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男人踏上我们的土地开始,他的命就不再属于他自己,他注定要被献给沃泰恩。
——《梅尔·达拉日记》
她在这里已经等候了很久。
蓝草草海极其完美地掩盖住了梅尔·达拉的身形,她现在就像蓝草中的一部分,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那片区域。二长老告诉过她,那个人类一定会在这里登陆冈斯瓦亚。秩序团的刺客们最不缺乏的就是长足的耐心,她只需等待就好。
梅尔趴在草地之上,土地的泥土香气直扑她的鼻尖。她能闻到这里有蜻蜓翩舞,甲虫飞翔,蓝草轻晃,香兰飘摇。她也能感觉到泥土之下,万千个王国正在兴衰,亿万生灵正在蓬勃生长。这些最美丽的生灵造物,是沃泰恩赐予冈斯瓦亚最昂贵的礼物,古老吟游诗人格里芬的歌声不禁在她脑海中响起:
“贪婪的索取何时穷尽,一如生命的扩张何日将停。
你以为美好是这世间的真理,我却想欲望才是凡间唯一真谛。
神将恩福赐予你,连同利息也要在终了一并拿去。
沃泰恩的字典里没有留情,死亡乃是命中注定!”
“Valar Morghulis”梅尔·达拉低语了一声,她愿将生命随时献予冈斯瓦亚,但在此之前,她誓要手刃每一个入侵者。冈斯瓦亚的尊严不容践踏!
梅尔·达拉从包中掏出那封火漆粘合的信,魁首在心中对她的这次行动给予了明确的指示,这也是长老团的最终意志:
“梅,把他活着带回神殿”
梅尔·达拉哑然了,这怎么可能?长老团传承着古老的记忆,而秩序团是传统最强有力的维护者,怎么可能长老们让秩序团做背离传统的事情?冈斯瓦亚绝不允许第一个入侵者活着呼吸,七次圣战,无一例外,凭什么这次要向人类大开生存之门?梅尔·达拉的眼底闪烁着战火,那是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天......
十八年前的那一天,黑色混杂着紫色的星雨席卷了冈斯瓦亚南部大陆,每一个从天而降的不仅仅是陨石,还有居住在其中的生命。黑中发紫的虫体从陨石中爬出,他们分泌黏滑的粘液,呕吐绿色的物质,污染着冈斯瓦亚的每一寸土地。冈斯瓦亚人旋即拿起武器战斗,可是这些虫子被劈断后依旧能再次行动,并将残肢迅速转变为一个新的生命。它们从南部径直席卷北上,终于在夜半时分来到了梅尔家的门口。
梅尔·达拉和母亲被藏在门板之后,父亲和大哥拿起火把镰刀守在门口。梅尔蜷缩成了一团,被母亲拿背部紧紧护住。梅尔无法忘却,烛光下父亲,大哥喉咙被虫子贯穿的剪影;梅尔更无法忘记,母亲流下紫色血液的嘴角的低语呢喃,和她那眼底永远无法令她释怀的深深伤感。梅尔一瞬间懂了,母亲来自于圣殿。也就在那一刹,虫子从背部贯穿了母亲的身体,紫色的血液溅射了梅尔一身。
梅尔呆滞住了,她不知道呼喊,也不知道哭,只是感觉心头有个什么东西在苏醒,在成长,在壮大……母亲逐渐暗淡的双眼开始弥漫上一层庄严的紫色,梅尔的眼眸也开始泛起蓝光,母女二人在这人间炼狱中开始以相同的频率吟唱,声调逐渐高昂,声音开始疯狂,直至怒吼,直至嘶哑。禁忌的魔法就此启动,清平了梅尔生活的整个农场。
当梅尔第二天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正在一个老者的背上,一抬头,黑白两色肃杀的神殿大门已经向她敞开。小小的梅尔立刻明白,一切的一切都已发生过了,再也回不去了……
当眼底的那片战火余烬逐渐熄灭之时,梅尔·达拉握紧匕首的指缝中流下了紫色的血液。从十八年前的那刻起,流淌着先民红色血液的梅尔就和家人一齐死在了农场,现在的梅尔,是神殿的梅尔,是冈斯瓦亚人间的尺度。她的全部,都属于神殿,属于这片大陆。
天空的尽头传来了一阵阵音爆声,梅尔听到了,她仿佛看见了任骏的飞行器,它和记忆中那闪着紫黑色光芒的陨石在一点一点重合,她听见了血液溅射出来的声音,闻到了虫子粘液浓浓的恶臭味,她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了。
突然,梅尔的目光瞬间回归清明,一个身着白袍的老者凭空出现在梅尔的面前。
“无法忘记死亡,你就无法坦然接引死亡的摆渡。”老者缓缓说出。
“让我杀了他!”梅尔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了,泪潭在她眼眶中打转,清秀的五官现在都拧在了一起。
“Valar Morghulis”老者又缓缓低语。
“Valar Dohaeris”梅尔低声作答。
“如果无法领悟死亡的真谛,你又怎能侍奉沃泰恩?还记得格里芬的诗么?“
“不敢忘记。”梅尔回答道。
那诗又在她脑海响起:神将恩福赐予你,连同利息也要在终了一并拿去。
“他不配享受恩福。”老者仿佛能读出梅尔的心思。
沃泰恩的字典里没有留情,死亡乃是命中注定!
“吾神是不会缺席死亡的宴席的,只是时机未到。”老者继续说道,“他是你的,大祭司预见到了,他将在你的怀中接受沃泰恩的赐福。将他带回神殿,活的。”
梅尔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传统依旧没有背离,赐福只是时间早晚。她听见了,连同利息也要在终了一并拿去。赐福前,沃泰恩还有一些利息要收取。
梅尔身前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面前多出了一瓶黑水,梅尔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音爆声还从云端处传来,梅尔有些恍惚。她的确感觉到时间轴线可能已经被拨动,为了什么,神殿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定了定神,拿起那瓶黑水,倒在了不远处前方的土壤上。
“二长老预见到了,那个人类会在这里降落”梅尔心中的一个声音在提醒她,是的,二长老的预言从未出错。联想到刚才出现的老者,以及对时间轴线的细微感受,梅尔很确定,那事儿的确已经发生过了,神殿正在尝试改变现世。
她不能再想了,有些事情早已超越她的想象。她现在只需做好神殿要求她做的,带回那个男人。
老者走后时间过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梅尔的错觉,远在天边的音爆声转瞬就化作了面前正在调整姿势,准备着陆的飞行舱。“样子还行”,梅尔在心中暗赞,凌厉的机身造型符合着冈斯瓦亚的审美。梅尔在神殿见过了太多文明的飞行舱和特殊的“飞行工具”,唯独人类的舱体足以算得上美观。当舱体平稳着陆后,梅尔注视着舱门的开启,任骏从那里着陆。
梅尔见任骏的脚有些拘谨虚浮地踩了踩大地,旋即笑容爬上了他的脸庞,进而转为狂喜。他张开双臂,迎着太阳的光芒,深深呼吸,之后像她一样,他趴在地上,深深的吻向脚下的土壤。
梅尔心头一阵了然,是的!是黑水发挥了作用,控制了他的情绪,掌控了他的行为。黑水,嗯,这是沃泰恩赐予你的第一道恩赐,死亡并不容易,尤其对于入侵者,不能让他死的这么便宜。
黑水立马发挥了它预计的效果,任骏满脸洋溢着笑容,晃晃悠悠地倒在了冈斯瓦亚的土地之上。
梅尔·达拉从草海中走出,她走近任骏,细细端详着任骏的形态。任骏的皮肤是古铜色的,在这里与冈斯瓦亚人的淡蓝色皮肤有着很明显的视觉差异。除此之外,梅尔·达拉很诧异发现她无法再找出人类与冈斯瓦亚人十分明显的差异了。两个物种只有在某些细节上有着各式各样的不同,梅尔·达拉从未见过与冈斯瓦亚人外形这么贴合的物种。她有些好奇,直觉却又在暗暗警告她不要多想。心头原本对入侵者的憎恨也有些病态似地消融了,她扛起任骏的身体,缓缓走向身后的一片草海,踏上了通往神殿的路。她知道,一切一切的谜底都将在神殿揭晓,一切一切的恩赐将会在此后进行。
沃泰恩的字典里没有留情,死亡乃是命中注定!
但在沃泰恩赐福之前,这个人类的记忆,还需要再细细雕琢些许。毕竟二长老总有办法从这个人类的大脑中收取那么些许的利息。
DX-3906星系的太阳正在渐渐西移,阳光将她和他的影子拉的好长,鸟儿都知道,冈斯瓦亚即将陷入黑夜。
【冈斯瓦亚文明指南:本指南专注解释冈斯瓦亚原住民的超自然力量与社会细节,由Valar组织与穹海联盟共同审核,发表。以期让读者更好的了解1200年前那场史诗般的文明交融】
注:梅尔·达拉:音译自冈斯瓦亚语,人类银河文明一般写作:Maer·Tehla
1:沃泰恩:阴阳之殿供奉的三古神之一,是部分神殿成员信仰的主神,掌管死亡
2:格里芬:冈斯瓦亚古陆上最著名的吟游诗人和侠客之一,信仰古神沃泰恩,开创狮鹫学派,狮鹫学派后被神殿接纳,并入长老团内部,成为长老团执法者前身。
3:Valar Morghulis:凡人终有一死,沃泰恩教派的常用语
4:Valar Dohaeris:凡人终须侍奉,沃泰恩教派的常用语。与上句承接,并非冈斯瓦亚语,传说源自神殿内部供奉图书馆顶层某书(尚未破译),初步考证来自于星外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