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曾经不值得与人诉说,却只想与你分享。
题记
1
张一妍坐在马桶上,低头看着,脸上呆呆的,一只手缓缓掩住了脸,克制的啜泣起来。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换鞋声,张一妍快速的抹掉眼泪,掠去附在脸上的一缕头发,转头看向洗手台上的镜子,望着镜中的自己,情不自禁的又哭了。
门外传来一声呼喊打断了张一妍的情绪,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洗手台上,穿上裤子,然后洗了把脸,看不出是刚哭过,待一切都弄好,检查无恙之后,张一妍走出了洗手间。
洗手台上一个白色的验孕棒上显示着两条明显的红杠,她怀孕了,对她来说不知是喜还是忧,曾经很多次,她都害怕看到这种情况,上次医生已经下达了临危通知,如果这次还是不要的话,以后就算想要也是不可能的了。
萧山鸣挂好外套,走过来,看到张一妍情绪低落,轻搭在张一妍的肩膀上,不免疑惑的问:“怎么了?
张一妍半低着头,两侧的头发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中间一条缝,从缝隙中呓语着:“没事儿,我去休息会儿。”
孱弱的除去搭在肩膀上的手,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朝卧室走去,萧山鸣看着张一妍的背影,脸上顿时浮现出不耐烦,心想道,女人真是麻烦又琢磨不透,接着,萧山鸣进了洗手间,门被关上。
一声冲马桶的声音,萧山鸣站在洗手台旁洗手,伸手挤洗衣液的时候,突然一个验孕棒让他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浸湿的手缓缓的拿起来,注目片刻,慢慢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此刻就像时间停止了一般。
张一妍侧躺在床上,脸深埋在被子里,强有力的克制着自己不出声的哭泣着,眼泪就像比着赛跑一样止不住的向外涌,打湿了掩面的被子也打湿了压在耳旁的长发。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一样,突然一只手从张一妍的腰间掠过,一个宽大的胸膛缓缓贴向后背,那只手温柔的搂住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轻柔的说道,‘这个孩子我们要了。’
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张一妍原本寂静的哭声突然释放了出来响彻整个房间,萧山鸣紧紧的抱着她。
两个人紧紧相拥,泪流满面。
2
那天是个阴雨的天气,在北方,特别是燕京三面环山的城市,这种天气连绵半月实属不易,笼罩在头顶上的不知道是久聚不散的雾霾还是雨滴汇聚成的云,在此时已经分不清了,生活在这里的人好像并不关心这个,每个人都很忙碌的样子,来去匆匆,殊不知,夏季悄悄的拽着春天的尾巴如期而至.
萧然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宾馆前,抬头望去,轻盈的雨滴悄悄的落在素净的脸上,发梢上朦胧的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雨雾,一缕打湿的头发慵懒的躺在鬓角上,下意识的拨到耳后连带着周围的雨雾,微小的雨滴间相互跳跃着,欢腾着,兴奋的聚在一起顺发而落,就像此时萧然的心在砰砰的乱撞.
萧然从外套的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信息,又看了一眼宾馆的名字,低着头径直的走了进去,手指刚到按下电梯按钮,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服务员:“请问你找谁?”
萧然回过身假装镇定的看着服务员,一开口,脸突然就煞红了:“找我一朋友.”
服务员上下打量了一眼,继续问道:“不在这里住宿的客人要登记一下.”
萧然走到前台,从背包里翻出身份证,递给服务员,简单登记之后,服务员从前台里面出来,手里拿着房卡,直接走到电梯旁,萧然见状,直接跟了过去,见到电梯门开,服务员站在外面,用万能卡打开了电梯的锁,服务员半个身体从电梯里出来后,萧然灰溜溜的进去,连忙按了楼层,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时候,给了服务员一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萧然站在走廊里,看了一眼墙上的指示牌,扭过头望去,走廊里的某一个房间就是此行的目的地,虽然心里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在来之前也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的站在这里,真正的要面对他的时候,心里依旧是忐忑的,她紧张的攥了下衣角,暗暗的给自己打气,艰难的挪动着步子朝那个房间走去.
来到房门外,萧然并没有敲门,先是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房间号,的确是昨晚约定的房间,她又再次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一切满意了,叩响了房门,两三下之后,房间传来应声,门里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房门打开了,一个长相普通,面容清净的男人站在萧然面前.
“文峰?”萧然不确定性的问.
男人微微点头,微笑着,“进来吧.”
文峰侧身留出一个仅容一人过的空隙,萧然挤过文峰.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文峰和萧然的认识是偶然的,在同一个群里,文峰第一次进那个群,一个生活在影子里却向往阳光的群,这个群作为一个群体在社会不起眼的角落存在着,他们有些人是好奇,有些人是为了在这里能够寻找一丝慰藉.
一开始,文峰并不知道萧然具体的年龄,只是通过聊天,被萧然的倔强,伶俐吸引,在确认了关系后,萧然才说出了自己真实的年龄,文峰看到确实很惊讶,却也没有把这种惊讶的感觉告诉萧然,就这样,俩人越聊越多.
房间不大,却很干净,整体的简约风格给人一种舒畅的感觉,萧然放下背包,文峰从洗手间里出来,手里多了一条毛巾,递给萧然,“先擦擦吧,外面下着雨,怎么不带把伞呢.”
萧然尴尬的笑笑,接过毛巾,喃喃的说了句,“都习惯了,我都不需要伞的.”
文峰站在窗边,轻轻依靠着,看着萧然自顾自的擦头发上的水珠,心里又疼惜又觉得这个女孩很可爱.
萧然拿下擦拭头发的毛巾,眼神正好跟文峰撞上,只见文峰一直在看自己,尴尬的傻笑一下,手里的毛巾随意的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放毛巾的同时,手不经意的碰到了旁边的皮包,看了一眼皮包,又看了一眼文峰.
文峰向他微微点头,萧然嘴巴拢成o型,深深的点点头。
窗外的雨雾逐渐积累成雨滴,顺着玻璃的痕迹滑落到窗檐,形成一汪水滩,映照着房间里发生的事情.
那天是二月十六,房间的门牌号是216,二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巧合,却因为这次的约定改变了此后二人的生命轨迹,一个在暴风雨中生长的幼苗在寻找一颗大树的庇护.
宾馆房间的门,顺着微风的势能,穿过锁口,文峰瘫坐在地上,看着窗外依旧在淋漓的雾雨,玻璃上的朦胧映照着自己的狼狈,像一个失败者,蓬头垢面.
萧然趴在床尾,双手托着下巴,脸前的发丝依旧随意飘着,下意识的吹开,气息顺势扑到文峰的耳旁,文峰回过头,勉强的对她微笑着.
萧然感觉到了他的失落,忙问:“怎么了?”
“没事儿.”说完之后,短暂的安静,文峰又说:“对不起啊,我以为我能做到,可是还是做不到.”
萧然会意的点点头,不禁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文峰无奈的笑笑,把眼前的碎发捋到脑后,看了一眼萧然,又转向窗户,一脸忧伤的说:“如果她现在还在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
萧然看着文峰的侧脸,心里莫名的心疼,从他脸上看到了曾经自己坐在门口等待那个人回来的样子.
“当时高三毕业,我从学校接她回家,她放假,我毕业,我俩都非常高兴,骑着自行车,一路上又说又唱,那种感觉即使是现在升职都没有的.”
“其实那条路我俩走了很多次,每次上下学都走那,太熟悉了,熟悉到就算是蒙着眼都不会走错的,可能就是因为有这种自信,才造成了至今的遗憾.”
“文静,见没见过你哥我不用手骑自行车炫酷?”文峰自信满满的向文静炫耀道.
文静听到这个,双手连忙抓住文峰的外套,紧张的说:“别呀哥,我害怕!”
文峰就是想看到自己的妹妹害怕的样子,阴谋得逞之后,连忙安慰说:“不用怕,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说完,文峰放开了双手,双臂慢慢打开,感受着微风拂面的惬意,文静坐在后座尖叫着,整个脸都埋了进去.在文峰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愉悦中时,危险也悄然而至.
文峰双腿交换有规律的瞪的脚蹬,双轮上的链条裹挟风呼呼作响,轮子上的齿痕饱含着尘土,扬洒在四周,就像胜利者的烟花在庆祝王者归来,也似失败者的落幕在悲怜壮士西行,然而命运在庆祝前者的同时却选择成为了后者.
一个鸡蛋大的石头,正好硌在前轮的轮胎上,突然第三者的加入,打破了之前惬意的平衡,文峰下意识的抓住前把手,文静也迅速抬起头,抓着外套的手抓的更紧了,事情发生的突然,文峰下意识的往一边拽把手,以相同的速度拖拽试图恢复之前的那种平衡,前把手左右摇摆也连带着后座,一个闪身文静重重的摔倒在一个缓坡上,惊慌之下文静连忙站起身,不料,坡面湿滑,还没来得及站稳,重心向后整个人向后翻了过去.
文峰意识到妹妹掉了下去,强制性的把车停下,一把用力的甩在一边,立刻跑到坡上寻找文静,慌乱之下,看到文静在水坑里挣扎,原本想要一跃而下救下妹妹,刚有这个动势,文峰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会游泳,左顾右盼之际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木棍,迅速抄起木棍,一个胳膊搂着旁边碗口粗的白杨树,一只手尽可能的往水里伸,无奈文静落水的地方超出了文峰所能够到的范围,无奈,香消玉损。
萧然坐在床边看着文峰的侧脸,淡淡的说到:“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揭你伤疤的.”
文峰回过头,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把萧然面前的头发放到耳后,微笑着说:“没有,有些伤疤,遮掩着永远好不了,只有把它掀开了,在阳光底下暴晒,任由各种细菌的吞噬,结痂之后,可能就好了,不过说来,还要感谢你呢.”
“感谢我?”萧然疑惑的看着文峰.
“或许上天想要给我一次补救的机会,让我遇到了你,如果文静知道的话,可能会吃醋,但一定会同意吧.”说完,文峰下意识的再次望向窗外,透着朦胧的雨雾,穿过层叠的高楼,在天际线的另一边,有一个人在跟她对话.
“可是?我们不合适吧.”
被萧然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回过头,只见萧然微微别过脸,羞怯的低着头,原本粉红的两腮霎时间变得枣红,看到这一幕,文峰强忍住笑意,不禁想要逗她.
“不合适什么?我觉得挺合适的啊.”文峰一本正经的说道.
听到这个,萧然突然看向文峰,“不合适,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你说这话也太幼稚了.“
“傻丫头,想啥呢,哎,如果说到了解,我跟你讲了我以前的事儿,你以前呢?
“我以前不值得说,很平常的。”萧然拿起自己的外套,眼睛有意无意的撇着文峰.
“不管曾经经历了什么,对你来说都是一段难得的成长,如果你不愿意说,也没事儿,以后有机会再说.”
萧然穿好了外套,文峰顺手把窝在里面的衣领帮她整理好,她站起身,“以后还是有以后再说吧,我先走了.”
“我送你.”文峰刚起身,萧然拒绝了.
“外面还在下着雨,你把伞拿上吧.”说着,文峰把伞递给萧然,萧然接过来,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窗外的蒙蒙细雨逐渐汇聚成豆大的雨滴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文峰站在窗边,发呆似的看着烟雨朦胧,萧然撑着伞,像一纸飘零的小船,随处飘荡,没有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