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上午,关行和起床后,惊奇看到顾雨山坐在石桌上看书,身旁斜插着一柄利剑,那剑通体白银,式样古旧,与当时武林所用之剑颇为不同,剑柄刻有雕饰,远观星星点点,又有线条相牵,颇为深邃,阳光照之,反射白光,给人从容舒缓之感,久看之下,彰显尊贵之气。
顾雨山抬眼瞧见关行和,招呼他过来坐下,又请他喝茶,聊了几句皆是问候之语,昨晚可曾睡好?练武可曾劳累?住在岛上可曾舒服?关行和备感惊讶,只因顾雨山于昨晚之事不提只言片语,吞吐答道一切都好。
顾雨山随后道:“今日起要教你一套剑法,你可愿学?”
关行和顿感十分激动,连忙答道愿学
顾雨山问道:“你所造船只还有多少日可完工?”
关行和道:“约莫还有二十几日。”
顾雨山道:“可以了,时间已够。”
然后指着前方插地之剑道:“你可识得此剑?”
关行和摇头,答曰不识。
顾雨山道:“此剑名为纯钧,乃春秋欧冶子所铸,薛烛为勾践讲之。”
关行和点点头又问道:“何为春秋?”
顾雨山转头盯着关行和,稍后又自顾道:“正常。”
便问关行和可曾请教书先生,关行和答没有。
顾雨山缓缓道:“春秋乃千年之前的几百年,当时有个国家叫鲁国,他们的史官将各国发生之事按年季月日记录在册,成书名为春秋,后经孔子整理,后人便将书中记载的时期称为春秋。”
关行和点头道:“原来如此。先生知道的可真多。”
顾雨山道:“我读书的多了,知道也就多了。”又接着道:“春秋人才辈出,许多铸剑师铸了不少名剑,但许多名剑未能流传下来,所以留存至今名剑更显珍贵,这纯钧便是其中一把,这把纯钧是我的佩剑,也就是昨晚对你所说的,我在天封所用之剑。”
“现在要教你一套剑法,你拿出你那把剑,今日就开始学。”
关行和答应了。
顾雨山开始教学,道:“教你的这套剑法亦是我后来所创,用于对敌制胜。总体而言特别在于两点,巧胜,速胜。”
“整套剑法共分成三剑式二心诀一奇变。三剑式为攻剑式,化剑式,灵剑式。二心诀为驭心诀,释心诀。一奇变么,我现在不讲,等你学习渐进之时,我再教你,也许到那时,你自然会领悟此中奥妙。”
当天上午,顾雨山便教给关行和三剑式中的攻剑式,剑招繁多又杂,变化无从琢磨,尽是些凌厉迅速的招式,关行和学得懵懵懂懂,不知其所以然,一整个下午,关行和都在琢磨剑招,想一招一式都尽掌握,却理不顺条理,只觉头昏脑胀。
连分合术练习都耽搁下来,顾雨山傍晚来时也不多问,只是一如往日,照法施为,之后便不见人影。
这下可苦了关行和,分合术原需内外兼修,内功修完之后方可引外力相抗,以激发自身潜力。但这一日关行和未修内功,便被顾雨山外功相压,平衡也就稍被打破,就是这小小的不平衡,使得之后的痛苦更胜往日,原本关行和已渐适应先前痛苦,今晚却疼得咬牙切齿,满地打滚。
关行和痛到深处,心中冒出一个念头:“先生定是故意的。”
夜渐深了,关行和有点缓过来了,心道:“决不能再不练分合术就受先生外功相助了。”站起拍拍身上灰尘,又四处寻找顾雨山,顾雨山并未像往常一样读书,直到关行和听见笛声,寻着来处,在昨晚湖岸处找到了顾雨山,顾雨山正在吹动听淡漠的曲子,波澜不惊,却又饱含一往无前之意。
顾雨山一曲吹罢,也不转身,面对冷清的湖面淡淡道:“当年我与左清盈分别至今已二十多年,期间我从未听说左清盈一点消息,我找遍了大江南北,每年都到客栈去等着,却仍然了无音信。”
关行和静静听完:“先生,我师父曾对我说天下有缘之人,无论分别多久,总会相见。先生和左夫人就是有缘之人,此生定会相见。”
顾雨山听完头微侧,仍背对着关行和,道:“言之有理,但愿如此。”
随后将笛子插于腰间,回身笑道:“晚间可曾好受?”
关行和见顾雨山又换了个面具,变成了那日见到的书生式样,便道:“先生原来早就知道,为何不提醒行和?”
顾雨山道:“剑是你答应练的,分合术是你早就答应学的,这都是你的事,你应该统筹规划好,不使两者冲突。今日便是教训了。”
关行和其实已不在意此事,却对顾雨山终日佩戴面具感到好奇,于是问道:“先生,你为何总是佩戴面具,不以面目示人。”
顾雨山听见此话,犹豫了一会:“我佩戴面具是因为十年前与人比武输了。”
关行和大惊:“先生竟然会输?”
顾雨山点点头:“不仅输了,而且是我联手另外两个比我更厉害的高手三个对付一个输了。”
关行和惊讶的合不拢嘴:“这,天下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
顾雨山:“天下之大,人外有人。武功之道,何有止境。”
关行和:“先生可能说说。”
顾雨山叹了一口气:“此人与昨日我跟你说的亦有牵连,那便跟你说说。”
关行和走到顾雨山旁边,顾雨山拉着关行和一跃而上树枝,坐下,关行和看到江猪又在不远处游水。
只听见顾雨山道:“接着昨日故事,我到天封教打听消息时,齐知风已离开,明觉青则因伤重不治死了,独剩乐卜狄一人。但那时他已是天封教主,礼伯贤当上了左统领。我自知当时打不过乐礼任何一人,那些教众似乎都信了乐卜狄的说辞,被蒙在鼓里。有几名元老级的人物对左镇西忠心耿耿,怀疑此事,指责乐卜狄,但要么被乐卜狄下了大狱,要么被乐卜狄所杀。这下便无人再敢怀疑。期间死去武客的门派来人,乐卜狄都好生接待,妥善处理。”
“在天封教旁盘桓数月,未得到清盈的消息,但我又不敢离开,唯恐清盈找上门,有时我也担心可能会有人找到洪州我家,但考虑到我爹的手段,便不再担心。仍易容待在当地。”
突然,顾雨山停住话头,看了看关行和,接着道:“你可知为何我后来放心离开开西京?”
关行和摇摇头。
顾雨山道:“我放心离开自是因为天封教对清盈不再是个危险之地。”
“乐卜狄被人杀了,礼伯贤被人废了。当时参与的叛教弟子全被杀了。就连那些同齐知风一伙各门各派的弟子也被人一一追杀,全死了。”
扑哧一声接着砰的一声,关行和掉在了地上。随后站起身懵住。一是摔的,二是太为震惊。
顾雨山跳下来,再度拉着关行和上了树枝。
关行和许久吐出两字:“是谁?”
顾雨山道:“天封教现任教主逆雨灵。”
关行和“扑哧”“砰”的两声又摔到地上,站起身大声喊:“是那个大魔头,杀了各门各派的无数门人的大魔头。”
顾雨山又跳下来,拉起关行和到了树枝,盯着问道:“你知道他?”
关行和拼命点头,道:“我小时在当阳,常听周围人谈起,说逆雨灵今日又杀了哪门哪派的弟子,刘爷爷也常常在大家面前说起逆雨灵乃武林公敌,死于他手上的名门正派中人不计其数,奈何天封势大,众人单挑也打不过他,只能有时找天封教众报仇,这样一来,天封与中原各派互有攻伐,势同水火。”
顾雨山冷笑道:“仅仅是单挑打不过,倒也算了。”
静了一会,顾雨山道:“我从头跟你说起。”
“当时我等着清盈,自要关注上天封教的必经之路,每夜都守在路旁,一天深夜,我正在上山的大路旁树上枝干等着,远处突然出现两个人影,这两人脚步轻虚,似是内力深厚,等到走进,才认出乃肃古派的开山双侠崔御土和杜公博。此两人乃是肃古派的高手前辈,也是肃古掌门明晋藏的左膀右臂。两人都约莫四十多岁,武功声望皆以闻名武林,但早已不在江湖行走。
最特殊的是这两人练的武功若相合则威力倍涨。二人最著名的事迹便是合力破了渤海二十四剑客大阵,威震武林。
我并不想多生枝节,想必他二人是为了明觉青而来,哼,可惜也只能拿回一具尸体了。我正欲退隐去,崔御土突然叫道:“什么人?”
我心道:“被发现了。”正欲现身,哪知瞧见崔杜二人皆停住脚步,往后看去,只见幽长弯曲的山间小道后面出现一点亮光,两侧的树木时不时遮挡住亮光,这亮光便一会出现一会消失,非常缓慢,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不久,亮光停留在路口处,照亮处,原来是一个人提着一个灯笼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