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公子的忠仆阿牛,在探望李二公子时,李二公子迫不及待地打听乐巧的消息,阿牛实在没法隐瞒,呜呜咽咽地告诉了李二公子这一噩耗,李二公子当场吐血,生无可恋地挨了几日,终是心碎,怀着千百的不甘,寄魂于这棵连理树中,苦等来生乐巧的一次回眸。
“连理树?真的有连理树,为什么我没找到?”我有些奇怪。
和尚看看我面前那棵老树,“它就是,几十年前它被雷劈了两次,原本两棵树,死了一棵,当时我认为这是上天给我的警示,要我别再痴心妄想,我心灰意冷,险些魂飞魄散。可是我还是坚持下来,五百年修得一次回眸,那我就修行五百年,换乐巧一次回眸,亲眼看到她很好,我就满足了。”
我心中百般滋味杂陈,为这对苦命的鸳鸯感到悲哀。和尚久久不说话,只是深情地盯着荷包。
“她来不了,但你可以去找她。”我眼睛一亮,恨不得立刻带和尚离开这里。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雀跃,也为这两个人的执着有了结果感到庆幸。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晚了几百年,被思念煎熬了几百年,但总归结局是好的啊,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这样坚持的恋人了吧?
不,还有,我心中升起个淡淡的影子,朦朦胧胧,不太真切,我想不起来他是谁,只记得他爱得很深很深,可能是我小时遇见的什么人或什么鬼,但是那执著劲,和眼前的这和尚没差别。
“走,我带你去找他。”我去拉和尚,和尚没动。
“我走不出去。”和尚带着叹息,:“当初剃渡时我向佛祖发过誓,永不迈出这寺门。”
“你干嘛发这傻誓?”我不由得跺脚叹息。
“只有这样,他们才肯让乐巧平安地活着。”
可怜的和尚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言九鼎,别人却早已背信弃义。
“她为了我受了那么多苦,是我对不起她。不是我无耻,勾引哥哥的媳妇,你不知道,她有多好,我们有多相爱。”
为了证明他的话,他打开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小字: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他又打开另一个荷包,里面也有一个纸条,相同的笔迹写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两个荷包是逃跑的那三天她坐在马车里绣的,一模一样,她说若是哪天我们分开了,无论天涯海角,这一模一样的荷包都会见证我们不变的真心。你知道吗?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她是那样心灵手巧,那样欢快喜乐,跟她的名字一样。”和尚深情地回忆着,述说着,泪水奔涌,眼神中却溢出满满的温柔缱绻。
“也许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惩罚,生生世世无法相见。可是乐巧是无辜的,怎么能让她受那么多的苦。让所有的报应都加著到我身上罢,我承担,我承担。”和尚痛苦地捶着地,“为什么?为什么啊——”他突然哭得撕心裂肺。
“我带你出去。”我决定试一试。
我失败了,在试了无数次之后,我发现,我可以出去,可只要我拉着和尚出去,就被一堵无形的墙弹回来。每次失败,我都会听见两丝嘲笑之声。我在心底与门口那两只石狮子记了仇。就在我气喘吁吁打算再试一次时,和尚拦住我,温和地对我说:“不必试了,我想通了,只要情不变,身在哪里都一样。”我看看和尚,见他果然详和了不少。
“你能帮我去安慰安慰乐巧吗?让她不要那样痛苦,让她知道,我就在这里,永生永世爱她。”
我点头。
天一亮,我便收拾行装,告别了老沙弥和小沙弥,又回到了小村。
我悄悄一个人上了东山。
乐巧还是那副样子,正用石头一下一下砸着石柱,专注执著。我静静立在她身后,她许久才发现身后有人,凶狠不耐地回过头,发现是我,愣住了,似乎不明白我为何去而复返。
我把手中的荷包递给她,她脸色灰败,喃喃道:“你没找到吗?也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树怕是早就没了。其实,我不抱太大希望的。”话到后来,她已哽咽出声。“谢谢你,还能回来,把,把它还给我,我,我——”她实在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是另一个。”我的眼眶有些潮湿。
“另一个?”她喃喃道,忽而睁大眼睛盯着我,生怕错过我每一个表情,“另一个?”
“是,另一个。”我肯定地点点头。
“为,为,什么?怎么会!怎么会!”她哆嗦着打开荷包,抽了好几下,才抽出那张泛黄的纸条,眼泪一下子像断了线的珠子,“是,是他,的!是他,的!”她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抓着我的手,“怎、怎、么回事?”
我把事情的本末告诉了她。她先是激动,再听到李二公子如她一般困守在寺里又很绝望,最后听到李二公子劝导她的话,她又瞬间开朗起来,擦干眼泪,坚定地对我说:“他等,我也等,不管在哪里,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我点点头:“下次再见,定是你们夫妻相聚的时刻。”
乐巧听到“夫妻”二字,羞红了脸,低下了头,娇媚的样子如初绽的花朵,掩藏起她经历的所有痛苦和煎熬。
这样的女子,该得到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