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衙门后,轻妍径直去了关押李二狗的监舍。
印象里见过他两次,那时的他朝气蓬勃,像一个饱满的气球。现在则是气球漏了气,不复往日光鲜。
轻妍开门见山,“我们找到你哥哥了。”
李二狗猛地抬头看向她。
“我们把他送去医馆治伤了,大夫说幸亏送去得及时,若是再晚上一刻,华佗在世也救不回来了。”
“他现在怎么样了?”李二狗问道,他的声音嘶哑,好像经受了漫长了折磨。
轻妍要了一碗水,“大夫帮他处理了伤口,只需要调养些日子就能痊愈了。”
“多谢。”
“他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轻妍看向他的眼睛,“你再瞒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李二狗端水的手有些抖,“他会被处死吗?”
“看你了,如果你一五一十地把前因后果说出来,我们会留他一条命。”
“都是因为我,”李二狗已经开始哽咽,“今年过年的时候,大哥从扬州回来了,他说他在扬州遇到了一位名医,不论是什么腿脚上的毛病,只要经由他手都能治好。但是他的要价实在太高,我拒绝了。大哥不愿意放弃,说他一定会想办法筹到钱带我去扬州。
“后来大哥开始在晚上出门,回来时身上就多了一些首饰银票,我知道他是去做什么。可是我太想做个正常人,不用被小孩笑话了,所以我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我恨我当时没阻止他。
“那天晚上,大哥依然在半夜出门了,这次回来是身上带着伤,他给了我一个箱子,让我带着箱子去扬州……”
“后来呢?”轻妍问道,“你因为愧疚,揽下了你大哥的罪名,而且把他藏在了地窖里?”
“我把藏箱子的痕迹做得很明显,他们找到箱子后就不会再搜查了,我以为大哥能在衙役走后出来……”
“但是你没想到他伤得太重,”轻妍接上了他的话,“以至于在地窖里躺了两天,差点一命呜呼。”
李二狗放下碗,掩面痛哭。
轻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走向隐在黑暗处的知县顾正,“知县大人,着人记下了吗?”
顾正有些恭敬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什么身份,但能跟在太子身边的人,能力肯定不会差,果然如此。
“那就行了,拿过去让他画押。”轻妍又随口问了一句,“知县大人,这案子会怎么判?”
“根据《颜律》,李铁牛身上有人命,又窃取了不少财物,肯定要被斩首。李二狗,虽说包庇了他人,但那人是他哥哥,过些日子就放出去了。您觉得怎么样?”
轻妍皱了皱眉,“我没什么想法,只是随口问一问。”
她觉得不算公正有什么意义,顾正都是严格按照《颜律》判的,她总不能去修改律令吧。
卫子栩饶有兴致地盯着轻妍,她根本就没去医馆,连李铁牛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却能一脸认真地说出他们救了李铁牛一命,并且编了个李铁牛已经全部招供的谎言,彻底瓦解了李二狗的戒备心。
如果没记错的话,司扶清好像也用过这种办法审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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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离开衙门时,太阳已经西斜了一段距离了。
轻妍还在为李家兄弟的兄弟情惆怅,完全是无意识地跟着卫子栩走,待她反应过来时,才发觉三人走的是和回家的路完全相反的方向。
“殿下,”轻妍顺手拽了下卫子栩的衣袖,“我们去哪儿,不回去吗?”
“去吃饭。”卫子栩看向轻妍碰过的那块布料,眼里有隐隐的笑意。
轻妍飞快算了一笔账,这两个月里的吃穿用度,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存银,如果不是前卖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玉佩,今天她连早饭都吃不上了。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京,能省一点是一点吧,而且她帮卫子栩治了伤,还给他地方住,吃他一顿饭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只是她没想到卫子栩的口味如此清奇。
轻妍试图在满桌子的菜中找到一样不放糖的,未果。
艰难咽下一口糖醋鲤鱼后,她喝了口茶清口,差点没吐出来,这是加双倍白糖的花茶吧?
恰逢此时,卫子栩还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钟姑娘处理案子的方式自成一派,不知是从哪位先生那里学来的?”
菜不好吃,茶也不好喝,都这么累了竟然不能吃上一口满意的饭菜。她想怼人,那句‘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少跟我拐弯抹角的’差点脱口而出,毕竟对面坐的是太子,忍一忍吧。
轻妍平复好心情,开始演戏,“没有啊,这还需要学吗?”
当然是学过的,只是不能暴露底细,不然会被当成疯子的,那就当她是一个天才吧。
“那什么,”轻妍放下筷子,试图转移话题,“半夏青黛没来,我要给她们打包一只烧鸡带回去。”
卫子栩失笑,没想到这话题换得如此生硬,“之湛你去。”
“等等,”轻妍叫住之湛,看向卫子栩,“这个你结账吗?”
“我结。”
“谢谢之湛大哥,”轻妍笑道,“也谢谢太子殿下。”
卫子栩看着她的笑颜,忽然又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看来暂不回京的决定是对的。
“钟姑娘,你想不想帮我办事?”
轻妍果断拒绝,“殿下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哪里能帮得上殿下的忙。”
伴君如伴虎,伴未来的君就更危险了。
“刑部的司侍郎……”卫子栩还想说些什么。
“殿下吃菜,多吃点。”轻妍给他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强行打断了这场对话。
如果知道日后会被打脸,她会主动提出帮卫子栩办事的话,轻妍今日绝对不会拒绝得这么潇洒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