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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黑衣魔女

吴秋遇甩开曾婉儿等人,急匆匆来找柳如梦,准备带她远走高飞,一回来却发现路面上空空荡荡,柳如梦和马车无影无踪。吴秋遇大惊,高喊了几声,也不见应答,顿时乱了方寸。搓着手转悠了一会,忽然想起在地上看了几眼,没有车轮转弯的痕迹,大致判断了马车的去向,便展开“追风架子”,发足一路追去。

曾婉儿等人找不到柳如梦的“情郎”,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喊如梦的名字,猜想他已经回到柳如梦的身边了,便也从庄稼地里出来。一见马车已经走了,五匹马也全都不见了,鲁啸气得跳脚:“他娘的!他们不辞而别也就罢了,怎么把咱们的马也拐走了?大小姐,他们……”郝青桐等人也都望着曾婉儿。

曾婉儿说:“如梦姐姐不是那样的人,他们不辞而别必有隐情。也许是他们走了以后,几匹马没人看管,自己跑了也说不定。”大小姐这样说,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郝青桐问:“大小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还去少林寺吗?”曾婉儿说:“没有马匹多有不便。先去找我哥哥吧,跟他要几匹马再说。”郝青桐点了点头:“嗯,这样也好。前几日收到消息,他们此刻应该在柳林堡了。”一行五人便徒步行走,去找人打听柳林堡的所在。

蒙昆一口气跑出了堡子才停下来。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以为是裘如龙追来了,他已经跑不动了,索性拉开架势,准备拼个鱼死网破。来的却是乔三,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几口,问道:“师父,那些……是什么……人哪?”蒙昆伸着脖子望了望,不见乔三身后有人追来,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又气又恨。不想在弟子面前失了面子,于是说道:“嗨,他们是曾家的人。看在曾公的面子上,我不跟他们计较,所以一味忍让。早晚有咱们爷们出气的时候。”乔三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嘴上却也拣好听的说:“就是。师父您是什么身份,怎么会跟他们这些人一般见识。”说着也坐下来。蒙昆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乔三问:“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蒙昆看了看他,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哪里落脚,本来是到柳林堡和曾可以等人汇合的,没想到一见面就被人打了出来,丢了面子受了气不说,行李银两还都在马车上呢,他们师徒现在是身无分文。

忽然一团黑影闪过,蒙昆吓了一跳,以为眼花了,挤了挤眼睛再看。那黑影已经晃到了眼前,抬眼看去,只见她从下到上一身黑,脸上也蒙着黑布,面目有些冷峻。乔三叫道:“师父,你老人家运气真不错。刚刚失去一个小娘子,这就又来一个。”蒙昆一看是个女人,也来了精神。黑衣女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二人,开口问道:“你们认得蒙昆么?”蒙昆一愣,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女人。乔三跳起来,笑道:“小娘子,你可算找对人了。怎么,主动送上门来,要嫁给他老人家?”黑衣女子瞪了他一眼。乔三仍只顾调笑,忽然眼前一晃,脖子便被人掐住。黑衣女子用力一推,乔三便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抽搐起来。

蒙昆大惊,知道黑衣女子的武功远胜于自己,于是慢慢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抱拳问道:“不知女侠找蒙昆何事?”黑衣女子说:“这么说,你是认得他了?”蒙昆已经看出黑衣女子来者不善,自己没结过什么善缘,料想她找来绝对没什么好事,因此不敢贸然承认,但是刚才乔三几乎说漏嘴,他又不能随便否认,赶紧闷头想着怎么应付过去。

黑衣女子见蒙昆发呆,大声问道:“快说!蒙昆在哪儿?”蒙昆惊得一哆嗦,慌忙说道:“他在……在柳林堡,福来客栈!穿一身红衣服的那个汉子就是!”他说的是红衫客裘如龙。黑衣女子盯着他问:“柳林堡在哪?”蒙昆抬手一指:“前面那个堡子就是。我刚从那出来,在客栈见过他。你到那也不用问,问了他也不承认,直接找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黑衣女子看了看他,淡淡说了一声“谢了”,便飞身而去。

眼看黑衣女子走远了,蒙昆终于松了一口气。乔三爬起来,不解地问:“师父,她明明是来找你的,怎么叫她去……?”蒙昆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骂道:“你猪脑子啊?她那样,找我能有好事吗?我正愁没法教训姓裘的,现在好了,就让这个女鬼去对付他吧。”说到这,他得意地笑起来。

黑衣女子来到柳林堡,找到福来客栈。有伙计迎上来:“姑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黑衣女子问道:“这里有没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客人?”伙计愣了一下,马上堆笑道:“有,有啊。您和他们是一起的?”黑衣女子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他现在哪里?”伙计说:“我看他往后面去了,想是方便去了,应该就快回来了。您可以在这稍等,或者到房间去等他。他的那些朋友都在呢。看见没有,就是那边那间。”黑衣女子点了点头:“你去忙吧。”伙计去招呼别的客人。黑衣女子便站在那里等着“蒙昆”。店里的伙计和客人见这女子一身青黑,都觉得惊讶。

没多久,一个身穿红衣的汉子从房后转了出来,正是裘如龙。黑衣女子迈步堵了上去。裘如龙上厕所回来,正悠闲地哼着小曲,猛然看见一个浑身着黑的人影出现在面前,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个女子,便也没放在心上,随口说道:“别挡道,让开!”黑衣女子伸手抽出腰间的短刀,轻轻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蒙昆,你还想到哪去?”裘如龙见她亮出兵刃,还管自己叫蒙昆,又好气又好笑,便有心调戏她一番,于是说道:“哎呦,好厉害呀,这是要跟我动刀子啊。老子喜欢性子烈的姑娘,既然你送上门了,我也只好收了你。来吧,手里的刀会用吗?”黑衣女子不再跟他废话,挥刀向他迎面砍去。裘如龙不由得“啊”了一声,没想到这女子出手如此之快,仓促躲过之后,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黑衣女子刀刀凌利,毫不留情。裘如龙赤手空拳,十几招过后就顶不住了,身上被短刀割开好几处皮肉,头上也开始冒冷汗。他自知不是这女子的对手,急忙大声呼救:“公子,老豹,快来呀!有刺客!哎呦!”他手臂上又挨了一刀。

曾可以和海通天等人正在屋中说话,听到动静,都一发从屋里出来。只见裘如龙被一个黑衣女子纠缠,似是已无还手之力。司徒豹第一个跳上去帮忙。两个人还是打不过黑衣女子。很快司徒豹身上也挂了彩,气得大叫。小神拳温庆礼、铁钩子贺七在当地小有名气,有意在外来的客人面前露两手,便也冲上去助阵。

柳如梦听到外面有打斗之声,马上想到有可能是吴秋遇来救她,也从屋里走出来观看。黑衣女子虽然被四个人人围住,但毫不在意,只顾施展自己的刀法,每逢扑奔裘如龙便直砍要害。黄河帮的帮主海通天见四人仍不能将黑衣女子拿下,便也要上前动手,却被曾可以拦住。

曾可以高声叫道:“诸位且慢动手!有话好说!”小神拳温庆礼、铁钩子贺七是奔着露脸去的,没想到脸没露成,身上还见了血,早就没心思再打了,一听曾可以呼喊,当即退了出来。裘如龙和司徒豹也且战且退。黑衣女子的目标是红衫客,不管那几个人怎样,她的刀仍是缠住裘如龙不放。曾可以见黑衣女子不肯罢手,又不愿见裘如龙吃亏,只有硬着头皮上前阻挡。他出手挡开黑衣女子的手臂,自己就站到了裘如龙的身前。黑衣女子回刀便砍,曾可以拱手而立,却不躲闪。司徒豹等人大惊。海通天摸出一把钢针,准备随时出手。柳如梦惊叫道:“不要啊!”

黑衣女子见曾可以站着不动,却也一愣,手里的刀在空中停下,刀尖到曾可以的面门不过两指的距离。柳如梦松了一口气,手捂着胸口,一颗心仍扑通扑通乱跳。黑衣女子瞪着曾可以,喝道:“你不想活了?”曾可以拱手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黑衣女子喝道:“谁是你的前辈?你让开,我只找蒙昆一人计较!”曾可以说:“前辈,您先别急。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他不是蒙昆。”裘如龙这才明白自己是代人受过了,气哼哼说道:“谁跟你说我是蒙昆?”

黑衣女子冷冷说道:“哼,真是软骨头,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了。蒙昆,你少来唬我!”裘如龙气得说不出话来。曾可以说:“前辈,这果然是误会。他真的不是蒙昆,他叫裘如龙,这里的人都可以作证。”司徒豹等人也都跟着点头应和。黑衣女子瞅了瞅众人,半信半疑:“我信不过你们!”说着,她的目光落到了柳如梦的身上,眼神中竟然透出一丝惊讶。柳如梦向前走了两步,开口道:“他真的不是蒙昆。”黑衣女子看了看柳如梦,收了刀,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刚才多有得罪。告辞了。”说着转身要走。

柳如梦轻声叫道:“姐姐,你带我一起走吧。”众人都是一愣。曾可以自是不舍,但是在众人面前,有些话还不便出口。黑衣女子看着柳如梦,惊讶地问道:“你不是他们的人?”柳如梦说:“不是。我被坏人劫到这里,是那位公子救了我。他们都是……。我在这里毕竟不便。你带我走吧。”黑衣女子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柳如梦便跟到她身边,准备一同离去。

“暂请留步!”曾可以在身后失口叫道。黑衣女子回头看了看他:“你还有何话说?”没等曾可以说话,裘如龙先抢着说道:“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说我是蒙昆?老子决饶不了他!”黑衣女子说:“我在堡子外遇到两个人。其中有个胖子,说他认识蒙昆,身穿红衣,住在这里。我也是被他骗了,多有得罪。”裘如龙气得跳脚,咬牙切齿地暗想:“好你个蒙昆,害得我好苦!老子早晚还得找你算账!”他刚要在黑衣女子面前揭露蒙昆的老底:“我告诉你,那个才……”曾可以急忙将他拦住,插话道:“那个菜没做好,叫他们从新再做,这事咱们回头再说。前辈,肯否留下姓名?这样你带走如梦姑娘,我们也好放心。”柳如梦听了自然感动,也暗叹曾公子的细心。

黑衣女子听曾可以的话倒也有理,于是说道:“这位姑娘我带走了。将来若有闪失,你们尽可找时秋风说话。”“时秋风?魔女幽灵!”人群里发出了惊呼声,说话的是黄河帮的帮主海通天。黑衣女子看了他一眼,并未理会,带着柳如梦走出客栈。

曾可以对柳如梦真心不舍,但是也不好挽留。看着时秋风的背影,他忽然想起来,这个黑衣女子好像在天百山庄出现过,只是当时不知她的身份,于是扭头问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来头?”海通天说:“这个人来历不明,行踪诡秘,平素一身黑衣。自从她在江湖上出现以来,还没听说有谁打败过她。每次出现都像幽灵一样,因此江湖上有了个‘魔女幽灵’的名号。”小神拳温庆礼暗自庆幸:“她就是魔女幽灵啊,果然厉害!”

裘如龙抱怨道:“公子,刚才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曾可以说:“看样子她是来找蒙昆索命的。你还真打算让蒙昆死在她手里?”裘如龙叹了一口气:“唉,他也太可恨了。我不过假装打了他几拳,他竟然诓哄这个魔女来杀我。这笔账早晚得找他算清楚!”

司徒豹上前说道:“公子,刚才太险了,把我吓出一身冷汗。那魔女杀人不眨眼,你怎么能以身犯险呢?”曾可以笑道:“刚才你们四个人围攻她,她可曾对你们痛下杀手?”司徒豹想了想,摇头道:“还真没有。”小神拳温庆礼和铁钩子贺七想了想,也觉得惊讶。只有裘如龙气哼哼地说:“她每一刀都巴不得杀了我,对我可是招招都有杀心。”众人看着他衣衫破烂、血肉模糊的狼狈样,都不禁笑了起来。曾可以解释道:“我看出她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她把你当作蒙昆,只找你一人索命,却不肯伤害他们三个。我都没跟她交手,她怎会忍心害我?是不是?哈哈。”

海通天点了点头,称赞道:“曾公子智慧过人,果然有令尊曾公的风范。”其他人也都跟着称赞不已。曾可以看了看海通天,惊讶地问道:“海帮主何时到过蓟州?怎么从没听家父提起过?”海通天说:“老朽不曾到过蓟州啊。这次在洛阳相见,实乃有幸。我日前不在,就是去洛阳拜会令尊了。”“家父到了洛阳?”曾可以难以置信。“是啊,令尊就在洛阳。老朽亲眼得见还能有错?怎么,公子你不知道?”曾可以摇了摇头,心里疑惑不解:“家父怎么忽然到了这里?临行之前,没听说他也要来呀。”海通天见曾可以惊讶,有些意外,笑道:“既然公子不知,是老朽多嘴了。想必曾公另有安排。”曾可以自觉有些失态,赶紧招呼道:“来,大家还到屋里说话。吩咐伙计置办一桌好菜,给如龙兄压压惊。”裘如龙挣得了一些面子,心下感激,对着看热闹的伙计喝道:“还不快去!”

时秋风带着柳如梦离开柳林堡,首先想到就是去找那个胖子算账。她此刻还不知道那个胖子就是蒙昆,但是被他谎言哄骗,险些错伤人命,这个还是要找他质问清楚的。蒙昆师徒自知惹祸,早已溜之大吉。时秋风找不到他们,却也无奈。柳如梦求时秋风带她去找吴秋遇。她们赶到那里时,吴秋遇和曾婉儿等人早已离开。

天色已晚,时秋风在荒地燃起火堆。两个人坐下来休息。时秋风望着柳如梦,似是有些出神。柳如梦见时秋风望着自己发呆,小声问道:“时姐姐,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时秋风支吾道:“哦,没什么。你很像我的一个熟人。实在是太像了,我看到你,就想起了她。”柳如梦娇羞一笑:“我叫柳如梦,现在也算是姐姐的熟人了。”

柳如梦身上有故人的影子,时秋风对她算是一见如故,因此一改往常冷峻的表情,脸上也微微露出笑意:“嗯。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不在府上享受清闲,反倒出来四处行走?”柳如梦说:“我可不是什么大小姐。我现在是个孤儿。我六岁的时候娘亲就过世了,如今爹爹也不在了。”说到这里,柳如梦黯然神伤。时秋风脸上笑容顿失,似也黯然,沉默了一会,欲言又止。柳如梦发觉时秋风的变化,开口问道:“时姐姐,你也是……一个人?”

时秋风看着柳如梦,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我和你一样,很小的时候娘亲就没了。十年前,我爹又被人追杀,惨遭杀害……”说到这里,伤心往事又一发涌上心头,她仰起脸,神色黯然。柳如梦惊愕道:“伯父他……被人追杀?”时秋风稍稍平定了一下情绪,对柳如梦说道:“我爹是北冥教的长老,对教主忠心耿耿,也深受器重。后来老教主去世,新教主继任,我爹不愿卷入权力纷争,便带着我离开北冥教。只因他喜欢结交,与中原武林多有来往,硬被人诬陷叛教,结伙追杀。我爹本不愿伤及往日情分,不想与其他长老为敌,只想带着我远走他乡。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们追上……,寡不敌众……”时秋风喉头哽住,说不下去。

柳如梦也跟着摇头叹息,又忽然问道:“那姐姐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问起这个,时秋风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我爹行事谨慎,从来没跟北冥教的人说起过我,因此北冥教没人知道有我。可是我等不到我爹赶来会合,就去找他,结果在小河套发现他的尸体。我正哭着,忽然有北冥教的人出现,知道我是时长老的女儿,便要斩草除根。爹娘都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他们正要下手的时候,来了一位年轻侠士,救了我。”说到这里,时秋风脸上似是露出一丝甜蜜。柳如梦问:“后来呢?”时秋风微微一笑:“后来他把我带到安全的地方,教了我一些防身的武功,又留了一些银两,就走了。”

柳如梦还要再问,时秋风却先说道:“看你弱不禁风。一个小姑娘,怎么敢四处走动?多危险啊。”柳如梦说:“我不是一个人。我刚刚跟一心哥哥失散了。找到他,我就什么都不用怕了。”“一心哥哥?”时秋风看着柳如梦,“看样子,你对他很信得过。”柳如梦坚定地点了点头:“嗯。姐姐你帮我找到他,我就不用拖累你了。”“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有个值得信任的人可以托付终生,不容易。”时秋风抬头望着星空,想起了心事。

柳如梦大致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试探着问道:“时姐姐,后来你想过找到那位年轻侠士吗?”时秋风看了一眼柳如梦,又继续抬头望着天空,说道:“嗯,我一直在找他,后来终于被我找到了。”说着便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我悄悄来到他家院中,犹豫着该不该进去找他。忽然听到屋里有动静,我很害羞,急忙在大树后面躲起来。窗户开了,果然是他。他站在窗口,往外面望着,面带微笑地吟了两句诗:浪子窗前望明月,佳人树下听秋风。他的声音很好听。我当时心里激动极了。看来他已经知道我来了,知道我就躲在树下,还吟诗给我听。”

柳如梦欣喜道:“那可太好了。姐姐一定马上就过去见面了吧?”时秋风却微微摇了摇头:“我正要过去的时候,却听到屋里有女人的声音。”柳如梦当时愣住。时秋风继续说道:“我当时就呆住了。然后就从窗口看到,一位姑娘轻轻走到他的身边,被他轻轻揽在怀里。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冷却下来,急忙转身走了。我把那两句诗写下来,反复地念。”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又念诵起来:“浪子窗前望明月,佳人树下听秋风。我觉得这两句诗就是写给我的,他知道我来过,他的心里是有我的。虽然知道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女人,可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忍不住每天又去院中偷看。那个姑娘长得和你很像,温柔大方,知书达礼,一看就是他的红颜知己。看着他们那样美好,我渐渐失落,只有一个人默默离开。”柳如梦此刻不知应该说些什么,她知道时秋风当时一定非常难过。

本以为话题就此打住,没想到时秋风却继续说道:“我心里放不下他,又不敢去接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他们。直到有一天,我听说那位姑娘不幸遇害了。我知道他一定非常难过,想去安慰他,却不知道去了该跟他说什么,一直到最后也没敢露面。他查找了半年,也没有找到那位姑娘的尸首,更不知道凶手是谁。从此就像变了一个人,心灰意冷,什么事也不做,只顾发呆难受。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帮他找到凶手,替那位姑娘报仇,让他重新振作起来。我勤学武功,改穿黑衣,四处追查凶手。”柳如梦暗自赞叹:“好一位痴情的姐姐,想必那位年轻侠士知道了,也一定会被她感动的。”于是问道:“有线索吗?”

时秋风说:“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得到一些消息。那位姑娘遇害的时候,五台县清水河上曾经有一场劫杀。他们要劫的是无涯老和尚,最后老和尚安然无恙。我日前得到这个消息,便去五台山佛光寺找了老和尚。老和尚告诉我,当年之所以能够躲过暗箭,是因为当时隐隐听到一声惊呼。似是有个女施主撞见河边有人埋伏,惊叫了一声,才无意之间给他提了醒,让他得以早做防备。我猜想老和尚所说的女施主便是那位姑娘,因为撞破埋伏,才被人杀害。老和尚也这么认为。后来逐步查知,埋伏劫杀老和尚的是蒙昆等人,我想杀害那位姑娘的凶手应该就是蒙昆一伙。这才一路查找蒙昆的下落。听说他最近到了这一带,我便追了过来。路上遇见一个胖子,他说认识蒙昆,说蒙昆穿红衣,住在福来客栈,我才找到那里。不想被他给骗了。”

柳如梦叫道:“时姐姐,那个胖子就是蒙昆。我就是被他给劫了,幸亏被曾公子他们救下。蒙昆被那个红衣人打跑了,一定是怀恨在心,哄你去杀他出气。”“可恶!”时秋风眼睛一瞪,拳头攥得紧紧的。

吴秋遇发现火堆,往那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如梦,香儿,你在哪儿?”“是一心哥哥。”柳如梦听见喊声,大喜。她赶紧站起来,回应道:“一心哥哥,我在这!”时秋风站起来,说道:“他来了,正好。我现在就去找蒙昆算账!”柳如梦刚喊了一声“时姐姐”,时秋风就已经消失在黑暗之中。

吴秋遇见到柳如梦,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快步上前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到了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柳如梦心情激动,在蒙昆那里所受的委屈也一发涌了上来,闷头贴在吴秋遇胸前,说:“你不在的时候,马车被人劫了,我……。不过还好,我又被人救了。回去找你找不到,是时姐姐带我来这的。”“都是我不好。我出来找你,才发现马车不见了。一直找到现在。”吴秋遇往火堆旁边看了看,没见到人,“时姐姐,她人呢?”柳如梦直起身子,擦了擦眼睛,说:“她走了。可能是不想见到男人吧。”吴秋遇无心过问时姐姐的事,只顾上下打量柳如梦,看她有没有受伤。

时秋风想到红衫客与蒙昆有过节,或许他们多少知道一些蒙昆的底细,便先去了福来客栈。

曾可以等人正在饮宴。蒙昆居然也在,端着一杯酒对曾可以说道:“公子排得一场好戏,英雄救美。只是苦了我,平白被老裘打了几拳。”裘如龙站起来骂道:“你还有脸说这个?我已经给你使了眼色,你不走,非要跟我打。我要不打你几下,这戏早就穿帮了。你倒好,自己怕死不敢认账,诓骗那个女鬼来找我麻烦。老子今日代你受过,你要不自罚三大碗,咱们就拳头上见。”蒙昆笑道:“好,我喝,我喝。那咱们就算扯平了。”早有好热闹的司徒豹拎起酒坛子,倒了三碗。蒙昆放下酒杯,端起大碗,一饮而尽。另外两碗也是如此。小神拳温庆礼、铁钩子贺七等人拍手叫好。曾可以摇头笑了笑,似有心事。海通天说道:“只是可惜了那个小妞子,被魔女带走了。要不然,和公子倒也般配。”曾可以不愿被人看穿心事,忙张罗道:“大家喝酒。”

时秋风在窗外听到动静,思量里面人数众多,自己贸然进去未必能成事,便暂且潜伏下来等待。屋里众人喝了酒,偶尔就有出来呕吐或是如厕的。没多久,蒙昆出来了,醉眼模糊地扶着墙,脚下虚飘。待蒙昆走到僻静处,时秋风从墙头跳下来,将他一脚踹翻,短刀就压在了他脖子上。蒙昆醉醺醺的,以为是裘如龙他们在和他开玩笑,大手一摆,说道:“别,别闹!我上完厕所……回来……呃……再喝……”“谁跟你闹?”时秋风用短刀在蒙昆脖子上拉了一下,皮肉里顿时流出血来。蒙昆脖子上一凉,睁开眼,一见是时秋风,顿时魂飞魄散,清醒了不少:“你,你……女侠饶命啊!”

蒙昆的徒弟乔三听说师父喝多了,追出来找他。一探头瞥见蒙昆倒在地上,正被白日里见过那个魔女用刀架着脖子,急忙溜回去喊人。

时秋风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在五台县你杀害了一位姑娘?”蒙昆梗着脖子轻轻摇头,生怕刀尖划破喉咙,赶紧否认道:“没,没有啊。女侠你搞错了……我没……没干过那事……”时秋风:“你再想想。当年你们劫杀无涯老和尚的事,有没有?”蒙昆大惊:“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事有,有。可是那个姑娘的事跟我无关哪!”

“你休想再蒙混过去!我已经打听清楚,纪姑娘撞破你们的埋伏,被你们发现。害她的若不是你,还能有谁?”时秋风说着将刀刃又往下压紧。蒙昆一动也不敢动,眨巴着眼睛说:“冤枉啊。我真的没有。你说的没错,是有个姑娘惊叫一声,惊动了老和尚。可那时我们的心思都在对付老和尚,哪顾得上她呀。”时秋风:“哼,还想狡辩?”

这时候,曾可以带人赶到。裘如龙、海通天等人将时秋风和蒙昆围了起来。时秋风抬头说道:“我只找蒙昆说话,与你们无关。你们不要多管闲事!”曾可以说:“前辈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众人赶到,蒙昆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又得以片刻喘息,想了一下,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啊!你把刀轻一点,我告诉你。”时秋风把短刀轻轻提了一点:“快说!”

蒙昆说:“当时马铁腿正在那里出没。马铁腿,听说过吧?他是个江洋大盗,劫财劫色,杀人如麻。我们偷袭老和尚不成,本来是想找那个女的出气,不成想,倒被姓马的抢了先,人被他扛走了。他号称马铁腿,我们追不上他,只有大骂几句,却无可奈何。怎么,那个姑娘遇害了?那一定是马铁腿干的!”时秋风盯着蒙昆,半信半疑。蒙昆见时秋风犹豫,继续说道:“我说姓马的怎么忽然洗手不干了,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原来是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女侠,你想想,要不是他干的,他怎么会突然在江湖上消失。明摆着是他心虚胆怯,躲起来了。一定是他!”裘如龙和司徒豹是知情的,相视一笑。

时秋风收了刀,冷冷说道:“我会找到马铁腿问个清楚。要是你敢骗我,……”蒙昆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你已经认得我了,武功又高深莫测,要想杀我,随时都可以。我怎么敢胡说?你若找到马铁腿,只问他几年前在清水河畔,是否轻薄过一个漂亮姑娘。谅他也不敢否认。”时秋风直起身子,又打量蒙昆几眼,看他言之凿凿也不像是信口胡说,就问道:“马铁腿长什么样?老家在哪里?”

曾可以上前说道:“巧了,马铁腿隐匿多年,近日又忽然出现。我听说他去少林寺出家了。他本来就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只怕有少林寺的人袒护,前辈未必动得了他。”

时秋风看了看曾可以,微一拱手,说了声“多谢相告”,便飞身离去。

众人赶紧上前把蒙昆扶起来。蒙昆一摸脖子上有血,大叫起来。忽然有伙计跑过来报信:“公子爷,有几位客人来找您,是一位小姐和四位大爷。听他们说话,好像跟您很熟。看样子,不太高兴。”曾可以知道是妹妹来了,赶紧带人去看。

曾婉儿正坐在屋子里生气,郝青桐等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曾婉儿一见到哥哥,站起来劈头盖脸问道:“哥哥,你为什么叫人抢我们的马?害我们走了几十里路!”曾可以一头雾水:“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会叫人抢你的马呢?”裘如龙也上前说道:“是啊,大小姐。我们一直跟公子在一起,刚从少林寺回来。你是不是误会咱们公子了?”曾婉儿看了看他们,也说不出道理,便把火气压了压,问道:“那我问你,外面的马车是怎么回事?”

曾可以隐隐觉出了问题出在哪里,扭头看着蒙昆。蒙昆知道躲不过去,只好上前回话:“大小姐,都是误会。这个事跟公子无关。是我们师徒走累了,在路上看到无主的马车,便一时贪心,拉来用了。”鲁啸喝问道:“你想坐车也就罢了,干吗把我们的马也都弄走了?”乔三上前为师父解围:“我们抢了马车,又怕主人追来,就让秦顺把那几匹马……赶走了……”鲁啸一时气愤,也顾不得蒙昆的面子,一脚将乔三踹了出去。蒙昆赶紧抱住鲁啸,央求道:“老鲁,都是我的不是。你消消气,消消气。”

曾婉儿忽然问道:“那车里的人呢?”蒙昆一时答不上来,看着曾可以。曾可以只好开口说道:“你说的是如梦姑娘吧,他没事,放心好了。”曾婉儿:“那她人呢?现在在哪儿?”众人面面相觑。曾可以说:“她被一位武功高强的姐姐带走了,好像是要收她做徒弟,教她武功。是如梦姑娘自愿跟她走的。”众人也纷纷点头作证。曾婉儿仍在气头上,一时也没多想,瞪了蒙昆一眼,不再说话。

为了让妹妹消气,曾可以故意高声对蒙昆说道:“蒙昆啊,你们抢了人家的车马,这个是要赔的。限你两日之内,选备五匹最好的马来。如果有一匹婉儿他们不满意,这事都不算完。”蒙昆连忙赔笑道:“应该的,应该的。我明日就去。”

兄妹相逢,其他人不便打扰,便纷纷散去。曾可以关好门,轻声问道:“妹妹,你和如梦姑娘是怎么认识的?”曾婉儿没想到哥哥会关心这个,便跟他说起了与柳如梦相识的经过。

时秋风连夜找到少林寺,正好听到两个小和尚聊天。其中一个是了改大师的弟子,提到自己跟着了改大师惩戒马铁腿,后来寺院又允许其在菜园悔过的事。时秋风心中暗喜,在山上转来转去,还真就找到了菜园。

马铁腿连翻躲过几场劫杀,又蒙少林寺宽大处理得以在菜园了却残生,心情激动睡不着,便躺在院子里看星星。肖凤英日间连受惊吓,一旦放下心来,疲累倦意涌上来,已经先回屋睡了。

时秋风根据小和尚的描述,大致认出那人便是马铁腿。她身形一晃,飘落在马福星的身边。马福星看到人影,吓了一跳,赶紧支撑着坐了起来,叫了声:“谁?”

时秋风将短刀对准马福星的喉咙,冷冷问道:“你是马铁腿?”马福星知道是仇家找上门了,知道躲不过去,轻轻点了点头:“嗯,是我。我现在已经是废人了,姑娘要杀我,只管动手吧。”时秋风倒是一愣:“你也不问问我为何要杀你?”马福星说:“问与不问,都是要死的。我问有何用?”时秋风微微点了点头:“你倒知趣。那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马福星漫不经心地说道:“也好。你想说就说吧。”时秋风说:“七年前,在山西五台县清水河畔,你曾经轻薄过一个姑娘。有这个事没有?”马福星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人在做天在看,做了错事终究是要偿还的。我马铁腿失足做了强盗,作案无数,但是平生就做了这么一次龌龊事。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有人能知道。”时秋风:“这么说,你就是认账喽?”马福星点了点头:“我认,我认。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已经看破生死。呵呵,事到如今,我苟延残喘也没什么意思,早晚还会有别的仇家找上门来。姑娘,你也不用再问了,动手吧。”说着自己闭上了眼睛。“想不到你死到临头,倒还有些气节。若不是你残忍杀害纪姑娘,我还真不忍心杀你。既然你承认了,我也不难为你。我下手痛快些,让你少些痛苦。”说着,时秋风将短刀轻轻回收半尺,只需向前一送,便可结果马铁腿的性命。

听了时秋风的话,马福星忽然有些惊讶,睁开眼,望着时秋风。时秋风见了,问道:“怎么,害怕了?”马福星摇了摇头:“死,我倒不怕。只是你说我杀害纪姑娘,这个……”时秋风冷笑道:“现在想否认,已经来不及了。来世你做个好人吧。”说着,将手里的刀向前捅去。

刀尖离马福星的胸膛还有寸许,但是短刀却停在了那里。马福星一愣,时秋风更是一愣,感觉手臂被人紧紧攥住,再也动弹不得。她惊愕地扭头看去。一个老和尚不知何时站到了身旁,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时秋风想要挣脱,却使不出力气。

老和尚将时秋风的手臂从马福星身前拿开,松了手,轻声说道:“女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已经落得这般天地,就不要再赶尽杀绝了吧。”时秋风瞪着老和尚说道:“他残忍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难道不该死吗?”马福星辩解道:“姑娘,我没有杀她。我虽然作恶多年,但也只是贪图钱财,从来不曾杀伤人命。更何况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时秋风怒道:“刚才你已经认了,现在有了帮手就要抵赖。哼,那我就先对付他,看谁还给你撑腰!”说着,时秋风便持刀向老和尚刺去。

老和尚不动声色,轻飘飘往后一退。时秋风一刀刺空,紧接着又是一刀。老和尚照样躲过。时秋风连刺了十几刀,都不能奈何老和尚分毫。她越发恼怒,加紧进攻,但是仍然无济于事。马福星在一旁叫道:“老师父,千万不要伤了这位姑娘啊。”这一句话倒提醒了时秋风,她心中暗想:“看样子,我打不过老和尚。不如趁机突袭,杀了马铁腿一走了之。”想到这里,她继续假装进攻,逼得老和尚一步一步后退,然后突然回身,直向马福星扑去。

马福星倒很坦然,不躲不闪,闭目等待。刀尖离马福星的胸膛又只有寸许,停在那里。老和尚轻轻摘下时秋风手里的刀,替她插回鞘里,劝道:“女施主,莫动无名之火。他已经说了,他不曾杀生害命。还望女施主明察秋毫,不要错伤人命。”

时秋风知道,有老和尚在这里护着,自己杀不了马铁腿,气哼哼说道:“少林寺袒护罪恶,我斗不过你。我今日且走了,早晚还会再来!”说着,飞身离去,消失在黑夜之中。

马福星扑通跪倒:“多谢老师父再次救我!”老和尚将他轻轻拉起来,说道:“我善于看相,相信你说没杀过人是真的。”马福星点头道:“我不敢说谎。多谢老师父信任。弟子日后必定好好修行,赎还罪孽。”老和尚笑道:“很晚了,星星没什么好看的,早点睡吧。”说着便打着哈欠回屋去了。马福星呆望着老和尚的背影,又仰望了一会夜空,感慨良久,摇了摇头,也进屋去了。

菜园外,有一个蒙面人一直在偷窥,他看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那人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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