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高家村,一行人上路走向浊漳河关卡,小草情绪低落,她依然沉浸在失去高月的痛苦中,月清则在旁默默的陪着她,宋阳则跟在她们后面,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本来走在队首尚文靠过来问宋阳道:“看兄台的身手,诸位可是儒家教派的人?”
宋阳第一次听到这个的名字,便摇了摇头。
月清接口道:“我倒是好像听说过这个教派,听说厉害的很,只有几个人,专杀野鬼。我...黎城县令大人在事后曾经派人寻访过他们,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尚文点头道:“儒家教派有四人,武艺高超,本是儒生护卫出身,师从荀况,前阵子,荀子在秦国游历时到达上党,听说野鬼肆虐便留下四人保护百姓。看到兄台身手不凡,我还以为是儒家教派的人,所以才有此问。”
小草抬起头问道:“尚大人,那个血盟教,总部在什么地方?他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据我所知,大概在长平一带,是他们的总舵。”尚文想了一想继续说道:“至于现在有多少人,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
小草看了看宋阳,然后转过头心里暗暗的下定了决心。
几人正聊着,前方兵士慌慌张张跑过来报告:“尚大人,前方我军关卡貌似火光无数,可能被敌军袭击了。”
几人赶紧走到前面一看,立即下令加速赶回去支援。
浊漳河水流湍急,是上党郡内最长的一条河,浊漳河桥是一座横跨南北两岸的跨渠石桥,长约100米,宽2.5米,桥面上摆放的鹿砦上面挂着很多身体被洞穿的野鬼,虽然挂在上面却依然摆出冲锋的姿势,张开双手想要再往前一点。防守的秦军现在已经完全退守到了桥的南岸,近百人的精英部队已经死伤过半,剩余的将士们依然坚守着阵地,抵挡着数量众多的野鬼。
宋阳让小草带上月清躲到河边的坡上,尚文还贴心留下一名秦军士兵保护她们,安排好之后,两人就带着剩余的将士杀向了野鬼,这只支援队伍大约十人左右,均是营中一等一的精锐,配合的也甚是娴熟,而且大部分野鬼都面向桥南,来不及转身就直接身首异处。看到尚文带人从后面杀出,坚守的秦军士兵也士气大增,竟然也开始向前推进,想与援军会合杀个对穿。
战斗局势瞬间逆转,剩余的野鬼腹背受敌,总数正在逐渐减少。
一声奇异的尖啸声划过了天空。
这个声音让宋阳和小草不寒而栗,小草紧张的四处张望着,那只熊,又要来了吗?
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小草身后的丛林里,她搭弓上箭指着人影大喊了一声:“什么人!”秦军士兵立即拔剑赶到她面前护住她们周全。
人影好像没有进攻的意思,一步一步的走到亮光下,小草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那个狡诈恶毒,心狠手辣的人,“王染。”
王染和之前形象差不多,还是有点文绉绉的,只是褪去了秦军的军衣改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罩衫,更显得文气十足,他面无表情的走向小草,脸色极其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脚步轻盈,没有一点声音,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杀气,让人不敢小觑。
看到他没有停下,秦军士兵对他喊道:“站住,不许再靠近了。”王染好像不是在说他一样,依然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和姿态往前走着。
看他还是没有反应,秦军士兵上前准备栏住他,这时一种强烈不安感从小草心底浮现,王染越是靠近她,她就怕的要死,怕的几乎快要站不住了。
她刚准备拉住上前秦军士兵,谁知他却快了一步,挡在了王染面前。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儿啊,前面...唉?...。”
秦军士兵感觉自己的头自己往前移动了一段距离,身体却在原地没动,他根本没有看到王染是怎么出手的,也没有感到任何的痛苦就身首异处了。
看到眼前的血腥场面,月清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她呆呆站在一边,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王染一直走到小草的面前才停下,将小草举着蛇皮弓的手按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始终没有胆量射出一箭,王染一把扼住小草的脖子,转身对着宋阳大喊一声。“宋阳,后峧村一别,别来无恙啊。”
听到这个声音,宋阳全身一震,转头望向了王染,也看到了王染身边的小草,无名的怒火立刻从胸腔中喷涌出来了。
“王染!”宋阳大声咆哮着,一脚踢飞一个野鬼就奔向了土坡。
王染却不慌不忙站在那里说道:“这次,你再来试试救她啊?”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王染背后袭来,扑向宋阳,这种恶臭的味道宋阳永远忘不了,最近的一段时间,那只熊就像幽灵一般一直都是他的梦魇。
宋阳立刻后撤,顺手拔出暗白握在右手,左脚用力蹬地,身体一侧,跳向了右边,然后大喊一声:“后面的!快让开!”
鬼熊巨大的身体正好冲过宋阳,扑向了人群,就好象一颗炮弹射了进去,无论是秦军还是野鬼立刻炸了锅,无数残肢伴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站在最前面的野鬼居然被撞了个粉碎,鬼熊转过身再次面对着宋阳,它比上次腐烂的更厉害了,漆黑的双眼流出了一些鲜红色的血泪,尖尖的熊嘴上唇已经完全不见了,雪白的牙齿却完整的闪耀着寒光,全身上下又多了很多伤口,那些伤口混合着血液、泥土和叠在一起的黑色熊毛,看上去凶悍异常,腹部有一截肠子露在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液体伴随着浓浓的血液滴在地上,它站的地方因为刚才的冲力巨大满地都是血和残肢,简直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一样。
“不能让它冲起来。”宋阳几步奔向鬼熊,他想先发动攻击,取得先机。
鬼熊像是感觉自己被小看了,他大声咆哮一声,伸起右爪扫向已经进身的宋阳。
眼看就要撞上了,宋阳突然一个急刹车,正好躲过一次熊爪的攻击,他向前起跳转身将暗白狠狠的送进了鬼熊的左眼。
鬼熊好像没有痛觉神经一样,反手就用右爪拍向宋阳。宋阳来不及拔出暗白,继续向前一跳就跳到了鬼熊一侧,接着双持断鸣转身旋转重重的砍向还插在熊眼上的暗白。
收到撞击的暗白深深的没入了熊的左眼。
鬼熊的左眼应该是彻底的失明了,它身体往后一缩,像是有弹性一样,转头看见了一边的宋阳,再向前用力一拱,用头顶了过去,来的极快,宋阳只能右手持刀,左手手肘顶住刀身硬接这一下。
这一下力量并不算太大,断鸣加上护腕的缓冲下,宋阳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依然感到自己的双手被震得发麻,他大步向后退了几步踉踉跄跄的终于站住了。
这次拉开的距离,相当于给了鬼熊一次机会,它后腿用力蹬地,将地面蹬出两个大坑,巨大的身体居然飞了四五米的距离,扑向宋阳。
宋阳奋力后撤,再次躲开了这一扑,右手用断鸣连续快速的砍出几刀,虽然全部命中了头部,却没有给厚厚熊皮保护下的鬼熊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宋阳右手断鸣横劈熊头,没想到鬼熊居然张嘴直接将断鸣咬在口中。宋阳心里暗叫一声不好,立刻撒手继续后退,鬼熊张嘴快速连续咬下,宋阳左右闪躲正好躲过,险象环生。
鬼熊将断鸣抛向一边,对着赤手空拳的宋阳咆哮一声,冲上前又是一阵乱咬。宋阳依然在不停的后撤,他先看了一眼甩飞的断鸣,已经完全没入了黑暗之中,再看了一眼熊眼上插着的暗白,心里顿时有了目标。他先假装去捡断鸣,向左边虚晃一下,趁熊咬向左边时跳到右边用右手紧紧的握住了暗白的刀柄,然后借力翻上了熊身。
宋阳拔出暗白,再次狠狠的刺进了熊的右眼,这一下宋阳胜算大增,它两只眼都瞎了。鬼熊疯狂的摆动着自己的身体,想把他甩下来,宋阳紧紧的握着暗白,计算好鬼熊摆动的节奏,拔出了暗白,跳下了熊身,奔向了断鸣掉落的地方捡起了断鸣,转身再次面对鬼熊。
鬼熊却已经彻底的迷失了方向,它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向前左抓一下右扑一下。
看到宋阳基本上赢得了胜利,王染恶狠狠的说道:“废物就是废物。”
宋阳看着发疯一样的鬼熊,虽然他刺瞎了它一双眼睛,但是依然没有找到杀它的办法,这次胜利多亏了之前军营里的兄弟,如果没有他们的牺牲,宋阳不可能知道熊皮能防御刀剑,不可能知道熊冲击起来强大冲力无法防御,更不可能知道熊没有痛觉,不能按照常理吃痛的打法出招。
这次战斗宋阳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从第一次见到这只熊,它就被宋阳深深的烙印到了心里,他知道他们总有一战,一场生死之战。
宋阳带足了武器,奔向了王染。而另外一边,尚文基本上清理完了冲击浊漳河关卡的野鬼,他安排了一下,独自握住一杆三尖长矛也跑向了王染。
宋阳摆好了战斗姿势,对王染说:“放了她,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听到宋阳这么说,王染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大声笑了起来。
“给我一个痛快?就凭你?”他抓住小草的脖子把她提到空中。“你以为收拾了一个废物就能威胁到我?”
尚文大喝一声:“叛将王染,你的野鬼都已经被杀干净了,你还不放开她,束手就擒!”
“哎哟,尚大人,你我可是同期啊,你看看你,好大的官威啊!”王染右手拿起一个火把,拖着小草走到一边的洞窟旁,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窟,进洞之后是一个斜坡,直接陷入了地底,他将火把丢进去说道:“尚大人,你看,你可还没清理干净哟。”
顺着掉落的火把,洞窟里一段一段的明亮了起来,每一段明亮的地方都趴着无数的野鬼看着火把缓缓掉落。
看到震惊的宋阳和尚文,王染轻蔑的一笑:“就凭你们几个,还声称要将野鬼堵在上党城外?笑话,实在是笑话。”说罢,他忽然抓起小草狠狠的丢进了野鬼洞里。
这一下实在太出人意外了,小草大叫一声,箭支甩了一地,被摔进洞窟的她奋力的想要抓住什么,可惜洞窟的边缘滑手无比,她只能无助的一路向下滑,直到被黑暗完全吞没,宋阳冲向了洞窟,王染跨一步挡在了他前面。“要去那儿啊?我们的事情还没完呢!”
“王染!”宋阳彻底的愤怒了,他原地跳起,双持断鸣狠狠的砍下。
王染居然伸出右手想徒手接住断鸣,宋阳怒火中烧几乎使用了全部力量砍下。
一阵鲜血喷出,王染的右手虎口被断鸣砍入至少两公分,拇指几乎被砍断,但他居然真用右手徒手接住了断鸣。宋阳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击居然会被王染徒手接下,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他呆在了当场。
王染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对着宋阳说道:“不亏是先锋营军功第一,你是第二个能伤到我的,不过...,”他伸出左手指了指宋阳右边。“你看那边...”
原来是刚才瞎了眼的鬼熊像是终于找到方向一样猛扑了过来,一头顶在他身上。宋阳仿佛都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直接被撞了十几米一头扎进了奔流中的浊漳河,愤怒咆哮的河水瞬间吞噬了宋阳的身体,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看到鬼神一般的王染,尚文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小草被丢进洞窟的时候他就想出手,但是平常灵活轻巧的长矛像是重了千斤一样,抬都抬不起来。
“尚大人,”王染看了看吓呆了的尚文,继续说道:“我想让你帮我给秦国捎个信儿。”
尚文断喝一声,一股怒气从心底冲出,冲淡了所有恐惧,大声说道:“尚文虽武艺不精,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他将长矛架在胸前冲向王染,义无反顾的冲向了死亡。
矛尖快贴近的时候,王染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尚文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双手一阵剧痛,就被自己的长矛刺破胸膛。
王染将尚文的身体用长矛叉起竖在山坡上,尚文虽然还没有断气但是已经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鲜血顺着长矛流下来,染红了山坡。
“谁说,需要你活着传信儿了?”王染转头望向月清:“至于你...”
月清打了一个寒颤,从地上捡起一支箭支对着王染,她一步一步的向后退着,一直退到浊漳河边。前后都是绝路,月清心底强烈的绝望感再次油然而生,她将箭尖反过来对着自己喉咙狠狠的刺下。
王染上前一步,打掉箭支,将她拉到身边,轻轻的拨开月清一边的秀发,露出了雪白的脖子。
“还不错嘛。”说罢狠狠的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