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英深得济州珠宝行老板的信任,再受重托,领银六万两,去河北采购贩运珠宝。为了路上押运方便,他在济州雇了十名健壮的车夫,将银两装在十辆江洲车儿中,底下装银子,上面盖枣子,徉装做贩卖枣子生意的。
择日出发后,王英身跨高头火焰驹,手提丈八点钢枪,押运着十辆江洲车,早宿迟发,一路小心谨慎,连行多日,倒也平安无事。不料,这晚夜宿青州道三岔口时,六万两白银,竟神秘地丢失得一干二净,就连那十辆江州车和十个车夫,也无影无踪。
丢失了六万两货银,使王英突然掉进了冰窟之中。他连心都凉透了。这青州道旅店,就开在青州府衙门的大门前,就开在青州府辑盗观察的眼皮下;住店旅客的巨额货银,竟然在一夜之间,丢失得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实在是叫人不可思议。王英一点头绪都没有,无可奈何,只得前往知府衙门去报官。
案情重大,青州辑捕观察贾仁领命查访,查了数日,也是毫无影响。直拖到月余之后,那贾仁方放出话来,推脱道:“这案情无根无据的,谁知是真是假?要不,就是被清风山的强盗暗中抢劫了。自此以后,他们便要查不查,要访不访的。
王英前往知府衙门催案要案时,知府反道他无理处闹。王英大怒,据理力争,竟被知府喝令众衙役将他赶了出来。知府还道:“你本事大,不晓得自己向清风山强盗要去?”
王英听了这话,连肺都气炸了。他发恨道:“客商六万两货银,丢失在你青州府衙门前,丢失在你辑捕观察的眼皮下,你青州知府竟如此轻描儿戏,你辑捕观察也如此敷衍塞责!这是什么官埸,这是什么世道?”因此,他恨透了青州公门中人。可是,他又能把人家怎么样呢?
巨额货银丢失后,王英进不能去河北贩运珠宝,退不能回济州向老板交差。他不知如何是好,直急得火烧火燎,团团直转。常言道:病急乱投医。他想,是否真的是被清风山强盗打劫了呢?反正无路可走,不如去闯一闯清风山,也许能探听出一点门道。想到这里,他便身跨火焰驹,手提点钢枪,策马往清风山来。
也是艺高人胆大,王英毫无畏惧,单人独骑,泼喇喇闯进了清风山腹地。他不知强人驻扎何处,正勒马观望时,道路两旁树苁中,忽然伸出十几把挠钩来勾他的马腿。那火焰驹十分有灵性,说时迟,那时快,当挠钩就要勾到它时,它一声长啸,腾空而起,平地跃去十数丈,落下地来又奔去数十步,方才停住,远远的避开了那埋伏下的众多挠钩。
强人们见一袭不中,便闪出二三十人来,簇拥着一个手使长柄朴刀的头目,来抢王英。王英见了,毫不将他们放在心上,冷笑道:“哼!不知死活的!爷爷若要你们死时,比踩死几只蚂蚁还容易!休说你这二三十人,就是二三百人、二三千人,又岂奈我何?”
那使长柄朴刀的头目道:“休要夸口,看刀吧!”说着,挥刀就砍。
王英越发冷笑道:“该死的强盗!谅你也不知我的厉害,叫你尝尝王英的丈八点钢枪吧!”
于是,他二人刀来枪往,大战十余合不分胜负。可再战时,那头目难以抵挡了,因而举刀架住王英的枪道:“好汉请住手!刚才你说你叫什么?”
王英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爷爷名叫王英!”
那头目立即收刀抱拳,问道:“莫非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人称双枪将王天祥的大英雄么?”
王英也收枪道:“不敢,在下正是王英!”
那头目一听,将朴刀一撇,立即趴下地去,向王英磕起头来。众蝼罗也一齐跟着磕头。那头目边磕头边说:“若知是大英雄到来,就借肖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伏路拦劫!恕罪,恕罪!”
王英听了,方知那头目名叫肖雄,又见他拜伏在自己马前,便道:“肖雄,你既知我王英之名,又为何于两月前,在青州道旅店中,暗中劫了我六万两货银?还不快快交还与我?”
肖雄“啊呀”一声叫屈道:“大英雄,这可是个天大的冤枉!不知是何处强盗,暗中劫了你的货银,却来栽在清风山的头上!我肖雄在这清风山下伏伏路,小打小闹也还罢了,哪有那个胆量,那分本事,去青州道做出那等大事来?就是做了,哪有得了六万两银子,还有在这里干这伏路勾当的?还请大英雄详察!”
王英见肖雄急得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又打量着他,见他不过二十来岁,眉清目秀,利利索索;脸上露出真诚,不似奸诈之人,便知他说的不假,未免心中大失所望。他寻思道:“这可是走途无路了!”于是,他仰天长叹道:“想我王英投胎时,一定是遇上了丧门星;不然,为何生就一个无家可归的命?”
肖雄见王英长叹,心中也寻思:“看来,这人也被逼上绝路了。”他本事虽不如王英,但也是个机灵人,心想:“若得此人上山落草为王,我等跟随着他,还愁什么生计,还怕什么官军?只是不知他原意不原意,甘心不甘心?”
他想到这里,便向王英试探道:“大英雄若觉方便,何不暂上清风山歇歇脚?一来免得颠沛,二来可住下慢慢打探失银下落,三来也好给小的们一个孝敬的机会。”
王英边听边想:“我已经是走途无路之人,只怕除了他这个主意,再无他路了。”因而说道:“既承美意,王英只好从便。只是要打扰你们了。”
肖雄大喜道:“大英雄名满江湖,请也请不到呢,何谈打扰?”又招呼众蝼罗道:“小的们,快侍候大英雄上山!”
蝼罗们依命,兴高采烈,纷纷为王英牵马抬枪,簇拥着登上山寨来。
到了山寨里,肖雄一边请王英居中上坐,分咐小蝼罗看茶,一边又叫小蝼罗备办酒宴,为王英接风。
宴到半中间,肖雄便将王英扶到那交椅上,令全寨一二百蝼罗齐齐跪下,同声叩拜道:“参见王大王!”
事到如此,王英推脱不得,只好应承。自此,他便在清风山做起大王来。他一边整顿山寨,一边打探货银下落,更一边探听燕顺信息。自然,这清风山也渐渐兴旺起来。
如今再说燕天,当年在义愤填膺之下,毙杀了两个作恶多端的县衙差役,然后义散燕家庄,连夜出走江湖。在往北行的路途中,他见义勇为,抱打不平,辗转行进,历时数月,方来到河北大名府。此时,他所携带的三百两银子,因一路施舍加自用,已仅仅剩下几两散碎银子了。常言道:无钱逼倒英雄汉。燕顺尽管英雄盖世,大义冲天,到了此情此景,也未免气短起来。几天之后,他举步惟艰了。
这一日,燕顺不知如何是好,正在一饭店用餐时,遇上了一个常年往来北地贩马的客人。那客人见燕顺好一条汉子,又穿着不凡,仪表不俗,眉宇间射出一股英豪之气,却只将几个馒头、一碗浠粥和一碟咸菜充饥,心中便想:“这人用餐,为何如此节俭?莫非身临困景,英雄气短不成?果真如此,倒可拉他一把,又能为我所用。”想到这里,他便对燕顺道:“这位壮士,也太亏待自己了!请过在下这边来,同饮一杯如何?”
燕顺微红了脸道:“多谢仁兄美意,在下这就用完了。”
那客人道:“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能在此相遇,也是有缘人。同为江湖兄弟,又何必客套?就请过来吧!”
燕顺乃诚信之人,见不好推脱,便过那客人这边来了。那客人早唤小二添了杯筷碗盏,又添了几个菜,先给燕顺斟上一杯酒,自己也添满了,然后举杯道:“壮士请!”
燕顺也道:“多谢仁兄!”
二人三杯下肚之后,客人便问:“壮士作何生计?”
燕顺叹了口气道:“休要提起!在下把个偌大的祖业全都弄没了,如今只好出走江湖。说来实在惭愧!”
客人道:“想是遭了大难了?”
燕顺道:“一言难尽。也是在下看不过这世道,咽不下心中那口恶气,才弄出来的。”于是,他便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说了个大概。
客人道:“我说呢!壮士一表非俗,眉宇间透出一股冲天豪气!原来,壮士是位大仁大义、敢作敢为、可敬可佩的大英雄!”说毕,他又提壶,给燕顺和自己都满满斟上杯中酒,举杯道:“来,来,来!在下满敬大英雄一杯!”
燕顺也举杯道:“惭愧,惭愧!”
说着,二人都干了杯。那客人又斟满酒后,问道:“敢问英雄,如今作何打算?”
燕顺道:“实在惭愧!如今,在下连饭食都接济不上了,正发愁呢!”
客人道:“既如此说,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顺道:“仁兄有话,何不赐教?”
客人道:“我是个贩马的,常年往来北地与山东河北之间,也赚了些银钱。只是,如今路上越来越不好走了,我正少个大英雄这样的好帮手。不知大英雄可愿屈驾同行?这样,英雄便既可避祸,又可以为生计。”
燕顺想了想道:“仁兄若可携带在下,那是再好不过了。”
那客人喜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干了这杯中酒!”
于是,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自此,燕顺便跟随那客人,往来北地与山东河北之间,做起贩马生意来。数年来,他也分赚了不少银子。但他一味的疏财仗义,扶危济困,所以身上几无积攒。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