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幕笼罩着天空,星月全无,偌大的玉京城静悄悄的,只有老鼠偷偷从墙角边跑过,却不小心撞上了闲逛的猫儿,发出凄厉的叫声。
皇城里,小楼内,此时静静地躺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女子,她不施粉黛,头发凌乱地铺散在床上,可即使如此也丝毫不减她秀丽的容颜,反而更添一股娇弱惹人怜惜。
床边坐着一个男人,他紧紧握住女子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久久不语。
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放佛一对石像一般。
直到门外响起脚步声,这女子才轻轻地动了动,将手挣脱开来,缩回被子里藏好。
床前的男人正是龙志云,躺在床上这位便是刚诞下孩子的皇后林玉儿。
门帘拉开,走进来一个怀抱婴儿的女子,她看着林玉儿笑道:“姐姐,这孩子好调皮啊,闭着眼睛张着嘴一直闹呢,奶娘好不容易哄睡着,这才给你抱过来。”
女孩说着,便将婴儿放在了床头。
林玉儿温柔地看着身边的小宝宝,这是个男孩,长着粗密的头发,浓眉大眼,肉嘟嘟的圆脸,一张小嘴轻轻地蠕动着,似在梦里还讨奶吃。
“陛下,姐姐,孩子的名字起好了吗?”女孩问道。
听闻此话,林玉儿也看向龙志云,只见他仰头沉吟一阵便说道:“就叫他龙渊吧。”
“龙渊……龙渊……渊儿……”林玉儿怜爱地对着孩子轻轻地念着。
龙志云看着眼前的母子两人,心里生出一股温暖,可随即又想到今夜会发生的事情,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林玉儿注意到龙志云脸上的变化,想了一想,又开口问道:“陛下,昨日小七对我说,最近几日皇宫里新增了很多禁卫,是有什么事情吗?”
不待龙志云回答,旁边的小七便张口说道:“对啊,对啊,是不是有什么贼人进来了?我前几日还听那些侍女说,有人夜间在后花园里撞见鬼打墙了,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出来!哼,一群胆小鬼,这皇城里高手如云,哪家的妖魔鬼怪想不开了跑这里来撒野!我觉得,分明就是有贼人设的障眼法来的!哦对了,刚才我还看见戎将军急急忙忙地出去了,是抓贼去了吗?”
龙志云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哭笑不得,只好正了正脸色,摆出严肃的样子对她说道:“什么贼啊鬼的,不是告诉过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许打搅到玉儿吗?”
“不怪她,是我最近太闷了,就让小七陪我说说话的。”林玉儿赶忙说道。
“算了,你出去吧,我在这陪着就好。”龙志云对着小七说道。
“哼!小龙渊,我待会再来看你啊。”小七瞪着龙志云重重地哼了一声,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龙志云听着小七的脚步走远,才对林玉儿说道:“你别跟她太亲近了,她的来历你是知道的。”
“我明白,可是我一直拿她当亲妹妹一样,有时候看她乖巧懂事的样子,总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放她自由而去。”林玉儿淡淡地说道。
看着林玉儿有些闷闷不乐,龙志云犹豫了片刻,又开口说道:“你刚才不是问我这几日的事情吗,我本来不想告诉你,但如今看来,后事实在无法预料,现在我便说给你知道,也盼你有个准备。”
林玉儿望着他认真地说道:“你说。”
“离无殇这人你还记得吗?”龙志云问道。
林玉儿疑惑地点点头道:“记得,当年你在赤月河谷将他重伤,后来便下落不明,怎么了?”
“不错,就是此人,想来他那时对你也算一往情深。”龙志云说道。
林玉儿俏脸一红,白了他一眼道:“这过去多少年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干什么,我从始至终就只认定你一个而已,其他人我都没放在心上。”
龙志云笑道:“你的心意,我当然知道。但说起来,他也算是个痴情的人,所以当年无论他如何设计陷害于我,我也始终未下杀手。只不过这人心性狭隘,太容易走极端,现在看来,我当时确实是太手软了一些。”
“你的意思是,他又出现了?”林玉儿惊道。
“嗯,早些年就出现过,只是当时你怀着辰儿,我便没有告诉你,到后来他又不知所踪了,”龙志云点头说道,“乐白葵一直在监视着魂域的动向,这你是知道的,直到最近又有收获,却是跟他有关。”
林玉儿疑惑地说道:“魂域?他怎么会跟魂域牵扯上,他父亲可是死在魂域的人手中!”
只见龙志云摇摇头,继续说道:“前些日子他和魂域的人一起在月沉国出没,跟小葵遇上了,两人打了一场,他没讨到好处,便让小葵带出话来,说不日便要来造访玉京城。”
“这就说得通了,月沉国偏安一隅,向来不主战事,近几年却不断向临国发难,所图直指中原腹地,我道是为何,原来竟是这魂域在搞鬼!不过,这离无殇如何能让魂域为他所用,他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人家看中,甚至不惜千里迢迢攻打我们?”林玉儿说道。
她皱眉想了想,忽然又惊叫道:“难道是为了青涎玉?”
龙志云点头道:“有可能,不过,当年我们误入陨神山谷获得青涎玉,按理说应该无人知晓才对,他又怎么会知道我手中有此宝物?但我思来想去,他除了以此为诱饵以外,又凭什么能引到魂域这条大鱼上钩?”
话虽如此,但龙志云心里知道,除了青涎玉以外,玉京城还隐藏着更大的秘密,这是连林玉儿也不曾知道的事情,若是魂域为了它们而来,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龙志云突然想起刚才小七所说的话来,后花园……鬼打墙……,难道对方真是为了这些东西来的?
他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心里的担忧恐怕将要化为现实,此刻禁不住额头冷汗直冒,背脊一阵发凉。
“……云哥……云哥!”林玉儿的声音把龙志云惊醒。
“什么?”龙志云问道。
“我说,既然如此,那我去求求父亲,请他帮助我们!”林玉儿说道。
龙志云皱起眉头,思虑良久,终是摆摆手道:“我知道你现在所想,但是我不想拉林家进来参和此事。”
“可我也算是林家出来的人,林家不可能置身事外!”林玉儿急忙说道。
“若是你不在这里,便能!”龙志云坚定地说道,“龙腾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帝国,魂域可以来抢夺青涎玉,但对林家,他们却要好好掂量一下,至少在不确定青涎玉下落的时候,他们不会对林家出手。况且,此时通知你父亲也来不及了,魂域的人就快到了。”
林玉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多年来相濡以沫,她对他非常了解,甚至比了解自己还深,此刻她已经知道龙志云的用意,恐怕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而自己唯有带着青涎玉逃回林家,求得他们的庇护,方能保全。
龙志云看着林玉儿,继续说道:“玉儿,小七的事情,我想该有个了结了。当年先祖救了她,但却是以守护龙家万年为条件,所以将她禁锢起来,但这其中另有隐情,想来应是先祖给她下的套子,故意为之。然而我从这些年的调查来看,当年扶桑大人陨落之事似乎另有蹊跷,恐怕龙家一直以来都冤枉了他们。”
龙志云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但今日之事恐怕还得仪仗她,所以其中实情还是不要再跟她提起为好,免得多生事端。晚些时候,你便带她一同离去,如果事到紧急,就解了她的封印,请她保护你们!到时候,你便告诉她,从此以后,她与我龙家万年约定便两清了。想来以你们姐妹两人多年的感情,她也不会见死不救。”
林玉儿听他如此说,摇摇头道:“云哥,有你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家,我不可能离开的。”
龙志云看着她,眼含温柔,终是说道:“可辰儿和渊儿怎么办?”
林玉儿听闻此话,呆呆地看着龙志云,脑子里一团乱麻。
就在此时,一束巨大的烟花在玉京城上空爆开,声音远远地传开。
“该来的,终于来了。”龙志云往窗外的火光看了看,皱眉说道:“我让小七马上过来,你收拾收拾便赶紧离开,戎翼已经在北门外等你们,我走了,你小心一点!”
龙志云说完,给她留下一块解印石,然后拔腿就走。
待他走到到门前停顿了一会儿,却又转身回来。
林玉儿见他走回来,心下一喜,以为他改了主意,正要开口,却见龙志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盒子外布满禁制。
只见他将锦盒放于床边,双手快速结印,手指间似有龙吟传出,随后就在锦盒上一触,那盒子外流转的禁制便慢慢汇拢,最后竟化作一条金龙盘旋而上,最终消失不见。
龙志云快速地开打锦盒,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拇指大小的鳞甲,其上青色流光回旋不止,任谁一看也知道是罕见的宝物。
他温柔地解开龙渊的包衣,然后拿起这鳞甲轻轻地划破宝宝心口的嫩肉,沾上一点血再放于孩子胸前,最后开始更加繁琐地结印。
林玉儿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心念百转。
终于,龙志云结完最后一印打在鳞甲上,只见这鳞甲一瞬间便没入龙渊心口不见,连划破的细痕也看不到了,只留下一团墨绿色的斑点,如同胎记一般。
做完这一切,龙志云已是满头大汗,他抬起头来,林玉儿正满目含泪地望着他。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牢牢地刻在心里,终于还是没有说话,转身而去,再也没有停留。
不一会儿,门外便又响起了脚步声,一个娇俏的身影推门而入。
“姐姐,陛下叫我过来陪你,他急匆匆地是要去哪儿?”才跨入一只脚,欢快的声音就传了进门,来人正是小七。
小七一进来,就看见林玉儿立起半个身子呆呆地杵在床边,眼泪好似不要钱地往下掉,不由得大惊道:“姐姐,你怎么啦!陛下欺负你了吗?”
林玉儿抹了抹眼泪道:“他要是欺负我便好了,我也能撒泼耍赖地求他。可他……可他……”
说到这里,林玉儿凄然地看着床上熟睡的龙渊,更是眼泪直流。
“可他什么啊?你倒是说啊!”小七急急地说道,可无论她怎么问,床上的林玉儿就只是摇头。
“姐姐!无论陛下做了什么,定是有他的苦衷,你就不要责怪他了。”林玉儿什么也不说,小七实在想不出办法,只得胡乱安慰道。
“他有苦衷便可以抛下我,自己离去吗?”林玉儿突然抬起头来问道,吓了小七一跳。
“他……他……他竟然……”无论小七如何想,也想不到竟是龙志云抛弃了林玉儿,至少,在小七听来就是这样。
“哼,龙志云,你说走就走,我林玉儿是那任人摆布的女子吗?”林玉儿自言自语道。
“不错,姐姐,你追上去,问个清楚明白,然后再扇他几个大耳刮子,哼哼,然后再帮我狠狠地扇他几个大耳刮子,敢欺负我姐姐……”小七自顾自手舞足蹈恶狠狠地说道。
“小七!小七!”林玉儿打断她的话道,“我求你一件事情!”
“啊?”小七还在沉浸在暴打龙志云的幻想里,被林玉儿的声音拉回了现实,“你说什么?姐姐。”
林玉儿拉着她的手,示意她坐到床边,说道:“小七,你我二人虽无血脉之连,却亲似一母同胞的姐妹,姐姐求你一件事情,请你答应我。”
“姐姐你说,我一定做到。”小七一脸正义地拍拍胸脯说道,在她想来,恐怕是姐姐要拉她去做个声讨负心汉的帮手吧。
“那好,我就当你答应了,不能反悔!”林玉儿坚定地说道,“姐姐求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带辰儿和渊儿离开玉京城,越远越好,不要回桑州,不要去林家,好好地保护他们,直到成年。”
“你说什么啊,姐姐,我这个做妹妹的当然会把辰辰和渊儿当自己孩子一样照顾好啊,但是我们也不用离开玉京城吧!再说你去找他不需要个帮手什么的吗……”
小七话未说完,便看见林玉儿手握解印石,咬破指尖快速地在掌上画出一道印,随后便重重地拍打过来。
“那我便代辰儿和渊儿感谢你了,对不住了,妹妹!”
“姐姐,你干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