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个月，精卫没有离开过竹屋，墨衍也没有再出现，就只有枫炎每天来陪精卫。
天气越来越寒冷，雪也越下越大了。
有一天，枫炎来到竹屋，他问精卫，“你能跑多远？”
精卫一脸茫然，“跑多远？”
枫炎道：“马上就要春节了。每逢春节午夜时刻便有年兽出没在镇上，偷取家禽，刚开始人们对年兽排斥驱赶，可随时间变迁，人们发现年兽并无多大害处，他们只不过是大雪盖过，再难找吃的，春节彻夜亮起的灯火吸引年兽的注意，每当人们睡下，年兽就出来偷家禽，而且他们也吃不了多少。为了给这个欢乐的节日活跃的气氛，人们便会等年兽吃的快饱时，然后点起火耙驱逐年兽，每年都会有人比赛，看谁把年兽赶的最远。”
精卫道：“你们不去抓住年兽吗？”
枫炎道：“只驱逐。”
精卫道：“他们偷吃你们的家禽，你们却不抓他们？”
枫炎道：“难道偷吃我们的家禽，就一定要抓他们吗，而且抓来干嘛呢？养着，那平时还得去喂他们。”
“额……”精卫还想再说什么。枫炎打断了她，“哪有那么多问题啊，跟我们一起去过个年吧。”
精卫第一次来到枫炎的住处，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精卫也不曾询问过枫炎父母的事。
枫炎道：“先吃东西，吃完就准备火把，然后就等午夜了。”
枫炎慢慢端出一桌的菜。精卫看着满桌的食物，“你平时都吃这么多的吗？”
枫炎道：“今晚除夕，要多准备一点，明年才能有剩余嘛。”
精卫道：“这算什么说法，明年都吃剩的？”
枫炎回道：“你哪来这么多奇怪的想法？”
精卫回道：“就是好奇，问问。”
枫炎道：“话说你等墨衍那么久了，他来找过你吗？”
精卫突然停住了，她忘了她留在竹屋是在等墨衍，她只知道每天早上枫炎会来，晚上枫炎回来，而白天更多的时候她看着远方，等夜幕降临，等枫炎来。
精卫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枫炎道：“你肯定是被骗了，那人肯定不是墨衍。”
精卫笑了笑，“也许吧。那个火把呢？”
枫炎回道：“你吃饱了吗？”
精卫道：“吃光你全部的东西都不会抱，不是要给你留结余吗，那就多留一点明天在吃。”
枫炎憨厚的笑了笑。
枫炎找来木棍，绑上稻草，撒上焦油。城镇中心有大家捐出来的家禽作为吸引年兽的诱饵，有守更人等在诱饵旁，见年兽吃的差不多了便会敲锣提醒大家出来赶年兽了。
枫炎道：“这就准备好了，就等年兽来了，等锣声一响，我们就点火冲出去，不过先要吹灭家里的灯，让年兽以为我们都睡了。”
时间过了许久，整个镇上的灯都熄灭了，虽然地上满是积雪，索性今夜星光明亮。守更人躲在诱饵旁的草垛里。几只肥头大耳的年兽靠近，他们身材肥大，臂膀却小的可怜，显然无法通过臂膀的煽动飞起。短短的小脚配上呆萌的眼神，他们的眼神似乎只有在看到实物的那一刻才有点光芒。
一共来了十六只年兽，比往年都略少，看来今年捐赠的食物里也会有多余。十六只年兽相吃正欢，突然锣声敲响了整个城镇里火光冲天。
年兽被吓到了，发出尖叫声，但显然他们的尖叫声在人们的呐喊声中被淹没，向着年兽来的方向人们故意留了一条出路，年兽一路逃跑，跑过谁家门口，隐藏在黑暗里的人便出门追逐呐喊。
终于几只年兽冲过枫炎家门口，枫炎拿起火折子点燃了火把，他和精卫各自举着火把冲了出去，面前是几只肥头大耳的年兽在拼命奔跑，身后是呐喊这村民，还有人在不断加入。精卫的笑容从开始就没有停过。
精卫越跑越快，眼看都要超过年兽了，枫炎拉住了精卫，他的话语中带着点喘息，“跑慢一点，虽然有比赛，也不能跑到年兽前面去啊。”
精卫看着身后紧跟的人群，“是你们跑的太慢了。”
枫炎道：“你可是龙，谁能比得了。”
精卫站住了，枫炎也站住了，他们身边无数举着火把的人穿过，他们就这样站在人群中间，节日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了。
眼看年兽被越追越远，火把的光亮也离他们越来越远。精卫道：“你……知道我是龙？”
枫炎点了点头，“从在田埂上救你的时候就知道。”
精卫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枫炎道：“因为身份不重要啊。”
其实精卫也知道身份不重要，她从来没有想过向枫炎隐瞒自己是龙的身份，只是都没有提起过，所以没有聊破。他也明白枫炎的身份绝对不仅仅是个普通的村民，他认识墨衍，从他上下竹屋的身形来看，枫炎也怀着一身的本领隐居在人群里。他们都没有质疑过对方的身份，因为他们都觉得不重要。
可此时，不知是何种心态在精卫心里作祟，让她好不舒服，感觉被欺骗，感觉就像指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一顿谩骂。但她压制了这种情绪，只是默默地转身。精卫手中的火把掉在地上，生后是一片黑暗，她转身向着黑暗的方向走去，枫炎抓住了她，“无所谓的，精卫。”
精卫没有理会枫炎，她甩手挣脱了枫炎，头也不回的向着黑暗的方向。枫炎跑到精卫面前，他丢掉火把，捧着精卫的脸，“我爱你，精卫。”然后一口吻了上去。
精卫没有再挣脱，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明明有点失落，有点苦涩，却又感觉凄美，这个男人的体温胜过这夜里的寒风。枫炎抱着精卫在除夕的夜晚，在星光下，在野外，在驱赶年兽的路上，相拥相吻。枫炎爱精卫，无论此刻她是否为人。
这样的难过，与苦涩，精卫却不想忘记，愿意这样的感受一直在心里，偶尔会在漫长的生命之河里，泛出心河，敲动心灵，隐隐作痛。也许这就是墨衍告诉她名叫爱情的东西。
难忘这一夜的苦涩与甜蜜，枫炎向精卫此行是除夕过后的第二天，枫炎被召集前往数百公里外准备战事，只是不巧诏书在除夕夜里传到了。
精卫本可一同前往，却被枫炎拒绝了，害怕她龙的身份暴露，战场上被得知精卫为龙，那必将精卫处死。
枫炎刚走，墨衍便出现在竹屋。
墨衍道：“要回竹林吗？”
精卫道：“我想等他回来。”
墨衍道：“枫炎本有机会入仙班，他是他放弃了仙缘，他放不下与另一个人的厮守，可是他想厮守的人却背叛了他，空虚与无助中见到了你，那时你刚为人不久，枫炎也刚离开我身边。”
精卫有点惊讶，“他跟过你？”
墨衍道：“能认识我的人基本都已入了仙班，唯有枫炎为爱放弃了。之后他便隐世在这里，如同普通人一样，日出而出，日落而归。”
精卫问道：“放弃了仙缘，还能再得到仙缘吗？”
墨衍道：“不可能了。”
精卫再问道：“那他还能长生吗？”
墨衍道：“他没有长生的命数。”
精卫道：“我们能相伴的时间最多不过百年了，对吗？”
墨衍没有回答精卫，此时的沉默却成了最确切的答案。精卫化作鸟，展翅翱翔，她不在守在竹屋等待了。
海边的城墙外，海滩上，战乱已经打响，海底爬出的兽虫在海里传出的音浪里攻击这海边的城墙。海滩上人**错，枫炎与清锦背对背，一只海兽扑进，张开的血盆大口似乎要吞没他们两。
枫炎杀戮的双眼似乎冒着火光，他手腕摆动的一瞬间，剑影闪过，海兽在空中消散了。
清锦道：“是虚影。”
枫炎和清锦连退几步，枫炎道：“分不清虚影和真是，我们都会被累死的。”
清锦道：“这海兽的声音已经在我们脑子里产生了幻觉，要醒，只能下海了。”
枫炎道：“擒贼擒王。”
清锦与枫炎相视一笑，“若有来生，愿有机会再与你并肩而战。”
清锦和枫炎在海滩上杀出一条血路直接冲近海水里。
精卫鸟一声悲鸣响彻海滩边。
海里的枫炎透过海水忘了一眼天空，海里向着海岸上来的海兽远远超过枫炎和清锦的想象。
枫炎刚一分心，一只海兽相他冲来，清锦一剑救回了枫炎。清锦道：“别分心。”
枫炎杀戮的双眼有盯着前方无尽的海兽。
枫炎问清锦，“后悔跟我一起放弃入仙班吗？”
清锦反问道：“那我写信向邀，你后悔，过来与我并肩而战吗？”
他们相识一笑，一路向着海底。终于他们见到了最大的海兽。他们望向对方，同时说道：“不后悔。”
海底的声音停歇了，海滩上也宁静了。精卫化作人形在海滩上寻找枫炎，海滩上最后的几只海兽很快就被清理掉了。
海边突然有人大喊，“看，海里有人。”
精卫第一反应那就是枫炎，她迅速入海，潜入水面之下，化作精卫鸟，翱翔于海底。很快精卫就出现在枫炎身边，同时枫炎身边还有清锦。
精卫将他们两个都带上了岸，他们两气息微弱，昏迷不醒。
精卫放下清锦带着枫炎化作精卫鸟向着竹屋的方向飞来。
太阳落山时，精卫带着枫炎回到竹屋，墨衍还未离开。
精卫喊道：“墨衍，救他。”
墨衍替枫炎把了脉，回道：“放下吧，他没事了。”
当夜幕降临时，镇上的人都围到竹屋外，人群里叽叽喳喳吵个不停，隐约能听到有人说，“就是这里。我看着那只大鸟就落在这里。”
有人迎合道：“我早就说她奇怪了，精卫，不就是龙族的精卫鸟吗！”
精卫来到竹屋外，镇上的人奇特的眼神看着精卫，一位老伯做代表问道：“精卫啊，你看到一只大鸟飞过来了吗？”
精卫回道：“我就说那只大鸟。”
下面有人小声嘀咕道：“我就知道是她，她就住在这里。”
老伯再次问道：“那枫炎呢？”
精卫回道：“他受伤了，我朋友在救他。”
下面有人嘀咕道：“枫炎怎么可能会伤害，一定是她害的。”
老伯再次问道：“精卫，你准备怎么救枫炎啊。”
精卫道：“我会医好他。”
精卫刚准备转身关门，不再理会他们，老伯突然跪下，“精卫啊，求求你，放了枫炎吧，枫炎救过我们所有人，用我老头子的命跟你换枫炎。”
精卫回过头横眼看着这群人，淡淡回道：“我只要枫炎。”
下面有人拿出农具，对着精卫，“把枫炎放了，要不然对你不客气了。”
精卫愤怒的回过头，“你们想怎么样。”
下面的人都胆怯了。老伯道：“精卫啊，你是龙，你是神，可怜可怜我们这些平凡人吧，放了枫炎。”
精卫道：“我不会为难枫炎的。”说完精卫在没有理会下面的声音，近到竹屋里，关上了门。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火把熄灭了，可镇上的灯火却没有亮起，深夜竹屋里一整骚动……天亮之前恢复了平静。
墨衍治愈结束后，枫炎还没有醒。精卫带着枫炎离开了竹屋，远离了空旷的城镇。墨衍看着竹屋外的情况感叹道：“何必呢？”
精卫愤怒的望着墨衍，“他们自找的。”
枫炎醒来了，他们在一片陌生的森林里，枫炎醒来看着精卫，神经立刻绷直了，“你怎么来这里了。清锦了，战打完了吗？是不是我们赢了。”
精卫看着枫炎，漏出甜美的笑容，“对啊，你们赢了。你差点死了，还好墨衍救了你。”
枫炎道：“墨衍？那清锦呢？”
精卫道：“他应该也没事吧。”
枫炎终于放松了，他躺在地上，看着高大的树木，看着鸟儿在树顶飞过，看着白云在天空飘过，一切都好安详。枫炎道：“也许我真的老了，居然想追求平静了。”
精卫笑道：“此刻多美好。”
枫炎站起来，他拉着精卫，“走，我们回家吧。”
精卫愣住了，“家？”
枫炎笑道：“对啊，我们的家。”
精卫的心突然撕心裂肺的痛了起来，就在几天前，有人想硬闯竹屋，带走枫炎，结果被精卫杀了个精光，整个镇上的壮年那一夜几乎全部凋零在了竹屋。
精卫道：“我们已经没有家了。”
枫炎憨笑道：“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精卫道：“我们去流浪吧，四海为家。”
枫炎笑道：“好啊，有你就足够。”
深夜在这片森林里，天为床，地为被，精卫满眼泪水，枫炎不知所踪。
精卫再次见到枫炎，已是他在森林等待两天之后了。枫炎见到精卫便拔剑对着精卫，枫炎怒吼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精卫的泪写两天似乎没有停过，“我们的感情难道抵不过那些人吗？”
枫炎道：“我以为你会不一样，没想着你真的只是龙。”说完枫炎一剑刺穿自己的胸口，“你的心还给你。”
枫炎走了，地上一路都是枫炎血迹，这一路的血迹斑斑成了精卫心中抹不去的伤痛。精卫蹲在地上大哭，哭声一直传到了九天。
墨衍坐在森林的高枝上，目送枫炎的远去，望着眼下精卫伤心的泪。
不知精卫哭了多久，墨衍来到精卫身边，他仰望这天空，没有看脚边痛苦的精卫，“他没有怪你，只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再来面对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