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宿管阿姨将武凯反锁在宿舍,阿姨放心的对我笑了笑。而我的心被扎了无数刀,像看管犯人锁在了狱中般。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让别人伤害他。对,我像帮凶般也在伤害着他的心,若不是身体到这个阶段,这么大个男生会忍受这份气?恰恰是到了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我更加不能容忍自己欺负他。我要搬出学校,给他一个自由行动的落脚地,给他一个温暖的家,温暖他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
这一刻,我很清醒。
“小轩呀,你晚上睡里面那张床吧,阿姨晚上查房,万一起夜频繁影响你休息。”宿管阿姨和善的说着。
“阿姨,我晚上不睡您这了。我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家一趟没说什么事。我一会打车回家了。”刚刚和武凯说的谎现在信手拈来,丝毫不用打草稿。人说谎多了可能自然而然认为那就是真实的。我不想和她说任何一个关于武凯的字。她有她的立场我虽不认可但只能服从。只是,心底还是对她有怨气,与其说对她,其实是对自己有怨气。我真是无能。
“哦,那你路上可慢点啊。明天早上几点回来?”宿管阿姨拉着我的胳膊仰头问我。
“六点您开门我进来。那个,放心,晚上不会有事,我和他交待清楚了,如果有事您给我打电话,我的电话您有的,二十四小时开机。”不等阿姨接话,我转身就要走,猛然想到其实应该感谢她,如果她执意要求武凯离开,我还不是得再次带着他颠簸到别处,他的腿还能再颠簸嘛?他不是还要再吃一次苦?至少现在他可以休息。想到这里我转身给了阿姨一个拥抱,“阿姨,谢谢您!”。
“小轩,阿姨有预感你要做傻事。做任何事情三思啊,多为自己想想没坏处,那不是自私,良禽择木而栖,阿姨不懂你们读书人,但阿姨看不得你受罪。”宿管阿姨不知怎么说了一大堆惹人哭的话。我吸吸鼻子逼迫自己强咽下去泪水,给了阿姨一个微笑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我哪里是回家,回什么家,又如何像小孩子没考好般告诉父母他是什么样的人,去接受他们的批评、他们的人生大道理?我穿上外套,在风中凌乱着,此时我想来几根烟。
顺着学校的路一路走到了校园外,外面灯红酒绿、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熙熙攘攘。在明亮的黄色路灯下,看着夜幕中热闹的景象不禁感慨,我是有多久没有出过校园,夜晚的景色不错,以至于一出门瞬间抢着蹦出词语。
心情好了许多,我不禁憧憬着,如果此时武凯在我身边,我们是先去泡吧还是先吃宵夜。我从未泡过吧,不,如果咖啡吧算吧的话,我基本上天天泡,这是我除了图书馆唯一觉得有烟火气的地方了。距离上次和男同学晚上在校园外吃饭大概是两年前硕士毕业时,班长组织大家聚会。现在想想,我上博后真的是孤独很久了。
我走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永和大王,买了一杯豆浆。接着又顺着路走到了尽头,再一拐弯,又是一条热闹的小吃街。此刻我才慢慢体会,什么叫做,热闹都是你们的,我没有。孤独都是对比出来的,参照物这个事真的是很扰乱人心。
此刻我不想再停留片刻,我要追逐我的心,属于我的人间烟火,我也想过普通人家的普通日子,哪怕只有短短的瞬间。每年结婚的人不是还要大把大把离婚吗?孤独只不过是人生的常态,很多人没有想明白而已。
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见钟情,我想应该算的,我对他单方面的一见钟情。我要为自己做一次主,我不想告诉任何人,倒不是怕他们指指点点,只是这一次只想自己好好保存,如水晶般清澈纯洁的心,怎忍得他人的刀剑利纫,遍体划痕。
我转身回了校园,计划着房贷、工作、以及先从哪里开始整理?我给住在我房子里的房客发了个微信:明天晚上十二点前搬走,家里有重要的事不方便解释,本月房租不用交,退你们两个月房租算补偿。对不起,谢谢你们。
我等着他们打来电话骂我一顿,虽说我是房东但也不能这样对别人,但此刻我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也许如宿管阿姨说的,多考虑自己那不是自私。但恰恰相反,两分钟后收到房客的信息:好吧,收到,知道了。他们没有闹甚至没有反抗什么。
我走到停车场找到了闲置已久的小车,上面落着厚厚的尘土,不是靠着车牌还真无法辨认。我把车开到体育场门口的路边上,打开后备箱取出脸盆和抹布,体育场最里面足球场边上有个简易的卫生间,外面有一小排水管,水量极小,应该叫水滴。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滴水成川,耐心等着吧。
我用手机记录着明天需要采买的生活用品:扫把、抹布、垃圾袋、垃圾桶、卫生纸、矿泉水、床单、地毯、薄被、杯子、牙刷、毛巾、湿巾、洗手液、拖鞋、洗衣粉、洗洁精、炒锅、汤锅、碗、稍微、筷子、洗碗布、插排、方便面、面包、鸡蛋、苹果、牛奶、橙子......一到食品那简直太多太多了。武凯喜欢吃什么呢?他平时都爱吃哪些?喜欢哪个品牌的衣服,又或者爱去哪里玩?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他的妈妈漂亮吗?他的爸爸是做什么工作呢?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家庭氛围好吗?是在关爱中长大的孩子吗?
我又想到了关于他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在不知不觉中接了半盆水,我端着紫色大盆慢慢走过整个操场,在黑暗中走向唯独有两盏灯的体育场大门口。估计大半夜跑这洗车的人也就我一个,女生更是唯一。这大半夜的我都忘记了害怕这个词,挺可笑,有时候甚至忘了自己是个女生,有车有房有存款,有学历有身高有长相,独独缺一个灵魂伴侣的女生。倒不是要求高,只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总不能为了将就随便将就吧,我的要求不高,有话说即可。如果双方无话比起单身岂不更加孤独,不,应该叫寂寞,如住监狱般寂寞,又要守住原则和底线,日日横眉冷眼或者陌如路人,那又何必呢,人生短短数十年,自由洒脱些,追求些快乐,慢慢磨练灵魂,最终走向死亡的时候,灵魂如水晶般清透,我们此生才不负这人生一场,不是吗?
不知武凯是不是有话聊的那个人,我希望他是,我直觉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