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晚间的风吹向神色各异的人脸上,同样的风,不一样的世人,各自怀惴着自己的心事。
往回落云居的两人在车内的气氛比以往更低,傅安予开车,云歌坐在后座。
两人的情绪都很差,傅安予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身上气息越发沉默的女子,薄唇抿了又抿,眉心紧拢又放开,像是认命地轻叹。
云歌的话本来就很少,拒绝云梓丞后,傅安予觉得她可能不愿再开口说话,她像是把自己的心锁了起来,自己给自己“判了无期徒刑”。
—云梓丞,出现在我生命里五年的男人,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原本以为你能像以前日夜陪我的那样,我们两人能走完这一生。
—云梓丞,你是否怪我明明是自己提出要陪你走一辈子,可是许诺的人是我,违背诺言的人也是我。
—云梓丞,你要怨我没有关系,只要最后你能活下来也没关系。
—五年前,是因为你才有现在的云歌,既然我能出卖灵魂一次,那再贩卖一次能换的你生存下来的机会。
—那我愿意。
车内的云歌像是被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她像是在大雨朦胧世界里找不到方向的迷路孩子。她的世界里失了声音,失了画面,失了温度,只有自己微弱的呼吸。
她低头将自己的脸覆在车窗与车身相衔接的那个曲界处,试图掩盖自己外露的无望和脆弱。
一个云梓丞,无人懂得他对于她的意义,在她被绑架无人来救的时候,是他跃入深海对她拼死一救;在她日夜被噩梦失眠困扰的时候,是他夜夜睡在她房间的沙发上讲述故事哄她入睡:在她对枯燥的医学学习感到无助的时候,是他让她坚持走到现在......
云歌的意识在涣散,车子在缓缓行驶中到达落云居,可是她却不知。
傅安予在停好车子后,从后视镜看见那个女子如玉瓷洁净的脖颈正在无力地低垂,眼眸里的光无意识地暗了暗。
打开门,下车,从后座的另一面上车,轻轻地移过女子低垂紧贴车窗的脑袋,轻轻地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原以为她会抗拒挣扎,但是她没有,她顺从着男子的力道将脑袋移开原来的地方,只不过自己自己转了一下脸,用自己的秀发遮盖住了自己的脸。
女子的脸靠近男子的腹部,但车内没有丝毫的缱绻暧昧的气息,只有两人相互依偎的温情。
傅安予身上还残留着刚刚在机场抽烟的烟草味,夹杂着他身上的薄荷味,混杂在一起,属于他自己的独特味道。
因为云梓丞身上常带着的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和洗衣液上植物气息的味道。
她父亲身上带着的是淡淡的茶香味。
云歌是不喜欢烟味的,可现在的她清晰地闻着傅安予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的那只“怪兽”又在释放着她的寂寞和无助,肆无忌惮地流淌出来,云歌想要压抑它都做不到。
“云歌,我带你下去吃饭好不好?”不提云梓丞,只是关心她的身体问题。傅安予温柔地拨动着云歌的头发。
“我想淋雨”。云歌答非所问,问她的是要不要下去吃饭,而她的回答是“想淋雨”。
傅安予笑了,在心里笑了,与他相差七岁的哪能不是孩子。
都多大的人了,不肯吃饭,还执意想要过一场“淋雨”的瘾。
他不问了,不问还要不要吃饭,不问这淋雨的背后的含义。
落云居的佣人早就在自家主人的车驶进通道的时候就在等候吩咐,本来以为是收到准备开饭的指令,可谁想到是一个将落云居的楼顶洒水器打开。
接到吩咐的宋橙感到疑惑,落云居的楼顶洒水器很少用得上,大多是6.7月炎热干燥的天气致使花园中的花花草草,树木缺水才会打开。
而如今还是有些凉意的四月,现在就打开有些不合乎情理,况且开始打开到最大,落云居的洒水器打开到最大的时候,落云居的世界像极了七月里的倾盘大雨。
傅安予牵着云歌的手走进朦朦的”细雨“里,他紧握着云歌的手,女子的手在他的大掌里显得很小,也方便了他紧握,牵紧一起去迎接云城落云居的”初雨“
”大雨“下了起来,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地落下,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的雨不久就汇成了小溪“咯咯”地笑着、唱着、跳着,向前奔去。”雨滴“像颗颗珍珠,一把把洒在落云居上,”雨“哗哗地下个不停,像千针万线,把落云居的夜幕密密实实缝合起来。
在“雨”落下来之前,傅安予没有看云歌,“雨势”渐大,雨滴砸落在他们两人的头顶上,肩膀上,也砸在他们的脸上。
”雨珠“从他们的脸上滑落,淌成一条线,傅安予看着身旁云歌那个闭着眼仰面迎接“大雨”的模样,他分不清从云歌脸上淌下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云梓丞,你看,在你身体状况变差后,我说我不喜欢淋雨了。
—如今,我还是喜欢在大雨里释放情绪,不过,这次陪在我的身边的人不再是你了。
”雨幕“里的两人只知道随着”雨势“而欢,而忘记了时钟走过的浪潮,宋橙又一次焦急地望向客厅里地时钟—傅安予和云歌已经淋雨了半个小时。
宋橙不知道这对新婚夫妻是发生了什么,准备的晚餐都还没有上桌,两人就急匆匆地出门,回来就是待在车内向他们吩咐要打开洒水器,还在这”大雨“中淋上了半个小时。
傅安予虽然迁就自己的小妻子用这种方式宣泄自己的情绪,但是看着云歌身上的衣服由干燥的白色变得深沉。他们身上还是今早出门的那件衣服,衣服在这夜里黑白分明,却不足以抵挡凉风。
四月的夜晚还带着凉意,何况还是淋了满身”雨“的两人,风吹过,傅安予感觉凉意直冲自己的天灵盖。
傅安予一把拉过云歌,弯腰就把她抱了起来,他只有一个感觉,她真的很轻,轻的好像傅安予用一只手就可以将她抱起来。
她没有挣扎,静静地用手臂抱住傅安予的脖颈,将自己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此刻的云歌用力感受来自傅安予身上的温暖,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冷了吧。
四月的这场”雨“是云歌与云梓丞的穷途末路,是云歌与傅安予的”春意初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