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过完,我回到学校,继续寻找让乐巧夫妇脱身的法子。
每个周末我都会出现在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道观。许是大城市里的道长都比较高傲,没有几个人肯牺牲宝贵的时间搭理我,愿意搭理我的几个又没什么解决的办法。我又开始回到图书馆查阅资料。眼看又一个暑假即将来临,我还是没找到办法。
这日我又在网上查看本市的谷歌地图,看看我还有哪座道观没有去寻访过,我一边划着地图,一边考虑要不要再重新去挨个试一遍,说不准哪个道长觉得与我有些微眼缘,愿意为我解惑。正思虑间,地图上几小字落入我的眼中,“不二观”,幸亏笔划少,不然都看不清写得是什么,再小也应该有道士,我立刻整装出发。
我拿着手机根据地图找了很久,终于站在了这座位于远郊一片零散民居中的道观门口,这道观小得不能再小,就像一个小户人家的四合院,有个小小的门楼,门楼上挂着一个掉了漆的牌匾,写着“不二观”。从外面看房子很矮,砖石结构,房顶的琉璃瓦已蒙着厚厚的灰尘,早已看不出颜色,檐角上的脊兽只剩下个轮廓,一看便知是有些年头的古建筑。我探头进去,见一个很老的道长正躺在一张摇椅上闭目养神,几只鸡在地上无聊地啄食,要不是院子正中立着一鼎一人高的香炉,这与一个普通农家院没什么两样,我有些犹豫,毕竟这段时间里我碰到了不少招摇撞骗的假道长。我正要退出院门,一个嘹亮的声音响起:“请进,请进!”一个小道士从东面偏殿走出来。
我心里讶异,这小道士中邪了吗?怎么说话的声音如鸟叫般?
“来客了,来客了!杂毛,快起来。”又响起一串不耐烦的催促。
可我明明见那小道士面带微笑向我迎来,并未张嘴。声音是哪里来的?我心底起了一丝戒备,不是所有的道士都是名门正派,有些歪门邪道会养鬼生财的。
“杂毛,懒死了!”
那小道士走到我面前,彬彬有礼地一揖。我紧盯着他的脸,看他怎么说话,不防他的脑袋边突然现出了个黑影,我急速后退一步,手如闪电般向那黑影抓去,一念起,指尖闪出光芒。
“啊!王八蛋!”一声尖细的怒吼爆出。
几片羽毛在空中散开,我手中抓着一只乌漆嘛黑的八哥,我凌厉地扫视手中这只炸毛的鸟,却没感到什么异常的波动。那鸟见我不松手,竟如人一样张开嘴,吐出舌头,头一歪,死掉了。我冷哼一声:“正好烤了吃。”
“王八蛋!”那只鸟突然振奋起来对着我骂,又对着那小道士气冲冲很不耐烦地命令道:“救命!”
瞠目结舌的小道士敛了表情,很礼貌地把刚才做了一半的揖续好,温文尔雅地对我说道:“这位姑娘能否放开您手中的丑丫。”
“呸!美妞!美妞!”八哥似乎对它的名字很重视。
我松开手,那只八哥急忙逃走,临走不忘用爪子狠狠地抓了我一下。
那小道士带着歉意对我说道:“丑丫脾气不好,您莫怪。”说罢又向我揖了下。
“怎么还不请女善人进来?”躺在藤椅中的老道开口。
小道士闪身让路,我来到老道面前,老道并未起身,小道士向我介绍道:“这是我们不二观的主持清风道长。”
“清风道长好。”我规矩地鞠躬,毕竟有求于人,要礼貌。
“所求何事?”老道依然闭目养神,一副洞悉天地掌握乾坤的语气。
在他磅礴的气势面前,我谦卑地说道:“我有一朋友,死后魂魄困在寺庙里出不来。”
老道打断我的话:“无稽之谈,寺庙乃天地间大清净地,怎么会有此等邪秽之事。”
“他是和尚,受戒时发愿永不迈出寺门。”我连忙用更谦卑的语气弯腰解释。
“原来如此,”老道用一副了然于胸的语气评论道:“既发了愿,又想悔愿?六根不净,执念甚深,不肯入轮回,佛祖没有灭他魂魄已是慈悲,强行离开,必受业火灼烧,魂飞魄散。”
“道长可有法子帮忙?”我几乎要五体投地般地请教。
“不想帮,自己许的愿,自己就应该还愿,就算寺院倒了塌了毁了,他也不能离开那个地方。做人要讲诚信,做鬼也得讲诚信。”
“到底有没有法子?”我略略直了身子,这个道士像是个没什么本事只会摆空架子的草包。
“年轻人,太没礼貌,送客。”老道生气了。
“滚出去,滚出去。”那只八哥从老道身后飞出来高傲地落在椅背上。
我狠狠地瞪了它一眼,它连忙跳到老道肩上。我转身打算离开。那个小道士见状连忙拦住我,对我说道:“姑娘别急,我劝劝师傅,他定有办法。”
“真的?”我问。
“别急,别急,看我的。”少年老成的小道士转身对老道低声恳求道:“师傅,若是您老有法子,就别摆架子了,您也知道,要想圆了师祖的愿望,咱们没别的指望,就只能靠您这一身本事。”
老道不情愿地哼了一声,闭着眼不说话,小道士又低声道:“没电费了。”
老道睁开眼坐了起来,嘴里嘟囔道:“她不是个有钱的主,你可别白算计。”
小道士刚要转身,老道又抓住他袖子道:“我只出个方法,那事太费力气,我可折腾不起。”
“知道,知道。”小道士连连点头,转身对我道:“姑娘,我师傅答应了,我们道门帮忙都是需要善人舍些财帛以维持生计的,刚您也听见了,这电费要交不上了,少则二百,多则不限,先交钱,后办事。”
这小道童讨价还价的本事倒与市场的大妈们有一拼,并且伸手要钱时的姿态颇有些仙风道骨飘逸出尘之势,这样看来,境界又比那些大妈们高出不少。
看在他这样磊落坦荡算计钱财的份上,我勉为其难地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