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二刻,启明星静静挂在东方,预示着黎明将至。
徐元明和舟遥并肩立在落霞镇外的官道上,静静看着西北处,似乎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远空传来尖锐之声,由远而近,数十息来到近前。
尖锐之声消失,二人面前现出大大小小数十身影。
“徐某和殿下在此恭候各位多时。”徐元明朗声道。
“国公大人和殿下客气了,我等收到讯息后即刻赶来,却是依旧迟了些。”为首的青衣老者抱拳道。
“立川,你我当年同为书院老师,不必多理。”
徐元明摆手,又对着其余人道:“另外,风亭殿、星武门、极天宫、临渊阁,还有星陨书院的诸位能应邀前来,徐某感激不尽。”
“事态紧急,客套话不多说,请随我前往离魂山脉。”
众人应允,正要动身,人群中忽然传出疑惑音:“咦,罗峰道长,修远道长何在?”
问话之人穿黑色鎏金长袍,长袍上绣大大小小八道纯白祥云。
“他…”回话的是个中年道人,长发束在身后,青色道袍纤尘不染。
他刚开了口,旁边便有人抢先道:“之轩老兄,修远道长可是被称为‘食之灵’的传奇啊,此刻不见,你还能不明白他去做什么?”
“唔,你这么一提醒我便知晓了,定然是半道去寻食材!”
“不必管他,我等自去离魂山脉即可。”名为罗峰的中年道人摆手,露出无奈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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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这是我第一次进入离魂山脉吧!没想到,却是以此种方式…”
行在入口处的大峡谷内,沐云起摇摇头,不由觉得造化弄人,又觉得有些可笑,有些悲凉。
刚经历过大战,又因为那道剑气的缘故,离魂山脉入口处已无一丝生气,先前立在岩石上的巨狼,尽头处的万千凶兽皆不见。
“咕咕咕~”肚子不合时宜地叫起来,他不再行走,缓缓靠在身旁的巨石上。
“就在这里等等吧,等到天亮的时候。”他心说。
等到天亮,等到兵士和将军回来,定然能还自己一个清白。还有那位大叔,到时候定要问清他的姓名,好生感谢一番。
哦,对了,对了,不知依依醒转没有。猝然见到陌生之人,会不会局促和不安呢?
唔,还有那位奇怪姑娘,脾气可真算不得好…
他将两手枕在脑后,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事,全然不曾注意到腰间变化。
那是木剑,释放出惊天一击后当即恢复原样,全然看不出异常。但现在,它又一次泛起淡白光泽。
光泽起先暗淡,只在边缘处,恰似萤火之辉。而后,它开始缓缓向剑身和剑柄蔓延,光芒亦强烈几分。
等到沐云起感觉不对劲将木剑重新拿在手中时,它已然被光芒包裹,变得半透起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满腹疑惑。
说起来,这已然是木剑今夜第三次显露异常了。如果说第一次是偶然,是沐一心留下的后手,那冲天剑气和这一次的光芒,便再也解释不通了。
先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是个父母杳无音讯,爷爷和哥哥又消失无踪的可怜孩子。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
这柄木剑,绝不像爷爷当初说的那般简单。那么,将它寄托给自己的爹娘呢?兵荒马乱想必已过去很久,他们为何还不来寻自己?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吗,还是…
“呀,怎么忽然热了起来?”他眉头紧锁,正要细想此事,手心却忽地生出一股子热意。
这一刻,木剑恍若化身正午骄阳,万千白芒自掌指间泻下。
峡谷瞬间便亮了,倒影在岩石上拉长,瘦削而孤独。
片刻后,光芒与热意依旧,若有若无的拉扯之力则从剑尖传来。拉扯之力穿过大峡谷,直指离魂山脉深处。
“这是…”沐云起眉头一挑,心下微动。
难道这木剑竟和离魂山脉有联系?这拉扯之力…是在指引自己吗?那…自己应该顺应这指引,进入其中吗?
他怔怔看向大峡谷尽头,看向更深处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隐藏在其间的某些秘辛,又仿佛看到了守株待兔的饕餮巨兽。
他站起身,将木剑握紧在手中,左右踱步。
数十息后,终究是好奇战胜了恐惧,他咬咬牙,向着深处而行。
峡谷尽头是二里方圆的洼地,先前徐元明曾在此处驱散凶兽群,现在其间一片狼藉。
沐云起深一脚浅一脚在洼地中行走,小心避开粪便、血污和类似的污秽物。行到正中央时,却又忽地顿住身形。
细细感受一番后,他拐个弯向右前方行。
穿过洼地,再向前走百多步,便见一堵厚墙。厚墙数十丈宽,由儿臂粗青色藤蔓交织而成,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没路了。”他自语道。
但很明显的,拉扯之力指向墙后。
想了想,他将木剑别回腰间,捋起半损的袖子来到藤蔓墙前。
“嘿呀,嘿呀…”少年出大力的稚气声听来搞笑又可怜。
片刻后,他颓然靠在墙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他还特意挑选了一处藤蔓最枯败的地方,不想那些家伙出乎意料的柔韧,此刻依旧完好无损地挡在身前。
“啊,我可真是个笨蛋…”
他忽地站起身来,将木剑重新握在手里,靠近藤蔓墙轻轻划下。
“咔擦咔擦~”似是被巨力扭曲撕扯,藤蔓墙发出清脆之声,呼吸间断裂成千百小块堆在地上。
“果真有用!”沐云起大喜,将那些小块简单挪到一边后,大步走进去。
但下一刻,他猛然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藤蔓墙后是一处十丈高数丈宽的裂谷,裂谷间一处羊肠小道歪歪扭扭地通向深处。
“嘿,我都躲到这里了,师弟你竟还能找到?”裂谷中,青色道袍的身影将手中柴禾认真放入身前篝火中,头也不抬地道。
待发现未曾得到回应,他这才转过脸来。
借着篝火,沐云起勉强看清了他的相貌。
“是个比爷爷年轻点的老者,似乎还是一名修者。”他心道。
想及此处,他不由紧了紧手中依旧散发光和热的木剑。
那老道却似没看到他手中的木剑,只点点头道:“哦,原来是个少年。”
“嘿,那少年,”沉吟几息后,他对着沐云起招招手道,“相见即是有缘,不如过来一叙。”
“似乎不像坏人。”感受到他散发出的明显善意后,沐云起嘀咕一声,小心靠过去,作揖道,“道长好,小子沐云起有礼了。”
既来之,则安之。
来到近前时,他才发现原来篝火旁还放着其他事物。
那是一柄剑,倒插在地上,其上挂着一头形似野猪的小型动物尸体。
“老道漫修远,坐吧。”老道指了指身旁空地。
“咕咕咕~”沐云起依言坐下,肚子便开始不争气地叫起来。
说起来,自打昨日吃罢午饭,自己便不曾进过食。下午又疯狂习练,加之夜间所经历的一切,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名为漫修远的老道嘿嘿一笑道:“饿了吧,过会儿分你一半好了。不过…”
顿了顿,他又有些忸怩:“少年,你会烤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