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抬头看了看门上的招牌,不那么明亮的霓虹灯映着四个明灭不定的字“华安宾馆”。
“老板,还有房吗?”他推开布满油腻的玻璃门把手,将一只破旧的黄色行李箱拉到台阶上,冲里面问道。
前台不大,是典型的夫妻店风格,墙壁上贴着一张缺角的海报,开头写着“关于做好旅游节期间华安里社区周边各宾馆及娱乐场所摸排工作。。。”等字样。破旧的老板椅上,有个谢顶的中年男人聚精会神得盯着电脑,旁边坐着个烫波浪卷的妇女,正抱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
那女人看了赵争一眼,操着本地人特有的粗粝含糊口音说道:“350,最后一间!”
男人则是头都没有抬。
青年有些气馁,但还是不甘得问道:“能便宜不?”
“不还价!”女人语速极快,又低下头在屏幕上划动起来。
“哦。”青年闷闷得应了一声,转身去拉门把手。
“等等!”一直盯着电脑的男人突然抬起头来说道:“我们这倒是还有另外一间,价钱好商量,就是。。。就是离这里有点远,而且要先付钱,你要不要?”
“啊,你是说。。。”女人讶异得看了男人一眼,话语戛然而止。
男人不动声色得看了女人一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说道:“房间就在华安里小区,走个五百米就是。”
“要!要!”青年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来不及多想,赶紧递上身份证。
男人很快接过来,扫了一眼,姓名一栏写着“赵争”两个字,又装作不经意得看了看身份证上的外地地址,嘴角微微上扬。
麻利得办好了入住手续,付了钱,男人嘱咐着:“房间在3栋1003,出门左拐进小区,这是门禁,进去一直往里走。”
赵争出门时,眼角余光瞥了夫妻二人一眼,两人正窃窃私语,那女人一脸担忧的神色。
真是一对奇怪的人,赵争边走边想,不过不管怎样,总算是在这个城市最火爆的荆楚旅游节期间,订到了一个房间,至少是不用睡大街了。
华安里是一个颇为老旧的还建小区,只有三栋十层高的楼,白天就人气不足,到了晚上更是人烟稀少。
赵争很快找到第三栋,这楼在漆黑的夜幕下像是一座巨大的石碑直指苍穹,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拐进电梯间,按下1003,电梯门缓缓闭合,屏幕上开始变换数字。
10层很快到了,走廊里一片漆黑,赵争将箱子拉出来,闭合的电梯门将光线隔绝,内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不过很快行李箱与地面的摩擦声就将屋顶的声控灯唤醒。10层走廊很长,分布着四户人家,每户都大门紧闭,门把手上布满灰尘,似乎许久没有人居住。
赵争在3号房门前停下来。
暗红色的铁门及四周已经看不出颜色的墙面上反复刷过红漆,像是要遮盖什么,门把手上同样落了不少灰。门牌上看不出任何宾馆相关的招牌字样,赵争翻出贴着崭新胶布的旧钥匙来,反复核对了,确实是3-1003。
扭开门锁。
一股淡淡的霉味裹挟着浮灰扑鼻而来。赵争放下行李箱,绕着屋子转了一圈。这不像是一般的宾馆单间,而是个一室一厅的屋子,大约四十多平方,面积不大,不过生活用品倒是一应俱全。
真不错!
赵争在沙发上坐下来,暗暗感到庆幸。荆楚旅游节是极具知名度的节日,这期间想要平价订到一间单人间都是奢望,何况是这样的房间。
“怎么有人进来了?”门外忽的响起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
赵争转头去看,一个老头立在门外,穿着一身丝绸睡衣,嘴里叼着烟,盯着赵争,像是幽灵一般。
原来自己进来忘记关闭房门,刚刚又只顾着想事情,连有人靠近都没有发觉。
“小伙子,你是新搬进来的?”那老头吐字很清晰,但是脸上却带着一副吃惊的表情。
“啊,不是,我只是住一晚,大叔你是旁边的邻居?”赵争站起身来。
“我是下面一层的,听见有人在上面走动,就上来看看,真是奇怪,这层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老头子摇摇头,往右边4号房的方向瞅了瞅,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不管怎样,我给你提个醒,这一层有点邪门,晚上有什么动静,千万别出来!”
“邪门?”
“嘿嘿!”老头怪笑两声,说道:“这旁边是个凶宅!啊,不对,不仅仅是凶宅那么简单。原先,就4号房,住着一对老夫妻。”老头语气森然:“夫妻俩本来也有些家产,可惜,唯一的儿子沾了赌,很快就败光了,只剩下这套房子,那不孝子躲出去了,要债的人就经常来这边,在走道里贴大字报,给门上泼油漆,反正能做的都做了,夫妻俩没有办法,把房子抵了债以后,一起从楼顶跳了下去。。。”
赵争皱了皱眉,难怪老板娘露出那副表情,两个人早就知道这里是凶宅!
老头子继续说道:“从那以后,这一层就常常发生奇怪的事情!搞得这旁边的老邻居人心惶惶,全都搬走啦,我也不敢再上来走动了。我全你呀,最好赶紧去把房退了吧。。。”
那老头絮絮叨叨,赵争还想问什么,突然注意到走廊的地板、窗户变得模糊起来,他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再去看,四周不知何时涌出了一层雾气。
老头注意到赵争的表情,扭头四下看了看,怪叫一声,五官都扭曲了:“见鬼!又来了!”说完以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矫健身手往楼梯间跑去,没几步便消失在逐渐升腾起来的雾气中。
走廊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雾气粘稠得像是白色的血,凭空多了一丝诡异的氛围。
赵争本来不太把老头的话当一回事,这年头房地产太火爆了,连凶宅都有人抢着要,何况还是凶宅的隔壁。
不过,自己来的时候外面并没有雾啊,况且走廊里能凭空起这么大的雾?
太不对劲了!
雾气弥漫极快,赵争不得不关上门,将浓雾挡在门外。
回到沙发上坐下,他去行李箱里翻了一阵,翻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打开盖子后,里面露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锈迹的金属箔片来。
箔片看不出材质,普通得像是生锈的烂铁,极不起眼。
赵争却用手指不断摩挲着箔片表面。这箔片是父亲留给他的,并且告知他这样使用,据说是赵家祖传的护身符。虽然赵争一直对这样一个破铜烂铁能保护自己将信将疑,但自从十岁那年父亲突然失踪后,赵争便一直将它带在身边,作为一种思念。
此时,在赵争的摩挲下,那箔片周身逐渐笼罩起一层耀眼的金色光芒。
赵争脸色微微变了。
在父亲失踪后,他多次用箔片做过试验,最后逐渐摸索出来,当自己即将遇险时,这箔片就会散发出金色的光芒,给自己以示警。而且危险程度越高,散发出的光芒颜色就会越浓烈。
赵争还是第一次见到箔片发出像现在这样耀眼的金光!
这说明一定有什么极其危险的东西在附近,而且将要对自己不利!
会不会在门外那诡奇的雾里?按照刚刚老头的说法,难道是隔壁凶宅里那对老夫妻的鬼魂?
赵争原本是不信鬼神的,但是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系列箔片预警事件中,无一例外不关乎怪力乱神,所以他根本不会产生是入室抢劫这类普通的事件的想法。
他第一反应就是立刻离开这里,这也是之前所能采取的最有效办法。
“刺啦啦!”
这时头上的吸顶灯突然发出一阵电流声,灯光闪烁几下,随即暗淡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没人使用而接触不良的缘故。
鬼片里好像经常是这么演的,接下来正主就要出现了。
一般呢,会突然在你的身后出现?还是在天花板上倒吊下来?或者,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赵争捏紧箔片,精神紧绷,脑海里把曾经看过的恐怖片快速过了一遍,并且重点关注了一下各种逃生的办法。
一秒。
两秒。
三秒。
......
房间内外静得可以听到心跳声。
咦,难道自己想错了?
并没有鬼?
突然。
“哗啦啦!”一阵剧烈的金属摩擦声音突兀响起,好像有什么东西托在水泥地上,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粗重的喘气声。
是什么?
听声音不太对劲啊!
鬼是这么走路的吗?
赵争正自疑惑。
“咚!”
一道势大力沉的捶门声狠狠撞进赵争耳朵里。随着锤击,门框似乎都松动了,墙面不断落下大片的石灰。
草!
赵争本能得站起来,忽明忽暗的灯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捏着箔片的骨关节有些发白,一句短促的咒骂脱口而出。
鬼魂有这么生猛吗?
究竟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