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失修已久的管道,和两眼昏花的老兵一样,已久到了使用期限的尽头。
男人把发硬的甜甜圈一股脑塞进嘴里,把手指上的糖霜舔干净,尽管冷掉的甜食和石头同属一类,但他没有更多选择了。
水滴落到男人头上,他一激灵把盘子打碎了。
“该死,为什么连根水管都不修好!”他站在凳子上,把包裹水管的布条扯得紧一点,但水还是一点点渗下来。
在墙上,已经掉色的涂装上写着“避难所城市7号”。
无非往日辉煌,如今已成鬼城。
“发射警报!发射警报!立即封锁。”应急灯在不停地闪烁,男人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惊讶。
“我的老天,发射任务?”
他丢下东西跑进指挥室,这里的计算机已经规划好了攻击计划,他在这的意义不大。
货真价实的大炸弹就埋在这堆垃圾之下,已经比男人的年龄大了。
面对这确确实实的大字,他犹豫了,他从被派到这鬼地方后第一次碰上了实战。
“选择自动指令……发射,这东西真的还能飞吗?”
“轰隆隆隆隆。”
仿佛要原地踏步的样子,两眼昏花的“老兵”,又一次被推上了最前线。
一只黄色的烟柱直升蓝天,留下一条痕迹。
地上不过吹起一片灰尘,并无两样。
男人把这堆发福的肉挤出小小的出口,防毒面具里穿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呆呆地抬头看那颗光点消失。
“战争……”
战争又回来了。
衣衫褴褛的孩子,尽情地把祖产挥洒在干枯的田地上,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
现在是晚上23点58分20秒。
最后的一百秒。
“安东!醒醒!”瑞克拍打他的腿才让他终于眼睛睁开一条缝。
“不能再睡了!”
“啊!”安东坐起来,发现自己浑身是汗。
瑞克立刻给他一杯水,让他恢复一点水分。
“你刚才心跳都停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瑞克急切想知道点什么。
安东四周都看不见尤里,问:“他人呢?尤里!”
他想爬起来,但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尤里刚刚跑出去找医生了,吓死我们了。”
安东看着瑞克的眼睛,想起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事情。
“尤里,在战场上放过了你……”
安东手指点在瑞克肩上,那是尤里用手枪打中瑞克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
“我看看你的肩膀!”安东冲上去,把瑞克的外套拉下来,看见了那个显眼的伤疤。
“是真的……”安东抱着自己的脑袋,“还有什么,快想起来。”
“喂,你发什么神经!”
“那个战争机器,应该还在那!”
安东冲出门去,把还摸不着头脑的瑞克丢下。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那个露出一半的机器人前,脚印覆盖了整个地方,有人在这里反复踱步。他现在已经管不上什么脚印不脚印的了,拼命去拉在舱门上的把手,所有的答案就在里面。
“可恶,已经完全坏掉了吗?”他猛踹这堆扭曲的废铁。
无法打开的箱子,他陷入死局中。
“快呀,快想啊,我要知道里面的情况!”
“嗡嗡。”
他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一堆跳动的数字,而他也能够感受到面前的存在。
“在这!”他抽出一把卡在边缘里的扳手,拉开了舱门。
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这里的仪表盘和开关,只有一大块烧的黑黑的垃圾。
“如此吻合。”他的梦成了现实。
他的左手在颤抖,不安的感觉从小臂血管冲击他的大脑。
这个扳手,要告诉他点什么:慌乱、恐惧、逃跑。
“我和尤里在这点上很像……不对,是他转化了我,我能感受到他的思想。”
他拿起扳手,上面沾满了泥巴,但整个残骸里面却是没有泥巴的。
他低头,地上有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坑,不仅形状大小一模一样,而且更深。
他倒退走出脚印区,扫视每一个脚印的细节。
他感觉自己脑海中已经有了足够的印象。
“告诉我,和我说话……”
什么也没有发生,和尤里“机语者”不同,他感觉不到这些没生命的东西有要和他对话的感觉,他在脑海里找一个词,来描述这种感觉。
“倾听?过往?视觉?”他在找一个适合的心理暗示,就像打开大门的钥匙。
“重现!”
他感觉自己从身体里掉了出来,眼前开始像电影一样播放。
尤里拿着扳手,在“独眼巨人”前不停踱步。
扳手掉在泥泞的地上,后退时一脚踩在上面,把它压进更深的泥里。
最后的脚印通向西方,他开始跑起来,脚印间的距离拉大了。
脚印停下了,他转身了,他在看什么?
三个倒着走的脚步,后跟处比刚才更深,他在抬头看天上,天上有什么?
“呃啊啊啊。”他抱着头痛回到现实中,自己确实有了和尤里一样的能力。
“尤里,他在推测,触碰只是心理暗示。他有很强的逻辑推理和现象能力,但这种能力不是可以随时使用的,刚才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我感觉自己脑子被丢进搅拌机了。他到底是怎么把这种能力‘传染’给我呢?”
他也成了一个“机语者”,这种感觉不太好,无法理解这样如同超自然的能力,还是说他了解的还不够多。
他看看手里的扳手,说:“但,他在逃避什么?我得赶快找到他!”
尤里的体力耗尽了,他还在小跑,身上的毛衫上全是泥。
“该死!那个安东,是他暴露了我的位置吗?”
他不敢停,只能向前走。
“不,如果他是城市联盟的人,我应该早就被发现了,不会是紫河联盟的人吧。”
还在疑惑的时候,他迎面撞上了一个过路的人。
“抱歉,让一下。”
“我是来帮助你的。”
路人拿开了遮住嘴部的围巾,把墨镜也摘了。
“你是紫河联盟的!”尤里扭头就跑,被他抓住袖子。
“不要逼我!”尤里拿出弹簧刀刺向男人,被男子一脚踢倒。
“我不会和你们合作的,这种东西也许根本不该存在。”
男人拿出手枪说:“我们回去再说,你不会想被炸死的对吧。”
“我不走!”
“你要干什么!”安东追上来,把枪托装上,只要陌生人敢有轻举妄动就打死他。
“这下麻烦了。”陌生人举起双手,没忘了把墨镜带上,背对着安东。
“手举起来。”安东看着陌生人,把尤里扶起来。
“快跑,来不及了,离我远点!”尤里情绪激动。
安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记扫堂腿打翻在地,然后枪就到了陌生人手里。
“系枪带!为什么不系?”男人有点恨铁不成钢。
“教育你的对手,你可真是个好教官。”
趁神秘人还没动手,安东扭住他的右手,拉他的肘,现在变成了神秘人用枪指着自己脑袋了。尤里没有旁观,而是立刻逃了。
“最后一次警告你,放手。让那个男人跑了只会害死他。”
“我不觉得用枪指着他的人会是他的亲朋好友。”
没有谈判的价值了,男人从地上拿起一个银色的手提箱,打在安东的膝盖上。
他按下了安东的手指,子弹擦过他的头发,把帽子抛向空中。
他被男人踩在地上,手被绑住。
“见了鬼!我这一辈子都是被手提箱害死的!”
男人追上尤里,领着耳朵走过来。
“不和你开玩笑,不想死,就别跑!”
他打开手提箱,露出了里面的手提电脑,安东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眼睛瞪得老大。
“到处为止了。”男人的脑后又多了一把枪。
“唉,等会好吗?忙着呢!”男人又把手举起来。
“我可以承认你有两下子。”酒川搜出了男人身上的所有武器,“你身上是有军火库吗?”
他要去拿掉男人的墨镜和围巾,结果男人死活不配合。
“既然如此,把你丢在这里过夜可好?劫匪先生。”酒川拿出了绳子。
男人抓住时机,一把泥巴甩在酒川眼睛上。
“没用的!”酒川立刻拔出枪,打掉了一条眼镜腿。
男人立刻扶着眼镜,没有继续对付对方。
“这么?要帅不要命了?”
没有理会酒川,男人转身在电脑键盘上敲打起来。
“离那东西远点!”酒川威胁他,但没用。
“你想杀我就来吧。”
“你好大的威风!”酒川拉住他的手,去抢他的眼镜。
他似乎认识这双眼,但到底是谁的眼睛?
“你是谁!说啊!”
“没时间了!”男人脱开酒川的手,继续敲打键盘。
安东感觉到了天上的动静,有个亮闪闪的东西。
“混蛋!”酒川想动手,但被男人扑倒在地。
“低头!”
从天而降的威胁,死神的速度是十马赫。
安东已经看见那个黑点了,直冲而来的危险,但他动弹不得。
“快呀,快呀!”男人嘴里念念有词,他在期待什么。
“咚!”空气剧烈震荡,震动让每个人都收到了惊讶,黑色的烟尘正在飘散。
炙热的碎片雨,落到泥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冲击产生的冲击波,把阴霾的云推开。
男人把银色的箱子合上,拉着还在发呆的尤里就要走。
“等等!你要带他去哪里?”安东一挣扎,脸直接栽进泥地里。
“请等一下。”酒川追上去,“你不会就想逃跑吧。”
“对啊,我现在就是要逃了。麻烦你还是别做无谓的阻拦吧。”
尤里似乎想到些什么,指着安东。
“那个家伙,和我很像。现在估计也知道我这东西真面目了吧。”
男人一惊,看向安东。
“那个人,其实和我一样。”尤里指指脑袋。
“你把那东西给了他?这下他也有那种能力了?”男人有点慌张。
被排斥到一边的酒川很不耐烦了,大步上前扯下男人的墨镜。
“你给我适可而止!”
男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被抢掉了围巾和墨镜。
“你是……”酒川退后两步,虽然有所变化,但这张脸他知道。
“沈默!”安东朝这边看过来。
“你还活着……但档案上确实写着你死了,我还以为……”酒川走上前。
“啊,说来话长,所以……”沈默拿出一个小贴片,贴在酒川脖子上。
“这是什么……啊啊啊啊啊。”酒川一阵痉挛,然后昏死过去。
“沈默?你……”
“好久不见,你还是坚强地活着啊,安东·克劳伦斯。”沈默蹲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怎么可能,明明在格劳夫汀就……”
“给你这个,可以保护你。”沈默把箱子放到地上,“你想去调查我们世界的异常对吧。”
“沈默,是你吗?”
“沈默已经不是我了,不过也没差,如果你真的有本事来找到我的话,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怎么样?”
“回来,你要去哪?”
“沿着一条紫色的河流,然后你会找到所有的答案。”
他走了,留下了那个奇怪的东西。
尤里被带走了,也许这样会更安全。
在银色的外壳上的标志是一条蛇,永远在追赶自己的尾巴。
“衔尾蛇。”
在蛇环下的——是一颗星球,被蛇眼所见。
化作轨道的眼,来自最上层的力量。
轨道监视者,现在加入了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