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昌对崔莹的念想,是源自于摘星楼所举办的摘星宴上的惊鸿一瞥。
摘星楼是临江城最大的酒楼,舞教坊坊主秦萱,同时也是摘星楼的掌柜。作为坊主,她教导出来的舞姬们,个个舞艺非凡,尤其是崔莹,是她的舞教生涯中最有天赋也是最美貌的一个,她对崔莹寄予了厚望。
而作为酒楼掌柜,秦萱同样很称职。
她独创的摘星宴,每年举办一次,同时为年满十五的姑娘及笄礼,这实际上是给具有潜力的姑娘一个亮相的舞台。在她们亮相之前,没有人见过这些姑娘长什么模样,对内也规定了很严格的纪律,禁止向外透露有关姑娘们样貌的信息。为的就是这一份吊足大众胃口的神秘感,和将来为她们前途铺路的造势效果。宴会上,摘星楼极尽奢华,楼内山珍海味,一席难求。而在楼外,也会摆上数十桌席面,普通老百姓可以免费吃席,还能一睹摘星楼姑娘的芳容。是以,摘星宴实际上已经成了都城里最重要、最热闹的狂欢活动,甚至超过了元宵节。
摘星楼名头越来越响,最终在竞争激烈的京城脱颖而出,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酒楼。
庆元十三年,崔莹十五岁,在那一年的摘星宴上,她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次亮相。崔莹揭下面纱的那一刻,全场几乎同时噤了声。
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这是周士昌的第一反应。
作为新晋富商,周士昌少不得结交京城的贵人。但真正的权贵他够不上,权贵家的管家管事们他还是说得上话的。他花费重金包了一个包间,本来只是图个面子过得去,没想到崔莹一出现,就让他失了魂。
“今年这些姑娘真不错,尤其是那个叫崔莹的。”周士昌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猛地一口灌下去。
“怎么,周兄你有想法?”定国公家的吴掌事是个人精,一眼就看穿了周士昌的意图。
“就是不知道得花多少银两?”周士昌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吴掌事笑道:“摘星楼的姑娘心气儿都高得很,恐怕不是银两的问题。”
周士昌面露不屑,说:“她还能跳一辈子舞?还不如趁年轻还有资本跳出这火坑。”他咂了咂嘴,继续说道:“我倒是愿意接她出这个火坑,银两不是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若能在舞艺大会上脱颖而出,身价可就大大不一样了。”户部李尚书家的曹管事也接话道。
“是啊,听说这位崔莹姑娘确实舞艺了得,很有希望夺得天下第一舞姬称号。”京城首富沈家的沈管家说。
周士昌向贵宾们拱了拱手,哈哈一笑道:“来,喝酒喝酒!”他的内心却在盘算,要想占有崔莹,必须得在舞艺大会之前下手了。
明面上,他隔三差五给崔莹送去情意绵绵的情诗,奉送奇珍异宝,尽管被一一退了回来,他也不恼,仍然坚持不懈的给她送过去。暗地里,他也在疏通各种关系,搭上摘星楼的内线,方便使用一些非常法子得到崔莹。
不要小看收大粪这门生意,清理粪便污水是每家每户的刚需,从收集到贩卖的过程中,形成了一条巨大的利益链,能在此利益链上行走之人,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不仅如此,周士昌在京城几乎将这门生意垄断,他手底下的倾脚工与高门权贵的家宅后院密切联系,为他提供了一张串联的关系网。有这一资本撑腰,也是周士昌有自信能把崔莹搞到手的原因之一。
摘星楼的背景向来是讳莫如深,他们对各项流通的控管特别严格,周士昌几乎花了一年时间部署,才拿下摘星楼的生意,这让他觉得,崔莹于他而言,可以说已如探囊取物一般。
与周士昌的自信不同,一向视崔莹为眼中钉的柳烟近来十分沮丧。
她下了血本让秀珠去办事,这么长时间了,一条好消息都没听到。柳烟满心烦躁无处发泄。
“娘子,奴婢刚刚在院里偶遇阿常,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秀珠一进屋,急急忙忙伏在柳烟身边说。
“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柳烟的语气显示出难掩的不耐烦,这阿常是个下等佣工,专管污糟的粪水处理,身上总是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很少有人愿意和他接近,他能有什么消息?
“城北的富户周士昌,一直想纳崔莹为妾。”秀珠继续回复道。
“他算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们摘星楼的姑娘?”柳烟抿了一口茶,语气十分不屑。
“娘子,若能遂了他的这个心愿,崔莹就没法参加舞艺大会了。”秀珠有些无语,她家娘子考虑问题怎么老是想不到点子上?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柳烟放下茶杯,猛的一下站起来,脸色也瞬间由阴转晴,亲昵地拉着秀珠,问道:“那要如何才能遂了这富户的心愿?”
秀珠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柳烟也听得两眼放光,连连称赞。
有了阿常这条线,秀珠很快就搭上了周士昌。根据摘星楼的规矩,女子不得与外男交往,秀珠的情报传递,很大程度上还是要依赖阿常。
“阿常!”秀珠来到净房外,阿常正在一桶一桶的转移粪水。
听到秀珠的呼唤,阿常应了声,便放下粪桶,转过身来。重体力活之下,尽管气温还不高,阿常也不免汗流浃背,夹杂着污水的气味,让秀珠靠近一点就几欲呕吐。
“你过来一点。”秀珠招手道,她实在不愿意靠近那个污秽的区域。
阿常又应了声,趋着步子走过来,他身形瘦小,面黄肌瘦,脸上也没有表情。
“拿去罢。”秀珠一手掩着鼻子,一手递了一枚蜡丸给他。阿常将蜡丸收入袖内,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秀珠又递上一小袋碎银,“赶紧去,别耽搁了。”
阿常接过碎银,这才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