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笙找到俞源时,已经是十几分钟以后了。
俞源站在一堆糖盒面前,最前面摆了一列开盖的不同糖果,供人免费品尝。
后面是一堆不同款式不同糖果的糖果盒。
看一眼就让人欣喜。
俞源是很爱吃的,见到这一堆糖果也挪不开步子。
易笙看着这些,下意识的想起秦耳。
也不知道姐姐看到这个,会不会开心。
他突然怔住。
现在……这样算喜欢吗?
他想起艾威斯的话,想起顾暝的话,想起刚刚老奶奶的话。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什么才叫喜欢呢?
易笙最终还是没有买这些糖果。
国庆剩下的几天,他在俞源家补作业,补到天荒地老。
……
齐末回来了。
秦耳和齐钟坐在一家咖啡厅里,面目含笑,等着齐末。
齐末依旧是一身黑色,撑着一把黑伞,一个黑色的鸭舌帽。
明明只不见了三个月,却感觉走了三十年。
齐钟看着齐末,心下不断叹气。
小七瘦了,脸色更加苍白。
齐末的眉目之间倒还有那股子侵略意味,但是淡了很多。
齐钟正色道:“小七,我不允许你在实验室继续治疗。”
齐末抬眸看了他一眼,动作有些缓。
嗓音沙哑:“哥,我想治好的想法,同你一样强烈。”
齐钟把眼镜摘下,锋利的眉眼看着齐末,压抑道:“不治不行吗?哥养着你。咱不嫁人就不嫁人了,哥有钱养着你。哥不希望,你继续这样下去。”
齐末倒是缓缓的笑了,她第一次像现在这样柔柔的说话:“哥,我求你了,我也想追求我爱的人。”
秦耳看着她泛红的眼尾,以及愈发苍白的皮肤,把头别开。
从实验室回来以后,她好像做什么都缓了很多。
齐钟的眼睛还看着齐末:“小七,听话,咱不治了。哥给你弄个别墅,你不用晒太阳,你安安稳稳活着就好。”
“哥。”
齐末忽的笑了,眼里泛出些泪花。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我也想像正常人一样在太阳底下奔跑。我被剥夺阳光二十四年了。哪怕让我用剩下的生命,去换取在阳光下的一天,我也心甘情愿。”
“哥,你有你热爱的东西吗,你有你爱的人吗?我想去追求阳光,我想去爱我能爱的人。”
“我不想再给任何人添累赘了。”
“我想生活在光明当中,而不是……腐烂的阴暗之下。”
秦耳一直默不作声,她看着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撞进她眼帘。
是顾暝。
秦耳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抓紧了一样,跳的快速。
在阳光底下,顾暝抿着唇看向他们的时候。
秦耳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齐末……
顾暝从外面跑了进来,一言不发的站在桌子旁边。
齐末抬头,冲着顾暝笑了笑:“你是我哥喜欢的人吧,坐。”
声音沙哑,缓慢。
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具有活力。
如果只听声音,会觉得她像一个年老的婆婆。
不符合现在的青春活力。
顾暝依旧不说话。
他只从兜里拿出一个火机,放在桌子上。火机的外壳与桌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秦耳见过,银色的,底下还刻着他的名字。
歪歪扭扭。
齐末伸手去拿,手指似乎摸到了什么,她把底部抬起来,边摸边看。
“顾、暝。”
秦耳瞳孔却猛地一缩。
齐末抬头看着顾暝,问:“你是顾暝?”
不等顾暝回答,她又开口:“我是顾末。顾暝的妹妹。”
刚说完,就像意识到什么一样,猛的抬头看向顾暝。
“你……没死?”
——
顾末患有先天性卟啉症,从小不见阳光,躲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的父亲是一名科学怪人,曾被国际科学委员会除名。
而顾暝,是顾末的哥哥。
他天生含有α强造血因子。
于是他们的父亲,开始想利用顾暝,治好顾末。
顾暝每天都会被绑在手术台上,任由自己的父亲割开皮肉,划开血管,接取他的血液。
顾末也会被研究。
有时候他会让顾末强制喝下顾暝的血。
他说,他爱她,他舍不得她受苦。
二人被困在地下室,窗户离他们很高,很远。
顾末常待的角落里,有着浓重的血腥气。
是顾暝的,是她哥哥的。
顾末最终还是带着顾暝跑了。
那天晚上,大雨磅礴。
像是老天都不愿意他们跑走。
在父亲派出的保镖围堵下,二人走散。
顾末那天晚上哭了很久,她不敢大喊,她怕招来保镖。
后来,她在桥洞里生存了一段时间。
与野狗抢食,与绑匪夺命。
在阴暗的角落里,睁着眼睛看着外面——那里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有小孩会蹦蹦跳跳的从那里经过。
顾末眼里的侵略,自那时起,逐渐形成。
她想要的,不计代价,一定会夺到。
那样艰难生存了半年,她最终被发现。
因为如何问她家庭情况,她总是不开口,一双黑眸盯人瘆得慌。
于是,她被遗弃在孤儿院。
院长对她极好。
但孩子间的恶意,来的很简单。
你不合群,那我就讨厌你。你不给我好玩的,那我就讨厌你。我还会告诉和我亲近的人,让他们也不要和你玩。
顾末当时仅十岁,却经历了很多。
齐钟偶然到这个孤儿院后,便收养了顾末。
也就是那时,顾末更名为齐末。
她这才,过上了舒适安稳的日子。
——
几人听着,都没说话。
顾暝坐在齐钟旁边,略有些自嘲。
“我被发现了,带回了他身边。他把找不到你的怨气全部发泄在我身上。他曾割下我的皮肤与血肉,将带着血丝的肉放到嘴里,逼着我咽下。也曾把我一人扔在地下室里,一个月不管不问。”
“我找了个时机,杀了他。我把他的尸体藏的非常好——他的亲人当时只有我一个了。我把他的保镖全部遣散。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我清楚,他已长眠于地下。”
“我不后悔,他不配为人父。”
顾暝说话很轻描淡写。
但其中的恨意,只有血浓于水的兄妹二人能体会。
“我恨过你。你为什么要出生?你还带了卟啉症,我刚好可以互补。为什么他不惜在我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只为了去治愈你的病?仅为了那微乎其微的成功率去治愈你?去放弃我?”
“他把他身为父亲所有的喜爱都给了你,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我当时,真的很恨你——即便我知道这不是你能决定的。”
“幸好他死了。”
顾暝这样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