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府门外,赫然停着两辆牛车。
不管是府里的下人还是过往的行人都好奇的打量着这只队伍。
有人猜测是为于府送货的商贩,但这样统一着装的商贩可不多见,单看这些人像木头棍子似得一动不动杵在地上,就能知道这支商贩不同凡响。
队伍前头的曹衍知道大哥能将此行的目的猜出个七七八八,可还是通了口气。
唯一让方秋白有点错愕的是,曹衍竟然一口咬定于晋中肯定会收他为徒。
左思右想,方秋白也没觉得吃亏。虽然于晋中和陆明义交恶看似会牵连到他,但他是债多不压身,死猪不怕开水烫。
更可况他和陆明义之间也有那么点龌龊,抄家之仇不可不报。
“吱。”于府中门大开,领头那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于晋中。
方秋白拱手行礼,“冒昧来访,还请于老爷不要见怪。”
于晋中姿态放得很低,连道不敢。
“方公子,请。”于老爷一侧身,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不过总是不经意间把目光投向方秋白身边的曹衍。
于晋中不住点头,不愧是顶级大族出身的千金小姐,单是这份雍容气度就要胜出曼儿一筹,若是此女再年长几岁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这位就是曹小姐吧,真是让曼自惭形秽。”站在一旁的于曼迈出一步,大大方方的拉住曹衍的玉手,寒暄道。
“姐姐客气了,姐姐才是风姿绰约,让妾身惊为天人。”曹衍笑眯眯的回道。
方秋白脚步一停,身后方家坳村民也齐齐一怔。众所周知,衍姑娘眯眼绝对没有好事,指定是有人要倒霉。
于曼是聪明人,心思细腻。她不知道为什么曹衍好像对她隐隐有一种敌意,说不清道不明,两人仅仅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曹衍的回答虽然中规中矩,却软中带刺,她自称妾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管方秋白还是于晋中,两人虽然也是心思玲珑之辈,但哪能明白女人间那些龌龊。
“小子(妾身)有一事相求。”
曹衍和方秋白异口同声,说不出的默契,随后就是一阵尴尬,曹衍识趣的将机会让给丈夫。
“哦?但说无妨。”
“小子才疏学浅懵懂无知,斗胆拜于老爷为师。”方秋白弯腰行礼,也来不及考虑这样是不是冒失。
于晋中一怔,脸上闪过一道喜色,将手搭在方秋白的肩膀一扶,应道:“可,只要方公子不嫌老夫才疏学浅误人子弟才是。”
“不敢。”方秋白借势直起身子,笑着回应道。
“恭喜爹爹喜收佳徒。”于曼附和道。
于晋中老怀大慰,摸着胡茬微微一笑,显然是对方秋白极为满意。
“狄哥儿可有字?”于晋中又接着问道。
拜师如同择父,不亚于人的一次新生。而大多讲究一些的师父都会在收徒之时为徒弟赐字,喻为赐生,一来能将师徒之间关系变得更紧密,所谓姓随生父,字始师父。二来赐字也是师父对弟子的一种期盼和勉励。
最起码就于晋中掌握的情况,方秋白并没有字。
不过....
“不敢欺瞒师父,弟子已经有字,秋白。”
尽管方秋白知道此举可能会触怒于晋中,甚至会在其心里留下疙瘩,但他不后悔。
“秋白?方秋白?”
“是。”方秋白低头应道。
“秋者,成熟收获,稳重也。白者,正大光明,磊落也。如此也好,为师就不献丑了。”于晋中大大方方的说道,巧妙的化解了尴尬。
“师父,妾身也有一事相求,还请师父成全。”曹衍见于晋中果然如传闻一样和善,忍不住开口。
“哦?方夫...”
“师父是大哥的师父,自然也是妾身的师父,要是不嫌弃,叫我为衍儿便可。”
于晋中点头,但到底没勇气直呼曹衍的名字。不管曹家现在如何落魄,但余威仍在,于晋中可不敢托大。
“大哥和妾身此次来玄平县城,一来是仰慕师父的美名,二来是有些特产急需借师父之手贩卖出去,改善方家坳的窘境,还请请师父成全。”
方秋白扭过头,装作很傻很天真。最起码这种刚拜师就求救的事,方秋白还拉不下脸做。不过二人也商量好了,这件事还是曹衍开口合适一点。
一来,曹衍是个女子,还不讲道理。二来,曹衍今年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嘛。古往今来,社会对孩子都是宽容的。
还不等于晋中决定,曹衍一挥手,门外翘首期盼的方张氏就掀起棉被一角,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碗开始忙活。
果汁和去了核的樱桃肉早就备好了,放在铜瓮旁边冰镇备用,是以虽是面对举人老爷有些紧张,方张氏的速度却不慢。
也就几十个呼吸的功夫,和乾王朝第一份商业用途的冰点制作完成。
方张氏畏畏缩缩,捧着小托盘有些拘谨。不过做事倒是滴水不漏,不仅按照事先曹衍的吩咐给于老爷和曹衍的疑似情敌各做了一份,还为曹衍做了一份。
女孩子总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更何况是点缀着的亮晶晶的东西,反正于曼惊呼一声,大感好奇。
曹衍接过托盘和方秋白使了个眼色,方秋白得了示意介绍道:“师父,师姐,这是村里流传下来的小吃,盛夏吃最是消暑,尝尝吧。”
说罢,递给于晋中和于曼一人一碗。
于晋中双眼瞪得溜圆,一脸怀疑人生。碗口冒着寒气,碗壁凝着水珠,即使他再笨也知道碗里装着的是何种东西。
只不过,现在是盛夏七月,难道这是神仙手段不成。
在于晋中父女失神的功夫,曹衍已经开始大快朵颐,银牙咬碎冰块,嘴里咯咯作响。
“师父,曼姐姐,这冰点要趁快吃,久了就要化掉,风味可就不一样了。”
“谢谢衍妹妹,真是...别出心裁。”于曼经不住诱惑,说出话才有些后悔,是不是在爹爹面前失礼了,爹爹应该不会怪罪吧。
于晋中哪有心思怪罪,自从把小碗捧在手里开始,于晋中整个人都傻了。
真是冰,不是做梦。
前有那令人惊艳的弟子规,现在又有这种神乎其技的手段,于晋中不知道,像方秋白这样的妖孽徒弟,自己,还能教点什么。
“对了,刚才你们说帮忙,是什么忙来着?”
“师父觉得,将这种冰点卖给玄平县的富商显贵,如何?”方秋白紧张的问道。
“恩,大有可为。马福,去给玄平县有头有脸的人下帖,让他们每人来买一份。”于晋中吩咐道,一砸抹嘴接着道:“等等,秋白,这冰点,定价几何?”
“额...五十文一碗,如何?”方秋白颇有些心虚。
果然,于晋中眉头高高皱起,面色不悦。
“那...三十文好了。”
不想于晋中脸色更加难看,责备道:“糊涂,以为师的意思,初步定价在一两银子一碗吧。”
“一两?”方秋白大惊失色,一两可是一千文,这和抢钱有什么区别。再反观于晋中父女,似乎就连曹衍也觉得理所应当。
“秋白,你要记住,不是为师自夸,但就在玄平县城这东西一旦和为师沾上关系,一两根本就不贵,难道我于晋中的面子不值一两银子?”于晋中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是弟子钻牛角尖了,师父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