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的马蹄惊醒了囚笼里的少年,夏寻虞恍若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他睁开眼睛,望着天空,喃喃道:“我还活着!”
“阿石哥,你醒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伴着惊喜,从身旁传来。
“百草,怎么是你?”夏寻虞扭过头一看,心扑腾一下,看着眼前的女孩,不由欣喜地问道。
“阿石哥,你已经昏迷了好久了,终于醒了,幸好你没事!”百草胸脯起伏,声音略微有些发颤,心有余悸地说道。
“等等,你叫我什么?”夏寻虞终于发现了异常,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他一把抓住百草的手:“告诉我,你为什么叫我‘阿石?”
夏寻虞的手劲很大,将百草瘦嫩的小手攥得通红,只是她好像丝毫没有责怪,眼泪却瞬间流淌了下来:“阿石哥,你怎么了,不要吓我,是不是病还没好?”
夏寻虞看到百草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一痛,开口安慰道:“我只是给你开个玩笑,想吓唬一下你。对不起,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百草闻声停止了哭泣,眼角扔挂着没流下的泪水,却开心地笑道:“你没事就好!”
“小子,你太不像话了!”坐在囚笼右侧的木板上,一个头发银灰的中年人呵斥道,声音有些虚弱,却威严。
只见他,额头右侧有一道深红的胎记,形状怪异,好似一只毒蜘蛛时刻准备扑向他的眼睛。左边的袖管空空,落到木板上卷曲地折起半截,右半边的手臂被牢牢包扎住,一看就是重伤未痊之人。
“大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夏寻虞只得低头认错。
“你不应该对我说抱歉,你真正对不起的是她。你知道吗,如果不是她背着昏迷的你死都不放手,恐怕早就成在阳城里化为一堆腐朽的白骨。如果不是她苦苦哀求,将自己的食物分给你,你恐怕早就被丢出去,成为一具腐烂的尸体,成为那些怪鸟嘴里的食物。”
夏寻虞感激地看着百草,对她说一声:“谢谢!”
百草神色慌乱,用手摸了摸夏寻虞的额头,小声问道:“你的病还没好,怎么净说胡话!”
“你小子真是幸运,不然你的下场和他们一样!”
沿着中年大叔的视线,夏寻虞看到了凄惨的一幕。
天空中凝聚着一团黑云,飘荡数十里。形状不一,变幻无端,不时落下黑色的雨,仔细观察,原来是一群食腐的秃鹫。
它们在天空盘旋,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忽而低空滑行,顺着气流,黑褐色的翅膀伸展,观察降落。
然后扑将上去,如钩的嘴轻而易举地啄破和撕开表层的皮肤,拖出沉重的内脏。
原本暗褐色的面部、铅蓝色的脖子开始变得鲜红,如血染的颜色。
啪啪作响的鞭子声不间断的响起,夹杂着惨叫声与哭泣声。
一个个人倒了下去,被一旁挥辫的护卫抬走,扔到路边抛弃,然后凄惨地被啃食。
白骨露于野,横七竖八地散落在草丛中,这就是眼前残酷的现实。
“我们现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被关在囚笼里,你们知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呢?”夏寻虞终于恢复了冷静,问道。
“这里是怒火捕奴团,我们都是在阳城被抓捕的奴隶。那一日,夏王战死,阳城沦陷。夏国违抗了神的旨意,起兵反抗神权,导致了神族部众死伤惨重。最终,神族降下旨意惩罚,活着的人永远贬为奴隶,三日内所有种族都可抓捕夏国人。”
“我们能被抓来了还算是幸运,阳城里没出来的如今都被神族施以惩罚,被封印在黑暗之中,永远不见天日,在无尽的痛苦与折磨下永远挣扎,沉沦。他们是以酷刑警告三界蠢蠢欲动的百族,神族威严不可冒犯。”中年大叔说着,神情却有些激动。
他语气激昂地说道:“但是不得不承认夏王真是个男人,听说他还给了神族之主一巴掌,真是痛快!涨了我人族士气,是个大英雄!”
“什么英雄?狗屁!我看他是人族的罪人。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会沦落到这种地步!要不是因为他,我们还是万邦来朝的夏国子民。一切的幸福都被他毁了,我恨他!”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黄色葛衣的少年,眼中射出仇恨的目光,他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大声高呼道:“你们说,是不是夏王刚愎自用,才害得大家这么惨,我们该不该骂他?”
“对,说的没想,都是他害得!”牢笼里的奴隶们似乎找到了导致他们悲惨命运的罪魁祸首,嘴里咒骂着,找到了排泄阴暗情绪的宣泄口。
黄衣少年继续火上浇油,走到夏寻虞面前:“喂,你知道夏王是怎么死的吗?他是跪在地上祈求投降,被神族砍了头,卑微的死去。根本不是什么英雄,而是一个懦夫!”
“你胡说!”百草直接出声喝道,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作为夏国子民要这样诋毁王?
夏寻虞满腔怒火,想要冲上去将这个胡说八道的小人一拳爆头,他居然胆敢侮辱自己的父王。
他青筋暴起的手臂却被百草用身体死死地压住,她的眼中闪烁着祈求,她不愿意失而复得的阿石哥发生意外,虽然她柔弱,甚至有点小女生的胆怯,但她依然勇敢地挡在了夏寻虞的面前。
“我胡说,那我替你问问大家。你们知不知道,你们说尊敬的夏王死后,得到的是什么谥号?‘桀‘,这可是人皇庙对他的评定!”
人皇庙,三个字一处,为之一静。
人皇庙,乃供奉人族三皇五帝的宗庙,为天下所敬仰,可以一字为褒贬,臧否人物,为人间之公论。
“你们知道桀是什么含义吗?贼人多杀曰桀,你们的夏王,应该是夏桀,他就是一个作乱的人,多造杀孽,凶暴残忍。你们还觉的,他是英雄吗?”
黄衣少年得意地一笑,脚步逼近百草,一字一句说道:“他是残民独夫,国之大贼!”
“残民独夫,国之大贼!”
周围的众人纷纷起哄,乱糟糟地喊道,却不知道,这一字一句扎在夏寻虞心头,他的心在滴血。
他不能在容忍这个小人在猖狂下去,即使是死,也要将这个人撕碎。
他忍着虚弱,拼命站起身来,就要用拳头打在黄衣少年的脸上。
突然,一声惨叫,黄衣少年的手掌捂着嘴部,鲜血呼啦啦地流了下来。
一摊手,两颗门牙掉了下来。
“是谁?”黄衣少年惊恐地看着四周,原本猖狂的神色为之一变,狐疑地看着周围的人,怀疑每一个人。
夏寻虞和百草看到这一幕,不由噗呲一笑,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来得太及时了。
夏寻虞和百草相对一看,因为他们都看到正仰着头在那里似乎在打盹的中年大叔,嘴里却轻轻吐出两个字:“聒噪!”
“是你们?”黄衣少年找不到目标,怨毒地看着嬉笑的两个人,直接将这比账算在他们头上,张开血口,口齿不清地说道:“我黄蜂,记住你们了,等着!”
少年名叫黄蜂,人如其名,黄蜂尾上针,最毒莫过于此。
夏寻虞已经见识过了,他的利嘴就是最毒的针。
夏寻虞冷冷一笑,愉悦地说道:“上苍开眼,现时报来的真是大快人心!”
“你!”黄蜂想要上前,却被左右两个人拉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冲上来。
两个人大约十二岁左右,一个沙岱,一个叫吴鸾,都是和黄蜂从小混在一起的人。
他们彼此示意,都看出了眼中显露的失望。
原来三人之前合谋,已经通过层层设计,将原本满满一囚车二十个人刺激的发疯,要不就是私自打斗,被捕怒队的人扔下去喂了秃鹫,这样每个囚车里固定二十个麦饼和一小碗水,他们就可以从中分到更多食物。
他们发现怒火捕奴团并没有制止他们的行为,反而变相地有些放纵,这更加增涨了嚣张的气焰。
目前囚笼里仅剩下十个人,有四个人倒向他们一伙,愿意四个人分食两块面饼,其余的都愿意交给他们。
可剩余的十九块依然需要在六个人之间平均分配,这是怒火捕怒团制定的奴隶平等铁律,无人胆敢违抗。
所以矛盾就产生在这里,三个年轻力壮的小伙与一个昏迷的病人,瘫倒的残废,病弱的少女之间的对抗。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挑衅,病弱少女都微微一笑,仿佛自己这一圈打在云团里,没有半点作用。
地上的残废更是吃了睡,睡了吃,闭着眼,根本对他们的行为视而不见。
直到那个昏迷的少年醒来,他们三人才抓住了一线机会,所以才有了刚才黄蜂挑衅的一幕,碾压一个对现状一无所知的人,毫不费力。
可惜,他们的计划失败了,在病弱少女的阻拦下,清醒的少年并没有挥出他握紧的拳头,反而是黄蜂受了不小的伤害。
他们只能压下心底的愤懑,最后还不服输地说道:“反正夏桀就是人族罪人,我们没有说错!”
然后他们三个挤在一起,蹲在角落里,等待着时机再进行报复。
“说得好!”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缓慢的脚步声由远到近传来,地面微微震动,好像什么重物踏着着地面,显得越发沉重。
众人闻声侧目,然后迅速地低下头,不敢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