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一早,一家人就被小黄‘喔~喔~喔’的打鸣声吵醒。
沈君诺十分怀疑小黄是因昨晚被吓到,故意报复。
于是起床后,来到鸡笼旁对小黄进行了一番恐吓。
“黄焖鸡、大盘鸡、清炖鸡、辣子鸡.......”
颇通人性的小黄瞬间收了声。
给沈伊诺收拾妥当后,一家三口就出去拜年了。
先去了舅舅家,沈君诺兄妹拜完年后,各收收了舅妈一个大红包......比往年大。
第二家就去了陈建新家。
在陈建新家张琳拉着赵家宁多聊了一会。
陈谨思今天穿了一件蔚蓝色绒绒帽领的羽绒服,里面套了件白色高领毛衣俏生生立在张琳身边。
挽着赵家宁的胳膊笑嘻嘻说着什么的陈谨思,一眼都没看沈君诺。
逛到上午十点一家人才回去。
中午吃完饭,有了压岁钱的孩子迎来了一年中最美好的日子。
刘炎和王猛找到沈君诺,三人一同出了门。
一出门沈君诺就问起目的地。
“去接谨思出来啊,每年初一都是我们一起玩啊”
刘炎奇怪地看着沈君诺。
沈君诺因为前几天夜里的谈话,有些不想面对陈谨思。
于是想了一下道:“带女生多不方便。”
这次王猛也奇怪地看了沈君诺一眼。
但刘炎听了却会错了意“君诺你......想去录像厅?”
刘炎神神秘秘地小声问道。
“今天不一定开门啊,就算开门今天也不会放那种片吧?毕竟是大年初一呢。”
刘炎继续说道,语气中满是向往。
“想屁呢.......”沈君诺羞于与这种人为伍,抬脚踢向刘炎。
随着沈君诺踢腿的动作,刘炎机敏地往旁边一跳就躲开了。
“不去看录像的话,那干嘛不带谨思?你忘了小时候因为不带她,她哭多少次啦。”
刘炎顾不上反击,更加觉得奇怪。
小时候不懂事,每次陈谨思受欺负时都是沈君诺跳出来拦住。
大了以后,刘炎也模模糊糊感觉到,沈君诺和陈谨思的关系,要比自己与陈谨思的关系亲近一点。
平时出去玩,沈君诺总会先想起陈谨思。
因为这个,小时候沈君诺没少受到他们几个的奚落。
但今天.......
“你俩吵架啦?”刘炎猜测道。
沈君诺却不想解释。
“还是叫上谨思吧,半年没见了。”
一直没发话的王猛一锤定音。
沈君诺只得跟在两人身后往陈谨思家走去......
张琳夫妇看到这几个一起长大的孩子来找陈谨思,也没有阻拦。
出来陈家,陈谨思热情地和王猛、刘炎打了招呼,唯独没有理沈君诺。
这下,两人都看出怎么回事了。
王猛和刘炎商量了一下,便提议去溜冰场玩。
现今的溜冰场还是双排四轮轮滑鞋,轮滑鞋还需要套在鞋子上,然后再绑上鞋带来固定。
因为滚轴的问题,溜冰鞋并不平稳,比起后世穿在脚上单排轮滑鞋,要难控制的多。
四人到了溜冰场后,换上鞋子进了场地。
三个男孩小时候没少玩这个,不说会多少花样,但潇洒地跑起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那是以前的沈君诺,现在已经近20年没碰过这种玩意的他,和新手无异。
而陈谨思则是完全不会。
进了场地后,王猛对沈君诺道了一句“你带着谨思滑”,便拉着刘炎冲进了场地深处。
陈谨思看了一眼沈君诺,没有说话,自己倔强地进了场内。
没等沈君诺提醒,颤颤巍巍的陈谨思刚走出去两步,脚下一滑便摔了个屁墩。
陈谨思知道沈君诺还在身后看着自己,便手忙脚乱地尝试站起来,但越着急越控制不了平衡,又重重摔了一下。
沈君诺看着陈谨思狼狈的样子,憋着笑走上前准备拉陈谨思起来。
但他忘了,自己也多年不玩,早已没有了控制溜冰鞋平衡的肌肉记忆。
刚走到陈谨思身边,沈君诺忽然间也失去了身体平衡。
不受控制的身体,往前猛蹿了一下后,沈君诺忙挥手拧腰想把身体的重心拽回来,但脚下的溜冰鞋又忽地作妖往前滑了一点,于是沈君诺也一下子摔坐在了地上。
但是因为离陈谨思太近,沈君诺滑坐在地上以后,两脚无意间蹬到了同样在地上的陈谨思。
本来就正觉难堪的陈谨思,感觉屁股和大腿被踹了一下,一回头就看到沈君诺贱兮兮看着自己笑,于是瞬间涨红了脸,然后一双大眼睛内以可见的速度迅速氤氲起了水汽。
其实沈君诺是真冤枉,发现自己摔倒踢到陈谨思后,看到对方回头沈君诺只觉的尴尬,便讨好地笑了笑。
但在陈谨思眼里.......沈君诺贱兮兮的笑容表明了: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陈谨思坐在溜冰场的水泥地面上哭了起来。
沈君诺尴尬道“溜冰鞋真溜.......”
陈谨思却只是坐在那里哭,不搭理沈君诺。
“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这么爱哭?”
沈君诺感到溜冰场内好多人的目光看过来,只想陈谨思赶快起来。
陈谨思忽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对沈君诺道:
“你就是故意的.......我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你溜冰。
你就是故意踢我........
我们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了........
你这样对我........
你就是故意踢我.......”
也不知道陈谨思的话是说的现在,还是那晚沈君诺的态度,反正是一股脑说了出来。
沈君诺目瞪口呆.......不至于吧.......
要说面对二十多三十来岁的女人,沈君诺是有经验的。
但15、6岁的小姑娘,沈君诺还真的搞不太懂.......
沈君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想着要先站起来,便坐在地上解下了脚上的溜冰鞋,然后又走过去蹲下帮陈谨思解开鞋带。
看着蹲在自己脚旁帮自己脱溜冰鞋的沈君诺,陈谨思心里生出一丝异样,抽泣慢慢停了下来。
不过在沈君诺想搀起陈谨思的时候,陈谨思却推开了沈君诺的手,自己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场边的长木凳上坐了下来。
溜冰场这一角发生的事,早已引起场内好多人的注目。
陈谨思刚坐下,就有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滑了过来,然后做了一个漂亮的急停。
“美女,没事吧?我来教你吧。”
男孩自觉很帅地甩了甩长发。
陈谨思微微有些紧张,也忘记了哭泣,摇了摇头。
“来吧,别怕,保证不让你摔。”
说着男孩就伸出了手。
“不用,玩你的去吧。”
沈君诺站起来推开男孩的手。
但沈君诺推开手的这个动作显然惹恼了男孩。
“你是哪根葱?”说完就又上前了一步,但却忘了自己脚上还穿着溜冰鞋。
沈君诺看到对方上前,条件反射般地又推了对方一把。
“找不到女伴回家找你妈,别**在这乱勾搭。”
李三癞欺负我就算了,陈谨思跟我矫情,你他妈是哪一坨也来搞老子。
压抑了许久的沈君诺忽然有了点火气。
因为脚上有溜冰鞋,男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方滑了出去。
“都过来,有人找事。”
男孩一边脚下急刹着,一边恼怒地喊了一句。
听到喊声,溜冰场内一阵骚动,然后一群少年呼啦啦围了过来。
沈君诺见此情景,便弯腰拿了一只溜冰鞋在手里,这玩意是纯铁制的。
而坐在椅上的陈谨思更紧张了,忙站起身寻找王猛和刘炎,却看到王猛正带着刘炎已经往自己这个方向滑了过来。
“东东你干嘛?”
王猛滑到人群旁后,直接扒开外围的两个人,停在了人群中央。
正准备动手的刘东东,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回头就看见了王猛。
“哟。猛哥你也在呢。这小子不长眼.........”
“这是我兄弟,那是他的女朋友。”
王猛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指着沈君诺说了兄弟,又指向陈谨思说了‘兄弟的女朋友’。
陈谨思听了这话,一张脸登时变成了熟螃蟹色,但也知道现在这个场合不是解释的时候。
“这样啊,不过你兄弟刚才可是对我动手了啊。”
刘东东遗憾地从陈谨思身上移开目光,看向王猛后道。
“那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王猛盯着刘东东道。
“猛哥你说的哪的话,哈哈,行了,今天就这样了。”
刘东东故作大气地摆了摆手。
“猛哥改天喝酒啊。”临走刘东东又对王猛道。
.......
发生了这样的事,几人也没心情再滑下去了,便脱了鞋子出了溜冰场。
“刘东东家里人多,他们这辈堂兄弟就有十来个。”
四人边走,王猛边对沈君诺解说起刘东东嚣张的依仗。
“他也是一高的学生,以后你和炎子上了高中难免会遇到.......”
王猛少有地说了这么多话。
王猛的身份是社会青年,而刘东东毕竟还是学生。
这属于天生的血脉压制,再加王猛在小城的几分凶名,才有了刘东东的前倨后恭。
临到三人该与陈谨思分别路口,王猛忽然一把搂住刘炎的肩膀,然后对沈君诺道:
“你送谨思,我们去上网。”
说完揽着刘炎拐了弯。
沈君诺送陈谨思回家的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
直到走到了工人路路口,陈谨思忽幽幽道“到工人路了。”
“嗯?嗯!”
短暂的迷惑后,沈君诺明白了陈谨思的意思,也记起了二人关于这条路的共同记忆。
......
小时候,因为两家人的关系,陈谨思和沈君诺的关系最是要好。
陈谨思也都是跟着沈君诺的伙伴们一起玩。
但小孩子们的心思奇怪,看到漂亮乖巧的陈谨思就总想引起她的注意,而男孩们最常用的办法就是——欺负她。
拽拽她的辫子啦,拿小石子投她啦等等,每到这时沈君诺就会站出来,这是两人友谊的发端。
再后来大了一点,一群男孩就不愿带女孩玩了,因为这样的团队会引起同龄人的嘲笑。
于是就一而再,再而三地骗陈谨思在家等,或者半路把她甩了。
有一年寒假晚上出来玩耍时,小伙伴看着陈谨思又跟着沈君诺出来了,就想把骗回家。
一再受骗的陈谨思知道自己是受到排斥了,7岁的她觉得十分委屈,哭着回去了。
沈君诺看着于心不忍,也怕她向赵家宁告状。
便脱离了伙伴们跟着陈谨思,护送她回家。
当两人走到工人路路口的时候,陈谨思因为哭着没看清楚路,踏空掉进了一个没井盖的废弃窨井里。
当时沈君诺在井口急的团团转,想去找大人帮忙,陈谨思却在井底哭喊不要留她自己在这儿。
工人路当时比较偏僻,冬夜又恰逢天空飘起小雪,周围无一行人。
在上边看着陈谨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沈君诺,急惶惶又想不到办法,干脆自己也跳了进去。
窨井其实不深,大约两米,但对于8岁的沈君诺来说无疑于天堑。
后来经过观察,发现井壁上嵌着用钢筋拗成的U型梯。
但直上直下的U型梯需要手脚并用才行,而陈谨思脚扭伤了,自己没办法上去。
在井底沈君诺尝试背着陈谨思上去,但同样年幼的他根本没有足以支撑两个人体重的力量,爬到一半力竭滑了下来。
担心摔下来时背上的陈谨思先着地,下滑的过程中沈君诺一直用左手死死撑着井壁,还被井壁中的残砖划破了手心。
井下光线晦暗,一时也看不到手上的伤势。
两人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以后就放弃了,互相依偎在井底。
止住啜泣的陈谨思在得到不会留她一人在此的回答后,靠着沈君诺慢慢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君诺被一道强光晃醒。
因为太晚没回家,已找了大半夜的两家人终于发现了这个窨井。
在手电照到井底的时候,两家人看到的场景是——裹着沈君诺外套的陈谨思歪靠在沈君诺身上,只穿着毛衣的沈君诺紧紧抱着睡着了的陈谨思,两个小人儿像两条小狗一样偎在一起,温馨又可怜。
两人被抱出来后,早已停止哭泣的陈谨思,在路灯下看到沈君诺左手满是已经干涸的鲜血后‘哇’一声又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君诺哥哥,君诺哥哥’。
事后陈谨思并无大碍,倒是沈君诺回去以后感冒发烧吊了几天液体。
但那天是陈谨思第一次对大自己一岁的沈君诺从直呼其名变成了‘君诺哥’,一直到如今。
“你左手的伤疤还有么?”
陈谨思的话打断了沈君诺的回忆。
沈君诺听了一愣,随即明白了陈谨思说的是小时候在窨井里划伤的左手手心“有,可能要带一辈子了吧。”
走在一旁的陈谨思闻言嘴角忽然翘了起来,像是非常满意这条‘要带一辈子’的疤。
.......
两人走进陈谨思家的巷子口,都没有再讲话。
在家门口,陈谨思对着沈君诺点了点头,表达了对方送自己回家的谢意,然后便转身准备进院门。
沈君诺想起前两天的事,便在陈谨思背后忽然道“果果,那天.......不好意思。”
陈谨思在家门前停住,但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
沈君诺见此也回身往巷子外走去,刚到巷口忽然听到身后陈谨思道:
“君诺哥,过完年开学你要记得先给我回信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