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决笙的动作生生的停止了。
他的手，快要触碰到药水。
眼睛，宛如染血一样的红。
莱妮却比任何人都要冷静，道：“你们都出去，我要开始了。再耽搁……就，什么都没有了。”
暮雨也动了，他重新一步步走到龚决笙的身边，扣住了他伸出的手，道：“你是最没有资格，破坏她所做一切的人。”
一点一点，他将他的手给按回去了。
莱妮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压下了悲伤，双手飞快的在虚拟键盘上操作着。
一旦浸泡在药水里，就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进行操作，一旦超出，那么林娇娇所有的牺牲，都将化成了泡影。
这个时候，莱妮甚至还有些怨恨林娇娇。
她将这样的压力，交给了她。
莱妮甚至忍不住想要将她从药水中捞起来，问问林娇娇，她莱妮何德何能被交付了这样的责任。
她们的关系，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互相信任了？！
哪怕如此，莱妮却比任何人都要集中注意力，心里承担着的压力，是前所未有的。
暮雨欲要将龚决笙将药水中拉出来，但，拽不动。
此刻的龚决笙像是一座石雕，没有表情，没有动作。
只是固执的站着。
暮雨的心中生出了一股怒火，怒道：“zero，起来！不要污了这一池的药水！”
龚决笙没有答话。
只是萦绕在他身上的戾气越来越深。
“为什么！”
暮雨的声音带上了悲怆。
“为什么你没有提前发现她的异样！为什么！zero，我的退出，不是让你糟蹋她！”
暮雨恨自己的放弃，倘若他能更坚持一些，是不是，就能阻止这一场悲剧？
是不是就可以避免这个孩子的出现，她的生命就不会衰败的这么厉害。
他的退让和成全，最后却成了，加速她死亡的利器。
暮雨从未后悔过一件事，而现在，他后悔了，后悔相信龚决笙会照顾好娇娇。
但，在心底，暮雨清楚，这一切都是林娇娇自己的选择，但他忍不住迁怒，忍不住将满腔悲痛发泄在龚决笙身上。
他攥紧拳头，忽的举起，狠狠的砸在龚决笙的脸上。
“砰。”
龚决笙狠狠的摔出了池子，半跪在地上。
只是仍旧低着头，叫人看不见他的神情。
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
暮雨的拳头紧握，那一拳并不解恨，他的不还手，才是更令人愤怒。
“如果你无法好好照顾她，那么早该放手。”
莱妮看着这一幕，心里难受的厉害，但又觉得解气。
林娇娇所做的一切，无不都是为了龚决笙。
他的确该受这一拳。
只是……
莱妮看着龚决笙那空了的左手臂，又觉得压抑的厉害。
他……经历了什么？
就在暮雨欲要再动手的时候，一道阴沉的笑声响起。
“原来，你们都在这里。”
莱妮看过去，瞳孔紧缩。
那是……没了半边身体的博士。
血肉模糊的身躯镶嵌着机械，浑身是血，血污脏了他的脸，但那狰狞的面孔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的凌曦再也没有半分正常人的样子，他浑浊的眼珠子慢慢的看向了那一汪池子。
一时间，什么都明白了过来。
他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眼泪都崩落了，将血污的脸湿润的更加可怖。
“她怀孕了是吗？”
凌曦的声音就像是破碎的鼓风机，干涩难听，他的喉咙早就被损坏了，而罪魁祸首，便是龚决笙。
“是了，她怀孕了，哈哈哈哈哈，还是怀孕了，我算计到了一切，没有算计到这一点，可笑！可笑至极！”
林娇娇怀孕了。
那么她身体纯度最高的血脉都将消失了。
他做执着的一切，都没了。
几十年的努力和蛰伏，都没了。
可笑至极！
“实验体怀孕，等同于选择了死亡，愚蠢！太愚蠢了！”
暮雨再也忍不住，直接飞冲过去，狠狠的砸想凌曦。
那残破的身子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墙上，又掉在地上。
凌曦再次吐了一口血，笑得更大声了，像是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没了，一切，都没了……哈哈哈哈……”
莱妮觉得博士已经不正常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癫狂的博士，哪怕是当年那场爆炸，博士仍旧是坦然淡定，丝毫没有慌张。
不论什么时候，博士总是能保持最佳状态。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博士失态了，那双眼里的疯狂，叫人害怕，隐隐有一种不安涌上心头。
暮雨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想要直接解决博士，免得发生意外。
现在，一点意外也经受不住了！
凌曦又重重的咳出了一口血，神情一下子衰败下去，他停止了笑声，喃喃自语着。
“林娇娇……到最后，你还是要选择自取灭亡，多么愚蠢……我花了半辈子的心血，你却选择死亡……”
暮雨就要冲过去，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
博士拿出了一个遥控，莱妮看见了，瞳孔一缩，大喊：“快！阻止他！”
但，还是太迟了。
凌曦按下了按钮。
“你死了，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干脆……全部消失了吧……”
一阵地动山摇，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一样。
但，震动仅仅只是一瞬间罢了。比起整个实验室会被博士炸掉而言，更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
暮雨停下了脚步，眉头紧皱。
凌曦的眼神有些涣散，看着天花板，喃喃低语：“那是我最后的作品……就连我也无法控制的作品……”
他艰难的调动了进度条，看了一眼，99％，他艰涩的笑了笑，按下了暂停。
结束了，这个计划，都结束了。
随着她的死亡，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都结束了。
下一刻，整个空间的一面墙，被撞开了。
一个强壮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
莱妮怔怔的看了一眼，又慢慢的看向了龚决笙。
只因……出现的……
是另一个龚决笙。
一个一模一样的龚决笙。
不，更准确的说，那是……曾经的zero。
只一眼，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强烈的危险，那双眼睛，没有眼珠子，只有眼白，可怖至极。
凌曦艰难的转头了头部，看着那个人，沙哑的说着：“当年……我做过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将你的意识放进了属于zero的躯壳，让你毁了我的一切……而现在……这才是我强大的作品……他才是真正的zer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