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张灵没有多说其他的话。“你需要我帮你拿东西吗?”
“不用。”赵阳笑笑说道。
“大家抓紧休息。”张灵继续往后走,对每个人都询问了一边,然后才回去休息,这个时候时间只剩下十多分钟了。张灵没有解开衣服,闭上眼睛依着树休息会儿。
他毫不怀疑如果这样下去他一定可以就这样坐着睡着,坚硬的土地和咯人的树皮现在都显得微不足道。
现在十分钟又变得异常的迅速,仿佛前一秒刚闭上眼,下一秒他们又不得不出发了。
“准备出发。”张灵的脖子上多挂了一把步枪,一把步枪只有六斤多一点,听这个数字可能觉得无所谓,但是在长途行军的过程中,士兵们恨不得把多余的头发都给剃掉。
又是艰难而漫长的山路,每个人不仅仅要承受武器装备带来的压迫,还要分散注意力关注大坑小坑的路面。
张灵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队长。走在第一的位置意味着他需要控制整个队伍的速度,也意味着其他人可以稍微地放松的时候,他不能慢下来,他一慢下来整个队伍都会跟着他慢下来了。这是责任,而这份责任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担得起来的。
能够留下来的人,没有人不珍惜改变命运的机会。
山路崎岖,四周的树木有的长青,泛着深深的墨绿色,有的已经开始落叶,落叶落在地上堆起厚厚一堆,踩在路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可是无人留心这美妙的声音。
又走了三个小时。这个时候不管是体能好的还是体能相对较弱的学员,没有一个人不是靠意志力坚持下来的。
最难受的是脚底的血泡。刚开始不觉得,但是走着走着脚还是疼起来,而且是刺痛。刚开始的时候血泡很小。走在走着血泡越来越大,最后血泡被磨破了鞋子开始磨脚上的肉,越走越疼,到后面只要走一步就疼得龇牙咧嘴。
大家的速度都变慢了,想要保持平均的距离已经变得很难。他们每走一步都变得困难重重,同样的路程他们从需要花费两倍的时间,慢慢过渡到需要花费三倍的时间,而可以预见的是他们后面的速度还会更慢。
“你把枪给我!”何勇从后面加速走到前来。他汗水已经不知道洗面多少次了,现在脸色有些发白。
“不用。”张灵呼吸粗重,每一口呼吸都在拼命地带走他身体的热量,保护他不被自己热死。
“你把枪给我。”何勇说着就要去张灵脖子上拿枪。
“真的不用。”张灵一脸简单,他的身体疯狂的消耗着能量,给自己脑子留的能量并不多了。
“张灵。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何勇有些着急地说道。
张灵不说话。
“你这个人看似做事周全,对什么人都好。但是实际上你从来没把我们当朋友。”何勇还在他的身边念叨。
是这样吗?张灵脑海里在想这个问题。
“你以为你是队长,所以受苦受累的是你,挨罚抗雷的第一个人都是你,你就做对啦?”何勇还在讲。“狗屁!你要是真把我们当兄弟,就不要一个人抗,你明白吗?”
何勇有些生气了,但是又说不出为什么生气。他一直走在队伍第二名,也许是因为他走在第二名,他更能亲身感受到张灵走的有多艰难。
张灵在整个第四小队中体能肯定不是最好的,他的个子和体重都属于适中,不过他也确实以耐力见长。
“服了你了!”何勇不再和张灵说话。往后走去看看后面学员的身体状况。“把你的枪给我。”说完不由分说地把赵阳的枪拿走了。
“你的也给我。”说完又拿了一把学员的枪。
“我走第一个!”说完何勇跑到第一个去,张灵顺理成章地变成了队伍的第二个。
“队长,把你的枪给我!”武器本来是在最后一个,现在也跑到第一个来,找张灵要枪。
张灵有些犹豫了,他一直在想何勇刚才说的话。
“把枪给我吧,把枪给我吧,你休息会儿我再还给你!”武器长得又粗又壮,笑起来却有点憨憨的,这种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有好人缘。
武器直接上手,张灵犹豫了一下,握着枪带的手松开了。武器把张灵身上的两把步枪都挂在自己身上,这其中有一把是张灵自己的,另一把是之前一个学员的。武器拿完武器,又准备去解张灵身上的水壶。
“不用了。”张灵说道。
“好好好……”武器笑着放慢了脚步,在这种痛苦的时刻,他的笑声成了最美好的东西。
“你的东西也给我!我帮你拿一下。”武器又找到一个队员说道。
“不用了。”看着武器身上已经负重满满,这个学员艰难的抬起头,惨白的脸轻轻笑道。
“没事。大家都是兄弟。给我吧,我力气还足着呢。”就这样武器的身上也挂上了三把枪。
“兄弟们,加油。”何勇走在排头,艰难地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们……我们……”
“我们遇到什么问题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才是胜利。加油……”
“我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一名学员在后面吐槽道。
“少了什么?”何勇不解地问道。
“少了灵魂。”
“哈哈哈……”懂得自然都懂,看着这个时代复古的潮流还没消散,几百年前的老梗还是有人知道的。
经过何勇这一搞,队伍的气氛欢乐了许多,仿佛一切也没那么难了。
雨痕一个人在前面走着。他以为他会走得心安理得,但事实上从他一出发整个过程就变得非常难熬。
雨痕自从在上次比赛中展现出惊人的实力,他在整个集训营就出了名,他估计是所有人中第一个成为所有人都知道的人,包括所有教官和后勤人员。但是雨痕这个人的性格也很古怪,他平时很随和,不找事也不和其他人交流,偶尔能看到他和别人聊天说笑就只有和赵阳。
这就搞得有些人不免怀疑别人的性取向。不过想归想,大部分时间大家都累成狗一样,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别人。
雨痕这个人相当独立,而且他的各项成绩都很好,无论在生活中还是在训练学习中都极少犯错。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少年天才,尽管还在路上的人谁不是呢?但是在天才扎堆的地方,普通天才的光芒被更耀眼的天才的光芒掩盖,天才也就不再是天才了。这似乎是每一个人都必须面对的现实。
雨痕走得并不是很快,倒不是因为他的体力有限,而是他不敢离队伍太远。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规则决定了即使他一个人到达终点也决定不了结果。但后来他发现并不完全如此,来到这个集训营里和他们一起训练的日子对他来说同样是幸福和难忘的日子。
现实往往是这样,情深意重的人沉默寡言,他的情感像埋在地底的暗河波涛汹涌,而花言巧语将喜欢和爱挂在嘴边的人,往往浅薄轻浮。尽管很多人能够在各行各业有所成就却未必出类拔萃,而出类拔萃又隐藏在卑琐狂荡之下。
雨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家相处,不知道怎么像别人一样能够简单地和别人嬉笑打闹。有时候他远远地看着两个人在训练完的操场上你给我一飞腿,我给你一拳,就觉得好笑,又觉得有些羡慕。
他不是一个感知迟钝的人,相反他是一个特别敏感的人,别人对他一点点的好,他都会记在心里很久。他几乎记得队里每一个人一些细小的习惯,也亲身经历他们的痛苦和欢愉。有一晚上雨痕躺在床上想着,在别人温暖的记忆里是不是也有他呢?多年以后所有人都分开了,会不会有人记得他呢?
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对仿佛无限的未来充满期待和幻想。
走着走着,雨痕感觉自己真的很难过。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没有一个人从他的全世界路过。
那黑暗的、散发着无穷无尽恐怖气息的世界里。
师父教导他感情只会让一个人变得脆弱,唯有理性才能使人强大。
他要割舍感情,任何事都要用理性的思维去做出决策。感性泛滥只会变成靠本能行动的动物,变成被宰的羔羊。
可是,上天偏偏和雨痕开了一个玩笑。上天给了他诗人的悲伤和超凡的敏感,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这不是一个人能靠努力获得的天赋。
如果不是在这个残酷的时代,雨痕可能真的成为一个诗人,或者成为大作家大文豪,他的才华应该在豪华舒适的书房里喝着咖啡,可能点着烟卷变成一句句优美的诗句或是绝美的文章,然后无数的美少女为之疯狂。
但是这一切在他十岁的时候就破灭了。
师父把他写的小诗用他长满老茧粗糙的大手撕得稀碎,然后用大脚狠狠踩在地上。
师父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把他稚嫩的小脸打得通红,警告道永远再不要看到他写这种没用的狗屁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