带着数人出来了,道:“长吏一个多时辰前被世子押送边南了,府里就剩下这七人。”
高沛寒一看,一个中年仆人,一个中年仆妇,还有五个像是婢女。
他懒得问话,一名亲卫上前问道:“你们都是云长吏的奴婢吗?”
六个点头,唯有一名少女没有点头。
亲卫就指着没点头的少女问:“你不是云长吏府上的吗?”
没点头的少女正是轻罗,她老老实实地说:“我自然是云长吏府上的,不过我不是云长吏的奴婢。”
这名亲卫被她这句话绕晕了,狐疑道:“你既是他府上的,何以不是他的奴婢,那你是他什么人?”
轻罗觉得他这句话甚是无礼,没好气道:“这府里的主子又不是长吏一个人,我是长吏的妹妹的奴婢,不可以吗?”
亲卫也火了:“嘿,你这丫头片子……”
他挥起马鞭,做了个要抽打的模样,想要吓唬一下这个嚣张的丫头,却也没想真的打下去,忽然听到郡王清冷地问道:“你是谁的奴婢?”
他赶紧放下马鞭,心里琢磨着,这郡王的声音里似乎有那么点波澜,不如一贯那样平稳。
高沛寒的声音不大,也不严厉,可轻罗被震慑住了,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答道:“我是云蕴星的丫头。”
亲卫心想:这丫头真是傻瓜,谁认识云蕴星是谁,这回答等于没回答。
但这会儿郡王殿下亲自在问话,他不敢插言,偷眼瞅郡王一眼,郡王闭了闭眼睛,想必是很累了,他心里担忧,待在门口问这些有什么用,还是赶紧进去休息吧。
高沛寒听到云蕴星这个名字,虽然不意外,却胸口疼了疼,伤口处火辣辣的,让他想起了最不愿想起来的事情,于是他闭了闭眼缓解了这一刻的情绪,再睁开眼时已是一片清明。
他吩咐这名亲卫道:“高远,让他们依然住在原处,不要乱跑。你去选一个没人住过的地方,我们住。”
柳林苑挺大,云蕴霖诸人只不过只住了其中的一座院子。高远带人很快选了一个他认为最好最配得上郡王身份的院落收拾妥当。其实他私下觉得就住云蕴霖的院子最好,什么都是现成的嘛,不过郡王似乎是不愿意住别人的院子。
云蕴霖入住柳林苑也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园子太大,他心情也不怎么舒畅,没心思打理,所以每一座院子也没有名字。高远选的这个院子居于园子最深处,却大方疏朗,没有前院那么多茂密的植被,光线充足,远离湖泊,干爽亮堂。不得不说他是合格的亲卫,高沛寒的确不喜欢弯弯绕绕的小路,过度繁茂的植物,更不喜欢湖泊附近那过度潮湿的空气。他入住后立即对高远说:“在这边开一道门。”
高远领命而去,他自然不会告诉他家郡王,这边本来是有一道后门的。不过这样的后门哪里配得上他家英明神武的郡王呢。他翻到围墙外面去考察了一番,大门必须临近官道,方便诸路将士觐见郡王,然后,他叫来几个亲卫,比划了一番,说了要求,自己便当起了监工。就在他凿门的时候,那名去找李先生的亲卫驾着马车来了。
他乐呵呵道:“哎哟,这不是高远高大爷吗?你干啥跟围墙过不去呀。”
高远得意洋洋地瞥了他一眼,道:“郡王有令,这里得有门。高飞高二爷,你先往前走,前面有道门,进了门再往这个方向走,郡王就住在里面。你说你晚点来多好,新门做好了,你也不用走那么多冤枉路。”
高飞停住了马车,从马车里扶出一位中年文士。文士笑道:“那倒不用了,这围墙已经有缺口了,我们将就进去。高大爷可愿放行?”
高远恭恭敬敬地行礼:“李先生说了算。就是这缺口太简陋,委屈李先生了。”
李先生和高飞从缺口直接进入园子,正巧被站在院子里的高沛寒看见。他温声道:“先生来得正好,劳烦您给朝廷上一道奏疏,秉明山南的事宜,另外帮我起草一份给母亲的信。我本应自己写,可实在是困乏了。我想先去睡一觉。请先生写好后也在此休息一下,等我可好?”
李先生连连称是,又道:“郡王千金之体还需保重。”
高沛寒点点头,入室内躺下,高远赶紧放下蚊帐,正要离开,他听到自家郡王轻声道:“那几个奴仆,你照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