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这个似乎可以看到未来、看到生命最后终点轨迹的男孩。
我不敢想假如只有三天光明这个命题。人生残忍而又无可奈何。
“你家人知道吗?”我小心翼翼地问他。
他不作声摇摇头。
我不想去问别人家家长里短,可这个病不是一件小事,它残忍至一天一天走向死亡,家属一天一天看到人的死亡,人生最后的时光不是在家中度过,不是和被爱的人守护吗?
这是一种神经性疾病,情绪好很重要。我笑笑问他:“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他继续不作声摇摇头。
我起身看面是否泡好,转过身看到低着头的他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一滴一滴滴在裤子上,像极了血红的彼岸花。我心一动产生恻隐之心,走上前去抱着他的头,轻轻抚摸他的后背,我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而起。
他轻轻拽着我的T恤,呜呜呜地像个小孩子大哭了起来。我无法体会他现在的心情,我想更多是委屈和不甘吧,抱怨人生的不公以及命运的残酷。我甚至有一个瞬间想给他一个吻、给他一个家,而不是无力安慰般的拥抱。我没有疯,只是不忍心看到他如此受伤,他的一滴一滴泪水都如刀般一刀一刀划在我的心上。
我与他刚见面不超一天,我却有种冥冥之中的注定感,我并非缺乏爱至此饥不择食,也并非母爱如此泛滥,只是看到他的时候又庆幸这个人终于来了,又难过他竟然这样的来了。
这一刻我的心非常真诚而又坚定地告诉自己,我要陪伴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我的爱在这里,他的生命也在这里。我该要如何开口?
“好了,好了,先吃东西好吗?”我轻轻摸摸他的头发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一边抽泣一边点点头。
他吃完抬起头来看着我,一脸愧疚与自责,对我说:“太不好意思了,今天失控了,我平时不是这样狼狈的。谢谢你。”
我笑笑坐在对面的桌前双手捧着下巴欣赏他,如果不是这样一个关键期,他如果是正常人,我做梦都得笑醒。我想让他放松心情,于是我决心逗逗他:“果然吃饱后有精神多了,如果有一天我和你吵架,我都得自己抽自己。”
“为什么?”他不解的看着我,双眼皮大眼睛长睫毛一闪一闪,我的心跟着一跳一跳。
“因为有这么帅的男朋友啊。”我说完嘿嘿笑了起来,盯着看他的反应。
“不可能。”他脸沉下来,生气了。
“武凯!”我命令般喊他的名字。他吓一跳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笑着告诉他“和你开玩笑呢,放松点,笑一笑吧。”
他想了想,重重点了点头,两颗硕大的眼泪滴到了桌子上。我再也忍不住看他哭,两只手捧着他的脸轻轻给他擦干净眼泪。
“以后不管怎么样,想哭就来找我,不要在其他人面前哭了哦,这么帅的人哭起来不好看。”我不知为何说这样的话,我心里其实想说,不要在我眼前哭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点点头开口问我:“厕所在哪?”。
我咯咯的笑了两声,拉起他的手把他扶起来带他到门口旁边的小门,我让他先站好等我,我进去简单擦了一下洁具并喷了茉莉花香的清新剂。常年我一个人使用,里面除了我的日常洁肤护肤的东西也并无其他,倒也还算干净。
他很不好意思的出来,一脸抱歉的表情,告诉我尽力擦干净了。我摇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又是新的一天,你明天计划做什么?”我问他。
“我不想回家,却不得不回家。我想去天涯海角看日出、去沙漠看长河落日、去敦煌看壁画、去澳洲抱考拉、去好望角看波涛汹涌的最南端景色,我想做的太多了。”他说着眼中不免划过一丝悲伤。
“我陪你完成。”我没有犹豫坚定的说着。
他惊讶的看着我,似乎被这一句吓到了。
“你不要这样,我会当真的。我现在的病你知道的。”他委屈的看着我又想哭又使劲憋着。
“遇见有两个名字:一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一个是在劫难逃的劫数。”我看着他笑笑,我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了。
“你这样对自己不负责任。”他看着我。
“你对我负责任不就好了?”我看着他笑道。
“我负不了多久,丢你一个人在人世,这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我不能害你。”他坚定的说。
“你把我一生的幸福都给我不就好了。”我说着。
“我给不了,时间有限。”他皱着眉头。
“你还不了解我,没有必要这么武断下结论。”我对他说。
“反正我不能拖累任何人!”他把头别向一边不再看我。
“好,知道了,不要这么认真,说笑而已。明天回家,我后天去接你。”我下通知般通知他,不在想和他商量什么,他这个倔强的家伙。
“去哪?”他问我。
“新家,你家。”我笑着答道。
“我不明白。”他一脸疑惑看着我。
“把你家地址发给我,后天一早去接你。我有车,把东西都收拾好。”我继续说道。
“不说清楚哪都不去。”他赌气般说着。
“我自己的家,给你住,我住宿舍,不免费哦,你得付我租金或者做些什么抵房租。”我对他说着。
“太好了,我本来也想自己找个住处,我会付房租的,作为感谢我送你副画吧。我的作品很贵的。”他得意的说着。
“好,成交。”我伸出手,他笑笑握了握。
我把新泡好的方便面推至他的面前,“快吃吧,都要凉了。”他开心地接过吃了起来,“那个睡前如果饿了打开焖烧杯,里面有粥。”我继续说着。
“嗯嗯,谢谢。”他礼貌的点点头。我不知道为何,竟然对眼前的一切看痴迷了,一餐饭食,一缕热气,一张桌子,四目相对,我就这样一只手轴支在桌面上撑着脸,含情脉脉地欣赏着他。他的白袖口一点黑色印迹都没有,真是爱干净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