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九夫人不听劝,固执地拗赢了,因而在轿内笑道:“这就对了嘛。怕什么呢?就真有强盗,糟殃的是我,也不是你们。你们想想,强盗也是人。他们抢劫,为的不就是钱财和女人吗?我们空手出来,没有钱财给他们抢。你们一个个是大男人,他们抢了也没用。你们到底怕些什么呢?”
左边的丫环道:“听说,强盗们都是青面獠牙的,好吓人!”
右边的丫环也说:“听说,他们还吃人呢!”
九夫人笑道:“我不信。强盗也是人做的,怎么会青面獠牙?若说吃人,也不光是强盗,三国大英雄刘备,不是也吃过人肉吗?只不过,他那一是锇极了,二是别人请他的客,三是他误把人肉当狼肉,所以才吃了。要不然,哪有人吃人的道理?”
轿外的人都道:“虽然如此说,但也要小心些才好。我们只盼望能平安地回去才好。”
九夫人道:“忧什么?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去的,现在不是一直都没有事儿吗?只怕观音庵就在前面些。”
轿外的人道:“只求观音菩萨大慈大悲,保佑我们无事。回去后,我们天天给她老人家烧长命香。怕就怕,这会儿强盗就来了。”
谁知,他们的话竟应了口气。大家正忐忑不安地议论着往前行进时,忽然,前面路旁钻出一伙使枪拿棒的人来,拦住去路大叫道:“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若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又乱哄哄地叫道:“识相的,就快把银子拿出来!”
忽见真的遇上了强盗,那四个空着手的侍卫,“妈呀”一声惊叫,首先撒腿便往回跑。那两个丫环也是空着手的,“娘”都叫不出来了,也紧跟着护卫往回跑。
那四个抬轿的,此时都不约而同的肩头儿软了,将那轿杠“嗤留”一声全都滑下去,使小轿“嘭”地一声落在地上。此时,他们哪里还顾得许多?一个个都丢下小轿和九夫人,也折身空手追随着丫环和护卫,没命地逃跑了。
强盗们见这些人丢下小轿,抱头鼠窜而逃,也不追赶,全都站在那里呵呵大笑。他们料定,人跑了没什么要紧,钱财宝物一定还在那乘小轿里。因此,他们笑罢,一齐拥向小轿来。
这群强盜共有七八個人,是清風寨前寨的伏路蝼罗,由一個小头目带领。平日里,他们伏路哨探不过观音庵;今日由于天气好,他们多走了两里,探到观音庵这边來了,不想在此劫下这乘华丽的小轿。他们以为,今日发了大財了。
这时,小轿內的九夫人早已嚇得面色如土,颤抖不已。她后悔沒有听下人们的话,以至眼下大祸临头。她正自惊慌失措时,忽见两把明晃晃的朴刀,从轿帘中缝里伸了进来。她以为强盗们要杀她了,吓得张口就要惊叫时,又见轿帘被两把朴刀挑了起来。轿门两边,露出两颗人头来,向她轿里探头探脑地张望。
这九夫人倒也着实伶俐,一见那两颗向里面张望的人头,立刻在惊慌之余,极力露出一脸美丽的笑容来。那两个蝼罗见了,先是一愣,随即便狂笑大喊起来:“妙啊!妙极了!”
其他蝼罗不知何故,都问道:“怎么呐?你两个看见宝贝呐?”
那两个蝼罗道:“正是呢,这轿子里头,有个活宝贝呢!”
众蝼罗听了,一齐挤到轿门前来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十分俏丽的少妇,便推推搡搡,手舞足蹈起来,嬉笑着,喊叫着:“哦!天赐艳福啰,天赐艳福啰!我们有福享啰!”
那小头目不知是个什么活宝贝,不免喝斥道:“吵什么,吵什么?闪开,让我来看看!”
众蝼罗道:“头,你快来看看吧!你见了这个活宝贝,只怕也要叫好,欢喜得不得了呢!”
果然,那小头目将轿帘挂起来看时,心里不禁乐开了花,连连喊叫道:“好,好,好!真是个活宝贝!”
众蝼罗都奉承道:“头,今日托你的福,才得了这么个活宝贝。这福,还得让你先享;这快活,也得让你先快活!”
那小头目喜得抓耳搔腮,张口欲分咐蝼罗们,把小轿往树林里抬时,忽然心里一闪,暗自道:“这个女人太有趣了,若是被我们大王见了,一定会非常喜欢。”
他又想:“如果把她抬上山去献给大王,大王一定会重重有赏。有了重赏,还怕找不到快活?那才是银子、快活双丰收呢!”想到这里,他便对众蝼罗道:“弟兄们,这个活宝,我们可没有福气要。我们把她抬上山去,献给我们大王吧。大王一定会重重有赏的!”
众蝼罗听了,乱叫道:“对,对,对!头说得对!这么一个活宝贝,我们如何消受得起?只有我们大王才有这份福气!”又乱哄哄地叫道:“哦,哦!向大王献宝去啰,向大王讨赏去啊!”
于是,蝼罗们不由分说,抬轿的抬轿,帮扶的帮扶,一窝蜂似地,将九夫人风快地抬上山去了。
那清风山山寨,分为前、中、后三大寨,前寨便是伏路哨探、把守前关的蝼罗们所驻扎的地方。那群蝼罗簇拥着小轿,将九夫人径直抬进了前寨。那小头目走在前面,问守寨蝼罗道:“我们大王在屋里吗?”
守寨蝼罗道:“上大寨聚义厅议事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小头目听了,便分咐众蝼罗将小轿抬到他们大王屋门口,将九夫人从小轿里轻轻拉出来,又拉进屋里让她坐下。然后,他分咐两个比较老诚的蝼罗道:“你们两个,给我小心地好生看守她,我上大寨聚义厅去,看大王们议事完了没有?”
待小蝼罗答应后,小头目便急急忙忙直奔大寨而去。走到半路上,正好遇上他们大王从大寨下来了。他喜孜孜地迎上前去,打拱巴结道:“小的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那大王听了,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这滑头鬼!无缘无故的,喜从何来?”
那小头目笑嘻嘻地凑近那大王耳边,眉飞色舞地轻轻说了一阵,说得那大王也眉飞色舞起来。他拍着他的肩膀,呵呵大笑道:“行啊,滑头鬼!假若真如你所说,本大王决不亏你,重重有赏!”
二人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奔回前寨来。回到寨里,那群蝼罗便围了上去。那两个在屋里看守九夫人的蝼罗,也迎了出来,大家一齐向那大王贺喜讨赏。那大王果然喜之不胜,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五两的大银,当场赏与众蝼罗。那小头目接过银两,便与众人跑到开边去,分派银子:他分了五两,其余十人各分一两,大家高高兴兴而去。
这里,那大王迫不及侍,便快步走进屋里去。
那坐在屋里的九夫人,此时已由惊吓和慌乱,渐渐变得平静与坦然起来。她是个很能看得开的女人,暗暗盘算道:“常言道得好,除死无大祸。大不了就是个死而已,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何况,凭着女人的本能与强人去周旋,还不一定只有死路一条呢。”想到这里,她便静下心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观察和等待结果。
忽然,她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两个看守蝼罗也迎了出去,便凭直觉知晓,一定是要命的大王回来了。于是,她又有些忐忑不安起来。是生是死,很快就要见分晓;因此,她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门边。
要知那九夫人性命如何,请看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