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虎从天而降之后,繁花就被崇唤抛下了山崖,他的身子重重地砸在地面,失去了灵力的保护,巨大的震荡让他又昏迷过去,过了好一阵才醒转来。
不过此时他全身经脉已经被崇唤所封,又身受重伤灵力全无,莫说运功疗伤,便是动也动弹不得。
头顶的山崖上传来巨大的轰鸣,其间伴随着说话声,应该是裂天和崇唤还在打斗。
繁花前后回想了一下整件事情,被敌人拿捏住弱点,导致对方轻而易举地便反败为胜,实在是奇耻大辱,但心里一想到那个傻傻的姑娘,又觉得就算是为她死了又有何妨。
死亡,对于灵兽来说并不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他们伴随着世事的变迁,目睹着朝代的兴亡,经历着朋友的离去,悠久的岁月带来的是无尽的孤独与寂寞,死亡或许是他们一直所期盼的。
又过得一会儿,繁花就看见这满山谷的黑雾尽都往头顶悬崖边汇集而去,他知道,裂天也失败了,那人终究是从封印中逃了出来。
这一次,崇唤又会把整个世界搅成个什么乱样?龙腾已死,他如今又臻至半步真龙,不知还有谁能出手阻止这场浩劫?不过,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了。
以崇唤现在的实力,白虎已不是他的对手,那个脑子一根筋的大傻子,恐怕是不会逃走的,等裂天败下阵来,就该轮到自己了。
就在繁花这样想着,耳边传来一声哭喊:“繁花大人!”随后,一道身影在身旁落下,原来是那范江的后人范归雁。
“繁花大人,您还好吗?”范归雁急切地问道,可能是第一次面对身躯如此庞大的巨兽,范归雁呆呆地站在那里,手脚无措。
“你回来做什么?”繁花撇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趁他们还在打,我带您离开这里吧?”范归雁关切地问道。
繁花摇摇头没有作答,他心里知道,无论他逃到哪里,崇唤都能找到他。
“繁花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您的能力,等养好了伤,再回来报仇便是,何必要留在这里白白送了性命?”范归雁不死心地劝道。
繁花冷哼一声道:“你是要我逃走?我繁花岂是那贪生怕死之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看他眼神坚决,分明是心有死志,范归雁回头望了眼远处的打斗,裂天攻势渐弱,看来已有所不敌,不由得又急道:“您怎么这么固执呢!繁花大人!难道您就甘心这样败了吗?说一句您不爱听的,那崇唤被封印了这么久,为祸之心依旧不死,可论心志之坚定,无人可及此人!我方才听他们对话,这恶龙恐怕是有毁天灭地的志向!您若是心中对这世间哪怕有一丝的眷念,就不该这样撒手不管!”
眷念?有吗?
繁花闭上眼来,一个娇俏可爱的人儿从脑海中慢慢走了出来。
她站着,她笑着,她背着手,她低着头,她用脚尖在地上划着圈,她朱唇轻启缓缓地诉说着,柔风吹起一缕秀发,却是刚好遮挡住她抬起的眼角。
这是最后一次分别时的情景,这一幕在繁花的脑海中已经翻来覆去无数次,却不知为何,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看不清她的眼眸,这么多年来,好像是自己刻意想要忘记一些东西一般,无论怎样都想不起那天的事情。
繁花缓缓地睁开眼来,转头看着远处的崇唤,回忆着之前的事,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范归雁急切地说道:“你快去山崖上,看看是否还有个小娃娃,把他带过来!”
范归雁依言,快速而去。
繁花仔细想来,如果崇唤之前所说不假,范月琛真是封印他的人,那她活着的事情恐怕也是属实,而且真相近在咫尺,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推测,此事应当验证一番,否则死不瞑目。
很快,范归雁就从上方飞了回来,怀中果然抱着一个孩子,正是范瑜在森林中救回来的娃娃,难怪这孩子当日身受重伤却不死,从繁花的态度来看,恐怕整件事情都与这孩子脱不了关系,不过方才在悬崖上他已经探过了,这小娃娃已经死得透透的,不知繁花此时要这孩子的尸体来做什么。
还没等他落地站稳,便听到繁花急切地说道:“你将他抱过来,放在我身上。”
当范归雁把这小孩放在他身上后,就只见繁花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大人?”范归雁疑惑地问道。
繁花听他声音,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他说道:“我心中有些事,一直都未曾放下,待到这一刻,终于有机会得到答案,实在是幸运!从今往后,世上再无繁花。你也不用再守在这里了,趁现在还有时间,快点离开吧。”
“繁花大人……”
范归雁还想再劝,然而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看见从繁花额头升起一道幽光,蓦地一闪,就冲进这娃娃胸口的胎记上再也不见了,范归雁自然看得出那分明是繁花的魂魄。
对于魂魄,这世上当属魂域深入其道,但幽冥之事,实在太过玄妙,纵然是魂域的人,也并非将其了解透彻。
不过,众所周知的是,无论灵兽还是凡人,一旦魂魄离体,便再也回不来了,也就是说,繁花此举,应是再无生还的道理。
天上,一虎一龙正打得难解难分,突然,那崇唤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转过头来时,繁花的魂魄刚好消失不见。
他一时间竟失了神,任由裂天一爪劈来,撕裂他的胸口,打出一蓬血雾,将他从空中打入地面,腾起巨大的尘云。
裂天劈完一爪,并未追击,刚才的一幕他也看在眼中,此时,这天地间已经再也感受不到繁花的气息,虽说他和繁花之间素有不和,又在玉京城下争斗不休,但彼此同为灵兽,眼见着对方就这样死去,此时心中也难免生出悲伤的情绪来。
不过,这种情绪在裂天心中也只是一时之间而已,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莫说繁花,就连自己的下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已经打了这么一会儿,不久前,裂天就渐渐觉得有所不敌,不仅是因为他受伤变弱了,更是因为崇唤变强了,想来应该是吸收了黑雾和磐石灵丹的原因。
想到这里,裂天皱着眉头盯着地上的尘云,崇唤从掉落下去到现在一直没有反应,但任谁也不会相信这大魔头会被这一击杀掉。
裂天心里更是比谁都明白,他知道,此时不能再等下去了,否则后果真是无法挽回,倒不如趁对方此刻受伤,拼了性命也要将他再次封印起来。
白虎站在高空怒哼一声,身形渐渐变回寻常大小,然后猛地冲向地面。
身在下坠之时,他额头的竖眼就再一次睁开来,白光幽幽,从里面飞出许多像雪球一般荧光闪闪的东西。
密密麻麻的雪球一出来便四散开去,在空中渐渐化成一只只小老虎,以极快的速度“咚咚”地落在地面,呈一个圆圈将崇唤掉落的地方包围起来。
只见这些小老虎就地坐下,向着同一个方向张开嘴,从口中射出一道道犹如实质的光柱,布成一张大网将整片区域覆盖起来。
裂天“砰”地一声落在网的顶端,扬天怒吼一声,全身灵力如水一般倾泻而下,往光柱之间的缝隙流去。
世人只道白虎利爪可裂天,尚不知他对阵法一道也是非常精通,相对于同为灵兽的繁花来说,裂天运行封印阵法的速度就快得多了,此时便可看见,从裂天身上流淌而出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填补着光柱间的缝隙,可以料想到,当所有缝隙被填满时,这封印大阵应该就形成了。
崇唤此时依旧没有动静,也不知是被打晕了过去,还是因为繁花的事情受了刺激,但不管怎样,都是好事。
眼看着封印将成,一向稳重的裂天也不禁呼吸急促起来,终于待到最后一滴灵力流入,整个封印大阵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周围的小老虎从地上坐起来,开始快步地往中间靠拢。
到此时,裂天总算是大出了一口气,他嘴角流淌出一缕鲜血,额间的竖眼也紧紧地闭了起来,想来这阵法对他消耗也是巨大,加上之前与崇唤大战时受伤不小,又一日之内连开两次竖眼,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不过还好的是,目前封印大阵已成,只需等着这些小老虎们汇合到一处,然后便可将封印连同崇唤一起收回雷霆天眼中,非他身死,否则再也不能开启。
可就在此时,异变还是发生了。
裂天座下那白色封印光幕突然爆发出“噗”的一声巨响,好像手指捅破了窗户纸一般破开了一个大洞,蓦地从中伸出一只巨大的龙爪往裂天抓来。
崇唤居然能破开自己已经完成的封印!
这结局裂天也没料到,封印被破,他一个激灵腾空而起,然而满地的小老虎却全都露出凶残的模样,竟然张牙舞爪地向他飞去,一个个攀附在他身上,撕咬得皮开肉绽,它们一口一口,连灵力也啃食下来!封印越强大,反噬带来的伤害就越痛苦。
裂天深受重创,身在空中被崇唤轻易拿住,再无半点还手之力。
难道他的实力已经超越自己太多了吗?还是……
磐石灵丹!
这一刻,裂天终于明白对方为何在地上久久没有动静了,原来他是在消化磐石灵丹!
崇唤从地面腾空而起,此时他的身躯又庞大了几分,竟然连下肢两爪也生了出来,原本的蛇尾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真正的龙尾,除了下半身依旧光秃秃的没有鳞片以外,活脱脱就是一条巨龙了。
他抓着哈哈笑道:“裂天啊裂天,论实力,你当真强横无比,若是死斗,无论赤翼、繁花、磐石,恐怕都不是你的对手,就算是如今的我,想要彻底打败你,恐怕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可惜啊,就是你脑子不太够用。方才我故意露个破绽,果不其然,你真就上当了!啧啧,传说中的天眼封魔阵,真是难得一见啊,这么强大的封印,反噬起来的滋味如何啊?”
威名赫赫的白虎裂天此刻犹如一条死狗一般被崇唤捏在手中,他被封印反噬,此时已然晕了过去,但灵兽之身强壮无匹,倒还不至于就这样死去。
崇唤哂笑一声,又转过头去,冷眼看着远处的繁花,没有一丝情感,他身躯一闪,便来到水潭旁边,此时范归雁已经不知去向,只有一条大蛇和一个小娃娃紧紧靠在一起。
“可怜的凡人,真龙逆鳞这等宝物又岂是你配拥有的?哼,徒引灾祸而已!”他走到近前,两根爪子夹起严渊,灵力一探,发现他已经死去多时,又查探了一番他的胸口,冷冷地说道,“罢了,先留在你体内,以后再说吧。”
崇唤并未直接取走真龙逆鳞,应该是怕对这宝物造成损害,或者是另有什么想法,反正他话一说完,便把严渊随意仍到一旁,又转头向着身旁的繁花,眼神有些复杂。
“繁花,你我兄弟一场,你的尸体我定不会留给那些凡人辱没!这螣蛇灵丹我便收下了,我说过要带着你登上巅峰,要让你见证我最荣耀的时刻,我决不食言!”崇唤眯起双眼,一张龙脸又露出激动的表情道,“今晚一战,三大灵兽齐聚,短时间内料想无人再敢靠近,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我便在此将你们的灵丹炼化,往后任谁再找来也无济于事了!”
说完,他将白虎往地上一扔,就地布了个隔绝外部的防御阵法,然后盘坐下来,准备在此将繁花和裂天炼化吸收。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聚起团团乌云,山雨将至,狂风吹起砂石漫天,伴随着落瀑的轰鸣,这一方小小的山谷,犹如地狱般荒凉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