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早晨的雾气还未散尽之前,他默默地走上街去,寻找着每一个街角。一个穿着破烂的流浪汉在这富丽堂皇的圣殿区不是稀奇的存在,他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始终盯着他的男人身上。
安东从兜里摸出两张五十U的纸币,放进流浪汉全是洞的帽子里。
“克劳伦斯神父?”
“是我。”
男人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从街角的一堆垃圾里翻出一个包裹给他。
“回来时把东西给我,他会来收的。”
“谢谢你。”安东接过这个包裹,拿出另一张五十U的纸币放进他的帽子里。
“这,我不能要这么多……”男人想要拒绝,但安东转身就走了。
“我曾经也和你一样,只是需要别人的一点帮助。”
他消失在雾中,只留下两颗有温度的眼泪在冰凉的石砖上流淌。
他是第二个到防御研究院的,阿勒金根本就没打算在家呆多久,宿醉让他头疼不已。
“怎么喝的烂醉来上班,老师?”安东问他。
听到“老师”这句话,阿勒金有点迟钝的脑子也立刻知道他是安东了。
“人总是要放松的……调查的怎么样了?”
“没查到什么。”安东对阿勒金多了一丝防范,t他不能在公开场合透露这些。但阿勒金在想些什么他也不知道,现在把这些都告诉他不是个安全的选择。
“今天晚上七点,绿洲酒店1303房。”
“鬼鬼祟祟。”阿勒金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整个地方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阿勒金的鼾声已经可以听见了,他拿出流浪汉给他的包裹,里面是一台相机和三个证物袋。
他走向房间中心巨大的装置,用相机拍摄每一个细节,直到胶卷全部用完。
他把相机放在一边,拿出袋子,把装置上的沾染物采集起来。
“安东,你在吗?”阿勒金在叫他。
安东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包裹里,从另一个门离开了。
阿勒金在昏睡和清醒间来回徘徊,直到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
“阿勒金!”查克曼叫他。
阿勒金揉揉朦胧的眼,一脸茫然地看着院长,后者明显是气疯了。
“下班了!”
“下班……”阿勒金看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自己完全空掉的胃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办公室睡了一整天,明天还想这么干吗?
阿勒金轻蔑地笑了,说:“这种事我会忘记吗?”
“很好,去吧。”院长也离开了。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阿勒金推开椅子,活动了下自己被虫蛀一般的骨骼。
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能睡好觉了。
绿洲酒店今天依然还是一片富丽堂皇,装着华丽的贵公子和大小姐在这里享尽荣华富贵,酒店后那帮流浪汉还在原处,等待今天酒店丢掉的食物。
“天呐,那个家伙。”
“真是……唉。”
一个还有点不清醒的家伙跌跌撞撞走进了绿洲酒店,破纪录地吸引了大厅所有人的注意。他没戴帽子,衣服上没有华丽羽毛的装饰,鞋子不仅不高档,甚至感觉下一秒就会崩开。
和各位帅气的大公子不一样,他有点瘦弱,昨晚喝醉的他忘记了换衬衫,也许前天晚上也是一样,所有离他近的人都纷纷躲避。
他感觉到了气氛的奇怪,才发现自己把工作时的神父袍穿出来了。
“神父不该到这种地方来吧。”众人无情的嘲笑如弹雨般袭来。
“无趣。”他朝电梯走去,可所有乘电梯的人看他来了,都立刻按下了关门按钮。
无奈之下,他决定走楼梯上去,一共十三层的楼梯,每爬一层他都可以听见自己骨头的哀嚎声。也许他昨晚不该把自己灌醉,也许他该回家就上床睡觉,也许干脆就别回家,总之没次回家都把自己的状态弄得一塌糊涂。
独自生活了十年,他却一点没变,家里的地板上总能找到没吃完的披萨边和翻倒的杯子。
床头总有空的安眠药瓶,他吃完后总是忘了丢。
“你迟到了,老师。”安东站在十三层的楼梯间,看着邋遢至极的阿勒金。
阿勒金笑了,这次笑得很苦。
安东把他扶到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冰水。
“所以,是什么事让你定了这么昂贵的宾馆?”阿勒金喝了一口,把自己的衣服好好整理了一下。
“是因为你——阿勒金·十字星座。”
“哈哈哈哈。”阿勒金笑地合不拢嘴,“有点意思,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信任你,阿勒金,或者说我从来没信任你。”安东背着手站在他面前。
阿勒金靠在椅背上,轻蔑地说:“别像个孩子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
“为什么加入十字星座?”
“他们都是些有趣的人,和他们共事很有趣。”
“共事?”
安东看着阿勒金,没想到阿勒金很爽快地承认了。
阿瑟把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中,这样他可以更集中注意力。他带着耳机,在他面前的一台机器正把1303房的声音记录下来,装在一盘磁带上。
“你知道我在格劳夫汀的事,算你有两下子。”阿勒金把剩下的冷水一饮而尽,被子放在桌子上。
“别跟我来这套,阿勒金!”安东一掌拍在桌上,杯子从桌子上翻倒下去。
“火大是没有用的,克劳伦斯。”阿勒金盯着他。
“告诉我,G·H装置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操作过它。”
“无可奉告。”他狠狠地说道。
“别逼我,阿勒金。”
“这是为你好,这些都是为你着想,你只要按我们给你的路走就行了。没人会想知道你是谁,没人会找你麻烦,没人会想置你于死地。”阿勒金瞪着他,“不要让你我的努力全都落了空。”
安东坐回椅子上,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然他说不定会把阿勒金从窗子丢出去。
“你需要知道信息,我也需要知道信息,这就是目的。”
“明天,地下五十层,查克曼有意取你颈上人头。”
“什么!”安东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但还是冷静下来。
“这只是一种可能,他更多地是想和你合作。”阿勒金拿出一份资料,“他需要你,但他知道你一定会怒不可遏。”
安东拿起资料,上面被红酒染得字迹都开始模糊。
“他说只有你才办得到。”
“为什么只有我才办得到?”安东有点不解,“查克曼也到过地下五十层。”
阿勒金笑笑,他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我曾经猜过他也可以去被封锁的地下设施,看来是真的。”
安东浏览了这份文件,心里越愈发紧张起来:“要是我不入伙,他打算把我灭口吗?”
“差不多,他不喜欢留着隐患。”
“你们在格劳夫汀的激光核聚变成功了,但为什么要封锁信息?就算要制造假象给自己惹上麻烦也要把这件事藏在鼓里,这说不通。”安东被这一系列事情打乱了思路,他有点无法理解这些了。
“那只有等明天才能知道了。”他架起腿,“还有,你总不会是让我一个人来给你提供信息的吧,信息对等原则。”
“查克曼删除了关于格伦·海里森的很多信息,但故意留下了一些。”
“都是他准备好给你看的,只需要知道必要的内容。”
安东说:“那个30715文物,是个聚变装置,但能量的转化率很吓人。”
阿勒金表示他在听。
“而原理,连他的设计者格伦·海里森自己都无法理解。”
阿勒金下了结论:“扯淡。”
“这是那些两百年前的人留下的记录,他们在利用一种‘异常现象’制造这些东西。”
“那不就和我们一样吗?猴子拿起了火枪。”
“的确如此,但这种异常现象对他们而言已经很熟悉了。”
“我可不知道有什么异常现象。”阿勒金楞了一秒,“不对,那个30715号文物它……”
阿勒金看了安东一眼,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格伦用那个异常做了这些东西,然后历史考古上我们发现了发生在两百年前的战争。”
“这些……都逐渐说的通了。”阿勒金抓抓头发,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恐惧。
“但这个异常,恐怕在两百年前把我们打回了石器时代,而且现在这些装置还能使用说明……”
“它还在我们的星球上。”阿勒金说道。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了,明天就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安东的呼吸有点急促。
“确实,到此为止了。”阿勒金站起身,朝墙壁上猛拍三下,“阿瑟·克劳伦斯,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阿瑟,这些事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你也听见了。”安东走出房间。
阿勒金把耳朵靠在墙上,可隔壁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闯进了隔壁房间,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桌上的录音机来不及收走而被留下了,一张纸条被留在了桌上。
“不要忘记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