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从东边升起来,严渊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睁开眼左右看了看,没见到哥哥的身影,估计又是练功去了吧。
对于严渊来说,这练功和学习一样,都是些枯燥的事情,之前也听哥哥说起过有关修仙者的种种情况,所以对这仙门之事也有所了解。
修仙者,是普通人对所有逆天而行,追求大道,实力强大的人群的叫法,他们最初从寻求强生健体为目的开始,吸纳天地灵气为己所用,研习自身行灵之法,创招式开宗派传家族,历经万世蓬勃发展,已自成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大世界。
如今,天下人皆以修仙寻道、延年溢寿、增强实力为毕生所求,仙门之路可谓繁荣昌盛至极。
然而修仙之路艰难,可比登九天,可比下黄泉,能跨进仙门中的人,说是万里挑一也绝不为过,况且就算你天资聪慧,也有足够的财力机遇,侥幸跨进了这道门来又如何,后面还有无数的困难和考验在等待你,稍不注意,便要沦落到身死道消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修仙这种麻烦事情,其实严渊心里是不太接受的,他宁可如凡人一般无忧无虑地度过此生。
但一想到以后自己变成了个走不动路的老头,哥哥却还如小娃娃一般活蹦乱跳,那岂不是要被他随意欺负,心里实在是又有些不甘!
穿上衣服走出帐篷来,果然看见严辰正闭眼盘坐在一颗大树下,只见他双手摊在膝盖上,呼吸均匀,额间隐隐有着汗珠。
严渊不屑地哼了一声,又转头看向其他人,只见冯大力正在给爱马喂草,只是从他眼睛周围两个巨大的黑圈来看,想必昨晚是没有睡好的。
严渊偷偷一笑,这自然是他搞的鬼。
自从那日跟那袁少爷发生冲突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本来这些日子大家还相安无事,谁知道前两天这胖子又突然跑了过来,还带了许多手下,让严辰兄弟两人带着这些人再去多采些蛇伴生。
严辰当时只道他是想赶时间,便如此照做了。
哪知道这袁少爷待他们采药回来,竟是牵了辆马车过来把药全部拖走了,等到第二天早晨又故技重施,严渊此时哪里还不知道对方的打算,恐怕是想让兄弟俩带着人多采些药囤积起来,然后将他们撵出队伍。
把人用完了就想赶走,哪有那么容易,我严渊是这么好欺负的吗?于是在哥哥的默许下,便趁着夜间作了些手脚,捅了个应子蜂窝,取了蜜来混了些水浇在药里。
话说,这应子蜂是一种专门采应子花的蜜蜂,产出的蜜对各种飞虫乃至许多魔兽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寻常时候,蜂蜜被保护在蜂窝里,连气味也隔绝掉,加上应子蜂又极具攻击性,倒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若是被有心人取了来,抹在门框上,滴在饭桌上,又或是混在住所旁的泥土里,哎呀那真是,怎一个惨不忍睹可以形容。
此时严辰修炼完毕,向弟弟走了过来,不忍心地看了看被连累得要死不活的冯大力,只得摇摇头苦笑一声,论整人的本事,自己的弟弟还真是冠绝大陆首屈一指。
只是,他这样闹腾的性格,不知道往后会不会给他惹上什么天大的灾祸,到时候若是自己保护不了他,这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严辰又不由得忧愁起来。
自己从小长在玉京城,有父母和整个龙腾帝国铺路,那年离开的时候已是引气初阶,算是双脚都踏入了修仙的门槛。
但如今离家已过去近十年,这期间带着弟弟东奔西跑,寻一口饭吃已是艰难,哪里还有本事去找来昂贵的药材给他炼体和筑基,再这样拖下去,等过了十二岁,若是弟弟还没跨过这门槛,那便一辈子也不可能再有修炼的机会了。
锻炼的方法,运气的要领,甚至连基础辨药的学识严渊都已经倒背如流,却奈何没有药材给他炼体,导致体质跟不上,就算是此时有一颗筑基丹摆在他们面前,严辰也不敢轻易让他服下,如此便不能踏入仙门,所以哪怕严渊是学得了天下最强的功法如今也是无济于事。
此次南疆之行,便也是为这事而来。
这十万群山便是一个巨大的宝库,无论是珍贵的药材,还是稀有的奇珍异宝,全都不计其数,严辰以为,依靠自己如今的实力和学来的知识,在这里找些药材,怎么着也得把弟弟弄到引气期吧。
然而他们还是小瞧了南疆的危险性,自从在林子里见识过各种稀奇古怪的魔兽,又遇到那半截身子的死人以后,严辰便不再对自行采药的事情抱有任何幻想了,倒是又生出另一个办法来。
听说南疆近海处的黑水泽有一座城叫黑水城,那里汇集了各地前来采药寻宝的修士和倒卖货物的商贩,去那里做些交易说不定也能达到目的,所以这才有了随队而行的事情。
到底拿什么东西去换药材呢,这个问题倒是一直困扰着严辰,两兄弟一穷二白的,难道要拿这项链去换?严辰摸了摸脖颈下的衣服,随即又摇了摇头,且不说有没有识货的人,这东西珍贵异常,若是被有心人盯上,就不止东西被抢那么简单了。
“哥哥,那胖子又过来了!”
严渊的话打断了严辰的思考,他顺着弟弟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着袁家少爷正带着一队人马往这边走过来,看对方脸色不善,恐怕是因为昨晚的事情来找茬的。
严辰哼了一声,来便来吧,他又没有证据,能把我们怎么样,况且这队伍里,除了佣兵队长李献有和那袁家主人以外,其他人都是些炼体期的杂兵不足为惧,要是真打起来,那两人也并不难对付,带着严渊离开没有一点问题。
“小子,你说,昨晚是不是你搞的鬼!”袁少爷一走过来便趾高气昂地喊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严渊装傻道。
“你少给我这装糊涂,我问你,昨晚我帐篷内外多了许多虫子,是不是你搞的?”袁少爷使劲地眨了眨眼,看样子也是没睡好,对严渊气愤地说道,“你也别否认了,所有人都倒霉了,就你们两人好端端的,不是你们搞的怪还能是谁!”
“修炼之人,一夜不眠有何奇怪?”严辰刚等对方说完,便开口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是仙门中人?!”袁少爷大惊道。
“难道你不是?”严辰故意装作不知道。
“我……我当然是!……我爹爹是魂……哼,你少来套我话!”袁少爷差点说漏嘴,赶忙改口说道,“就算你是修仙者,那也证明不了什么!”
“自然证明不了什么,但是,”严辰话锋一转,微微一笑道,“袁少爷不也无法证明这些事情是我们做的,不是吗?”
“你!你!……”袁少爷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恼得气喘连连。
“不过我想,或许是因为我们身处南疆腹地,这里的飞虫与外围不同吧,之前的法子或许已经对它们无用了。”严辰耸耸肩,无奈地说道。
“那好,就依你所说,你们现在就去给我想办法,我今晚要是再睡不好,你们二人就给我滚蛋!”袁少爷愤怒地说着,恶狠狠地看了严辰一眼,转身一挥手说道,“我们走!”
目送着这个肉球离去,严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严辰说道:“没想到,哥哥你也有这样会狡辩的时候啊,我还以为今天又得由我出马呢。”
“这世上我只辩不过你一人而已。”严辰无奈道。
“哈哈,看来我还是有赢过你的地方嘛!”严渊高兴地说道。
“看把你神气得,叉腰摆尾的,赶紧去洗把脸,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严辰瞪着眼催赶道,伸手就往弟弟后脑勺拍去。
“是,是,遵命!”严渊嘻嘻哈哈地躲开魔掌,冲他一个鬼脸说道。
这边,袁少爷气呼呼地从严氏兄弟那离开,直奔营地里最大的帐篷而去,还没进去,便大呼小叫起来:“爹爹!爹爹!”
帐篷里此时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正对着门口,身前一个**的女子正在给他服侍更衣,想来这位就是袁家主人袁少清了。
袁少爷直接撩开门帘冲进来,撞了个正着,吓得那女子惊呼一声,双手赶忙抱在胸前遮掩。
袁少清倒是不以为意,看见儿子进来,慈祥地说道:“是峥儿啊,发生什么事情啦?”
没想到这袁家小胖子竟起了个这样威武的名字,若是让严渊知道了,定要锤地大叫难以接受,哪怕是叫个袁屈或者袁丛也行啊。
听见父亲问他,袁峥这才想起事情来,眼睛依依不舍地从那女子胸前移开,吞了口水才说道:“爹爹,孩儿被人欺负了!”
“在这里谁敢欺负你,怕不是你又欺负了别人吧。”袁少清哈哈笑道,这父亲倒是对自己儿子的品行十分了解,却也不见他责怪,反倒是觉得别人就该被自己儿子欺负一般。
“外面这些人全是爹爹带来的,自然都不会欺负我,但这次是那两个严家小子!”袁峥说道。
“他们?他们怎么欺负你了!”袁少清有些微怒道,却也对儿子的话不尽信。
前些日子起冲突的事情他也听说了,虽说儿子被人打了自己也很生气,但终归事情已了,也不太好旧事重提了。
而对方那严辰又是个修士,那日远远地看见了对方在树下打坐修炼,似乎是行气期,虽然实力平平还不用放在眼里,但能不起冲突自然是最好。
况且这晚间驱蛇虫的事情还要依靠他们,便只能将一口气忍了下去。
今日也许是宝贝儿子主动挑事想找回面子也说不准,众目睽睽之下,凡事都得讲个理不是,否则还怎么要求这些佣兵尽职尽责,这事还是先听听自家人怎么说。
“就是他们!前几日夜间都好好的,昨夜不知怎地突然又冒出蚊虫来,而且比往常还多,就在门外乱飞,一团一团的,差点把我帐篷掀飞了!我方才一起床便好意地去找他二人商量,我想或许是进了这南疆腹地,先前的草药不管用了呢?没想到这两人一见到我,不但不予理会,还仗着自己是仙门中人威胁我,说跟着队伍算是咱们的福气,一点也不把您放在眼里!爹爹,您可要替孩儿做主啊!”这袁胖子哭哭啼啼地说道,甚至还挤出了一点眼泪,看起来真是像为这大队人马操碎了心,还受了天大的委屈。
袁少清听儿子这样说,气得怒目圆瞪地说道:“哼,一个行气期的小小修士竟敢瞧不起我袁少清!”
袁胖子看父亲有些发怒,心下欢喜不已,又抹了把泪继续说道:“他还说孩儿一介常人,哪有资格跟他理论!他定是看准了孩儿已过了十二岁,再也无法修炼才这样说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爹爹啊,孩儿面子事小,但他这不是在变着法地羞辱您无能吗!”
袁胖子扑到父亲跟前,抱住大腿哭喊着,看样子实在是悲戚得很。
“他懂个屁!”袁少清被气得咬牙切齿,使劲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稳定下情绪,仔细想了想,又说道,“哼,行气期正好!峥儿莫急,暂且由着这两个狗崽子猖狂,待过得几日,为父便让他们知道地狱的路子往哪边走,到时候,你也可以成为修士,再也不用受人欺负了!”
袁峥惊喜地抬起头来问道:“真的吗?我也能引气旋灵?我也能御剑飞行了?”
袁家主温柔地摸着儿子的脑袋,自信地说道:“那是自然,我袁少清的儿子,岂能如那普通人一般,将来必然是要翱翔天空的!”
“谢谢爹爹!谢谢爹爹!哈哈哈哈……我也能修炼啦……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的笑声直冲云霄,大老远都听得到,不由得让旁人好生羡慕,真是好一段父慈子孝的人间佳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