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世界慢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低温的原因,连空气中的小雪花都下落的慢了。
安东后悔把他那堆乱糟糟的胡子刮干净了,脸上的肌肉都因冷气而僵硬起来,没了那点仅有的保温效果真是一大损失。
他的对面坐着酒川英士,这个皮肤带点淡棕色的家伙似乎对任何气候都有他独特的适应性。一想到作为教会神秘的精锐部队一员这点也不奇怪,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离这个家伙远点,一个被阿勒金抓住了把柄的危险人物当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在梦里就把他捂死。
在这场闹剧结束后他还会放他活着离开吗?
“安东,车停了。”在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酒川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他的身子在刹车时晃动一下,看来是到了。
酒川先站起来蹲到门口,车外没有声音。
“快,脱掉外衣。”
结了一层厚厚的霜的衣服立刻被丢掉,穿着这样的衣服想不被怀疑都难。
“他们准备卸货了……”酒川提醒安东,得到了他的确定。
在车里呆了约五个小时,安东感觉他的骨头都要碎掉了,要不是这冷藏车刻意把设定温度提高他绝对要得低温症。
两人穿着运输公司的工作服所以还不至于被一眼识破,但想在戒备森严的酒店里全身而退没有百分百的保证,如果事情失去控制的话安东将决定使用最糟糕的解决办法。
“检查武器。”他上车前把枪和子弹都放到了贴身的衣服里的密封袋里,用冻僵的手把一颗颗子弹压进弹匣里,最后咔啦一声把枪上膛。
“一切行动听指挥。”安东强调了一遍,反而遭到了酒川的嘲笑。
“为我们俩好,求你下令时千万别犹豫。”
安东白了他一眼说:“我命令你帮我挡枪子。”
“好的老板。”
安东嘴角微微上扬,两人对视一眼拉开了冷库的门,确认四周无人后跳下车。
太阳即将下山但阳光还是很刺眼,一对双子高塔在周围低矮的建筑中显得鹤立鸡群,灯光透着玻璃幕墙一层层把这栋大楼点亮。
“位置完全正确,我们在壹号‘天之筵’前,酒店就在六楼。”酒川确认了他们的位置。
“你们愣着**呢?”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穿着带反光条那种背心的主管以一种看渣滓的眼神看他们俩。
“这就去!”酒川扛起一大袋冻得结结实实的冷冻食品,安东跟在他身后。
穿过卷帘门,里面的空间比他们想象的要狭小不少,堆放的货架把整个空间堵得像迷宫一样,地面上有不少肮脏的脚印,都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冷库在那个方向。”安东手一指,两人看门口并没有其他工人。
“什么?上锁了?”安东转动了一下把手,门确实被从里面锁上了。
酒川有预感,耳朵靠在门上听:“是谁在里面?好像有女人的声音。”
安东感觉事情不妙,扯了酒川的袖子就要走,结果和主管撞了个满怀。
“瞎了吗你?”主管一分钟让安东的粗口词汇量翻了一番。
“老板,你看门是锁着的。”他一边赔不是一边让开一条道来。
“哪个不长眼的把冰库锁门?”主管说罢从腰间拿出一把大钥匙来,咔啦一声转开了锁。
三人进去一看,哪有什么人,倒是一排排挂的整整齐齐的牛肉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长点心啊你。”临走前主管也没忘了狠拍一下安东的脑壳。
直到他的脚步消失在外边,两人才敢稍微放松一点。
“感情我在哪里都是扮演受气包的角色是吧。”
酒川没心没肺地笑了说:“不是挺合适吗?”
“够了。”
在这带着发僵的腥味空气中,有一阵微弱的风。
“不许动!”酒川的感官远超一般人,立刻就发现了动静。
“求求你,我已经没知觉了……”一阵细微的哀求,是带着颤抖的女声。
他们搬开一堆纸箱,看清了她的样子。
可怜的女人,一只手被手铐困在管子上,衣服已经结了霜。
“别怕,我马上帮你脱困,安东去找热水来。”
安东出门后四处张望了一下,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她到底是被谁做了这种事。
后厨和冷库距离不远,穿过一条有设备间的过道就到了。这里基本没有什么人,而厨房对面就是员工的休息室,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猜那个女的现在和冻肉比哪个更冷?”
“臭**,咬人时怎么不想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安东就在外面听了两句,在开门前躲到了设备间里。
“真是的,再关她个把小时就把她放了吧,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也没好下场。”
一群穿皮夹克带针织帽的人熙熙攘攘地走掉了,他们绝对不是这里的保安!
“我可没料到这点,这下多了大麻烦了。”安东在门关上前抵住了门,溜进休息室。
休息室不大,烟味倒是不小。门上有闭门器,门口还有刷卡器,没有员工卡是进不来这里的。他摇摇桌上的壶,已经全空了。
他给壶灌上水,借着烧水的时间打量起房间来。
墙上是各员工的值班表,把上面的照片和刚刚出去的那些人比对,没有一个人是匹配的。
“这就奇怪了,他们是什么人,听起来是他们把那个可怜的女人关起来的一样。”
他在沙发底下找到了线索,一把女人的长发,看起来是打斗时揪下来的。
地毯不是很平整,很多地方翘了起来,最后也没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
没时间多想了,他拿个纸杯倒上热水就往回走。
酒川用了点“不安静”的手段,把她用衣服罩起来,枪口抵着链子扣下扳机。
安东看见她手上只剩一半的手铐,好在他们发现她及时,只是受了点冷。
“给,热水。”安东喂她一点把一杯喝完。
“你在里面听见我的动静了吗?”
安东摇头,“没,但我有坏消息。另外一伙人也在这里,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
“他们是韦伯的走狗,撞上他们真是倒大霉了。”女人总算开口了,“我是佐伊,《极光报》记者。”
“记者?被打成这幅模样真是够呛,你老板最好让你回去休息一个月。”酒川说道。
“他们不希望有人在今晚拍到点什么,当然你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大门外,看看能不能拍到一点元帅女儿的照片。”
安东听到这点还是很高兴的,问:“那么那个公主确实在这里了?”
“当然,不然我来干什么?”佐伊揉揉自己被打青的额头,脸上还带着笑容。
“你也别抱太大希望。”酒川给安东打预防针,“你知道那个所谓的公主在哪里吗?”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佐伊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酒川抓起佐伊的后领,把她往外拉。
“干……干什么?”
酒川不解地看着她说:“干什么?你还嫌打得不够重是不?”
安东只靠在一边,小声说:“酒川你能温和点吗,她都要哭出来了诶。”
佐伊比高大的酒川矮整整两个头,眼角泪花闪闪。
“哼,他们都没能赶我走,你以为你可以吗!”
安东拉开酒川,他的社交能力比他的身手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看总算有个讲道理的来了,佐伊眼里的安东似乎都带了光。
“帅哥,就保护人家到六楼好不好。人家可不想再被欺负了。”佐伊刻意靠近他,蹭他的胳膊。
“不行。”安东一句话直接把佐伊的幻想打成泡沫。
“什么?男人果然都一个鸟样!”
安东看她气急败坏地咬着自己的拇指,像个小孩子一样跺脚泄愤。
“再怎么折腾也没用,离开这,这是对你好。”
佐伊转过身去,撅起的小嘴立刻变成了坏笑。
“那如果我告诉你就在六楼的某个房间里呢?”佐伊说时没忘偷偷观察他俩表情。
两个男人犹豫了,冲天而降的好消息,她到底还有多少没抖出来?
看两人还在考虑,佐伊知道他上钩了说:“当然从四楼开始就被封锁了,要是带上我的话说不定我还会想起什么来着。对了,要亲眼见到公主才行呢,毕竟是‘被羁押的皇后’呢,要是能有一篇报道之类的。”
“我觉得她不靠谱。”安东冲酒川耳边轻声说,“她只是想让我们当工具人。”
酒川表示同意,重新打量了佐伊的装束说:“还是别让外人掺一脚。”
两人扭头就走,吓得佐伊追上去。
“别走啊,我求你了还不行吗。”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是公主让我来的,我非去不可,我也没办法啊。”
“我看看。”酒川把信封上的名字读出来,“雪城·萨斯。就这?你还是回去吧。”
“不是我想来啊,是我必须来。”她盯着酒川的眼睛,酒川只好把目光转向安东。
“那……安东,你说了算。”
那双不甘心的眼,在高空之上,他的思想回到了那只钢铁的空中鲸鱼上。
“什么意思,你必须要去?”安东直接了当地问她。
“你还听不懂吗?她被软禁起来了啊!下一任的元帅肯定是韦伯将军了,一个把黑手党当做自己处理竞争对手的工具的人,你真的想让他来做我们的元帅吗?”
安东和酒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样都好吧。
一个被陷害的忠志之士,结果是永远都不许回到故土。
一个冲锋陷阵的国家之盾,硬生生被拖入黑色的世界中成为任由巨头摆布的对象。
他们是没有归宿的法外之人,为何要为此操心呢?
佐伊的瞳孔剧烈收缩,安东说了最无趣的话。
“够了吧,我不想听了。”
“怎么会……”
刚才还如此关系她的两人,现在却一点人情味都没了。
“保持安静就跟我们来。”
“你!”酒川没预料到安东的突然反转,“我们说过了!”
“酒川,和这个国家毫无关系,这是私人恩怨。”安东冷漠地看他,酒川找不到认识他的感觉,安东像突然从一个人变成了另一个人,如此陌生。
安东拿出他的手枪,上膛。
“这是私人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