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大方正的长安城外,光是进城的马车就排了十里有余。
乌黑的城墙耸立在不远处,为它点缀的是守城士兵的金甲和象征盛世的大红灯笼。
喧嚣密集的人群有序的通过城门,向天随着人流向前涌动,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繁华长安街五步一棋局,十步一酒肆。
酒香飘了满街,美食种类无穷,锦衣丝绸玲琅满目。
街边的文人雅士深陷棋盘厮杀,一个个聚精会神的思考落子,旁观者不时拍手称绝。
绿水河边,婀娜的佳丽女子比比皆是,香粉的味道延绵两岸,她们浓妆艳抹,玉脂粉胸,衬托出一片万紫千红。
向天永远都记得这一刻的感觉,因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他跟着左千寿穿过繁华的街道,路过了朗朗读书声的国子监,一路前行抵达了兵部的门口。
守门的士兵威严的站在两侧,见左千寿也不阻拦,一行人顺利的踏进了前院。
“世侄,在这里等我一下。”
左千寿拿着复命文书踏进正堂,向天留在原地好奇的环顾四周。
这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进出着表情严肃的兵吏,他们来去匆匆,脚步间则带着大唐军人的那种果断坚决。
有两个人终于打起了招呼。一名军官从正堂出来,见门外走来熟人,不冷不热的寒暄起来。
“哎哟,王校尉,真是稀客啊,你们执行任务回来了?”
那名王姓校尉长舒了一口气。
“差点就他娘的回不来了。”
“哦?遇到危险了?”
“那伙贼人被我们逼到绝路开始拼命,我们真是费了不少力气才将他们给摁住了。”
说到这里,王姓校尉开始摇头。
“跟我一起去的弟兄,一个重伤两个轻伤。”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老兄兵强马壮,你不去谁去啊?难道让向府的那群缩头乌龟去吗,恩?”
说到向府,两人哈哈大笑起来。似是找到些许安慰,那名校尉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拱拱手送走了熟人,又迈步办起了正事。
一旁的向天听完他们的对话,心中先是一阵愤怒,然后变得疑惑起来。
左千寿虽然跟他说过向府荣光不再,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竟已落到了这般田地。当年那个风头正劲的当红门户,如今却只能让人当作笑柄来谈。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左千寿复命出来,见向天一脸的不悦,赶忙问道:“世侄,你是不是疲乏了,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向天黑着脸问道:“左叔叔,我方才听了一些辣耳的话,一时心气不顺罢了。”
左千寿大体猜到了缘由,一时有些哑口无言。他很想告诉向天,这帮人是瞎说的,你不必理会。
可是,大唐军人心直口快,如果是刚才有人说了向府坏话,那一定是在嘲笑那些府兵混噩度日。对于这一点,他无法反驳。
轻咳了两声,左千寿开始转移话题。
“你刚回长安,有很多事需要摸索,不必着急,也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做好自己就好。”
向天心情低落的回道:“小侄明白了。”
顿了顿,又问道:“左叔叔,这兵部还会派发任务给各府吗?”
“全凭自愿。各府高手如云,若有什么事端,收到消息后他们就会主动派出人马平息。”
向天问:“我们家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了吧?”
左千寿尴尬的看着他,默认了。
向天气道:“所以空吃朝廷俸禄,也不造福百姓,导致现在声望极低,没人把我们放在眼里。”
左千寿继续沉默。
“好吧!左叔叔,现在有什么军务,我要去做!”
“世侄,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能否先到我家休息休息,再做打算?”
“不!”
向天斩钉截铁道。
“已经十年了,我一刻也不愿再等下去!”
见识过他的身手,又见他态度坚决,左千寿不再劝阻,领着向天转身返回正堂。
一名正在办公的官员见左千寿返回,放下毛笔问道:“左侍郎,还有什么事吗?”
“劳烦张大人给看看,最近可有什么事端需要解决?”
官员好心的回道:“你这一路舟车劳顿,就算有事那些府院也会派人出面,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不是我,是他。”
左千寿指着一旁的向天说道。
“哦?”
官员打量起向天来,问道:“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这人?”
向天淡定答道:“在下代表向府而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向府这两个词仿佛一滴凉水落入了油锅,砰的一声炸了开。
正堂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纷纷看向说话之人,见他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又有向府加身,瞬间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张大人,看看有没有赶猪找狗的差事,快快打发这位向府的少年英雄去办了吧!”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向府的?”
左千寿脸色铁青,用力的挥手喝道:“你们他奶奶的没事干了?要笑回家笑去!”
张大人有些为难的看向左千寿,左千寿黑着脸说道:“张大人,我左千寿愿意做保,你只管分配任务给他。”
“长安往北二百里的牛尾山倒是闹了一处山贼,只是……”
张大人有些犹豫。
“只是还不清楚那伙山贼多少人马,实力如何,所以一直没有处理此事。如果这位少侠考虑清楚了……呃……我想……”
“三日之内。”
向天回道。
“三日之内,我提他们的头颅回来复命。”
扔下这句话,向天阔步走了出去。
不多时,有一位向家少年独身领取了剿灭山贼任务的消息被迅速传开。一时间从将军到士兵,从达官贵人到市井小民都知道了这件事。
若是别的府门也就罢了,偏偏是那混吃等死的向家。大家纷纷开始议论起来,有的不屑,有的冷笑,有的甚至认为是愣头青在找死。
总之,没人相信他能活着回来。
……
向府大院。
管家跌跌撞撞的跑向书房,一边跑还一边喊着:“老爷!不好了!”
书房内,老爵爷放下册子,一双浑浊的眼珠无神的盯着他,斥道:“向福,有事你去办就好了,我不是让你别来烦我吗?”
“老…老爷,这是件大事啊!”
老爵爷冷哼一声。
“活到这份上,杀头我都不怕,还能有什么大事?”
“有…有个……听说……”
管家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见他魂不守舍,又不知是抽了哪门子的风,老爵爷不想理会,伸出手指头刚想让他滚出去,但“滚”字还在嘴边,却被管家接下来的话给吓住了。
“听说今天有个少年,说是我们向府的人,去兵部领了剿匪的任务!”
老爵爷惊愕的问:“府上何人敢这么大胆?”
管家急的都快哭了出来:“上下我都问过了,不是咱们府上的人啊!”
老爵爷又问:“会不会是搞错了?”
“不可能!是左侍郎亲自担保的,坊间都传开了,错不了!”
“千寿保的?”
听到左千寿的名号,老爵爷心中信了几分,又升起了一丝暖意。
树倒猢狲散的这些年,一直还坚持来看望他的,也只有左千寿了。可无缘无故冒出个向府的人,这小子在搞什么名堂?
“既然是千寿担保的,那你就留意一下吧,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吧。”
老爵爷懒得多想,冲着管家不耐烦的连连摆手,将他打发了出去。
管家灰头土脸的退了下来,心中五味杂陈。如今的老爵爷每天除了照料那个石榴树,就是把自己成天关在书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这么下去,等他老人家归了天,府里的这帮下人也就要流落街头了。
垂头丧气的管家路过了石榴树,对它喃喃道:“少爷,您要是在天有灵,就救救这个家吧!唉……”
管家一边哀怨着一边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