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酒楼被人清了场，还算不小的大堂里有八九张桌子，只有一个桌子上有人。
四个人！
翠香酒楼门口围了也有二十来条汉子，大堂里还有七八个。
酒楼的掌柜迎来送往多少人，早就活得明白通透了，什么人面前硬气什么人面前得躬着身子，心里明镜似的。这种局面，人家说什么自己做什么就好，不听不看，不闻不问。
老黑最喜欢像掌柜的这种人，知道利害，懂进退。
今天在这儿摆酒席，就是希望今天请过来的这些位爷都能像这酒楼掌柜一样，明白大势。
老黑坐在客位，很奇怪，这酒席是他摆的，主位却留给别人，混江湖的最讲究个脸面，这个主次那一定是要分明的。
王学忠，王学勇，王学仁和王学义是四个亲弟兄，跟着从辽东退下来的老兵学了厮杀本事在太平县也站住了脚。
今天四个弟兄里来了三个，老三王学仁不在酒楼里。
兄弟仨看着老黑留出来的主位都没吭声。四兄弟都能厮杀，可是要说动脑子，还得是老三王学仁。
来酒楼之前，老三特意叮嘱了哥仨，酒席上不主动问话，不主动答话，有问题了就推说要和老三商量决定，这样定然不会有危险。
三兄弟都明白老三说的是对的，所以一声不吭。
王家三兄弟和老黑四个人坐在椅子上都不说话，大堂里气氛很冷。
…………
郑大金和陈海一行人从县衙出来不久就到了翠香楼门口。
看到了门口的阵势，就连郑大金心里都有些没底。不过事到临头，退肯定是退不了的。
门口的汉子有老黑手下的也有王家兄弟手下的，都是混一条路子的，城西的“郑爷”得认识。
没人拦着，郑大金和陈海两人带了五六个心腹捕快进了大堂。奔着老黑和王家兄弟那桌去。
老黑礼数还是懂的，起身迎了上去。
“郑爷，陈爷，来，坐！”老黑给了个手势，把二人请到了客位上，主位还是空着。
郑大金和陈海也冲着老黑拱了拱手，连称客气。
王家三兄弟也起身相迎，这时大堂里才有些吃饭的氛围。
郑大金和陈海坐下后，老黑轻咳一声。桌子上的几人都是见惯了场面的主儿，都静了下来。
“诸位今天赏脸来此，老黑我感激不尽，实话挑明了说，今天这酒席是一位朋友托我老黑摆的。”
围坐在桌旁的的几人都不搭话，老黑也不难堪继续道“诸位爷都是咱太平县里能拿事儿的，不过，老话说的好树大招风，包括老黑我在内，时局一变，老百姓还是继续过日子，可咱们这些人就不一样了，要么富贵要么遭殃。”
“黑爷是什么意思？时局怎么变？富贵和遭殃又是怎么个说法？”
郑大金算是看明白了，王家兄弟三人今天是不打算出声了，陈海肯定是看自己的意思，老黑一个人说话场面可不太好看，搭话这事只能自己来了。
“好，郑爷问的透亮，时局动荡那是明摆着的，闯王的队伍距离太平县不足百里，一旦兵临城下太平县岂有不破的道理。城破了，诸位还能有今天这般地位吗？”
“哈哈哈哈，老黑啊，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让我们这些人投靠流贼了是吗？”陈海也是暴脾气，怒极反笑。
郑大金和王家兄弟还好，陈海毕竟是官身，哪儿听的了这个。
“老黑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二楼楼梯口出来一群汉子，说话的是打头那个满脸刀疤一身劲装的中年汉子。
陈海刚要起身，郑大金按住了。
这时候老黑起身了。
“陈爷，按理说，今天您不该过来，可是太平县都知道郑爷和陈爷您的交情，所以老黑我冒了风险让您进来听了这些话，路由大家选，您犯不上跟我在这儿犯冲，对吧？”
老黑说完转身看向二楼。
二楼的十来条厮杀汉簇拥着那位刚出口呛陈海的汉子走下楼梯。
老黑看到满脸刀疤的那大汉走到桌子跟前，微微弯腰喊了声“马爷。”
之前老黑喊郑爷，陈爷那都是礼数上的称呼，不见得对郑大金和陈海有多恭敬，可对这位马爷，连身子都躬下去了，这是真敬畏！
身后的随从汉子替马爷挪开了椅子，马爷大马横刀的在主位坐下。
老黑刚准备开口介绍，马爷就招了招手示意老黑坐下。
接着开口对陈海说道“这位是官府的对吗？”
郑大金看得出来这位马爷的分量，他身后的十来条大汉打眼一看就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这些人动起手来，别说是自己带进大堂里的几个人，就是加上外边的二十来人恐怕也招架不住。
郑大金怕陈海按不住气性，抢在前头应了这位马爷一声。
“是太平县官府捕头，马爷您有事就吩咐，能办的，我们兄弟一定办。”郑大金冲着马爷拱了拱手说道。
“呵，行！还是这位兄弟说话中听。”不在盯着陈海，马爷又转头看向王家兄弟这边“你们几位呢？”
王学忠知道不说话肯定过不去，也跟郑大金一样表了个态。
“好，老黑跟兄弟我也介绍了几位的情况，废话我也不说了，闯王的兵马就在大宁，太平县能不能守得住，大伙儿心里都有数。诸位若是能助我老马替闯王拿下这太平县，大家一起跟着闯王享富贵。”
说完，马爷狰狞可怖的脸上没了表情，来回扫视着桌子上的几人。
郑大金此时心里大呼失策，原本想着带老二陈海过来，又有一帮子捕快镇着，这老黑多少会有些顾虑，不敢动手，可没曾想到流贼的人竟然已经不声不响的进了这太平县，还摆下这等场面。
桌子上的几人都没有出声，马爷冷笑了一声心里暗自鄙夷“一群土货，真他娘的给脸不要脸！”
“诸位好好想清楚，若是不从就是要与闯王为敌了，那，今天你们得死这儿！”
自高迎祥起事，老马就跟着了，大大小小的战事厮杀了几十场，军中的汉子最烦婆婆妈妈，郑大金，陈海还有王家几个兄弟不吭声，当下就按不住了。
“马爷莫急，不知马爷想让我们兄弟怎么做？”郑大金是市井上混起来的，拿得起也放得下，形势比人强，该服软的时候郑大金也不含糊。
“大哥？”陈海听了这话，惊了片刻，朝着郑大金喊了一声。
“老二！先让马爷说话。”郑大金看了一眼陈海，脸色不太好看。
陈海对这个大哥还是很敬重的，没再言语。
“你们几位手里都有些厮杀汉对吧，郑大金那边得有个四五十，王家兄弟手里也有小六十吧，这些人拿出来，明天跟着我老马去平了太平县守备张望，原本还有陈捕头这边的二十来捕快的，但今天你坐这儿了，也就不说了。收拾了张望这事儿就算完了，在座的诸位我老马也会向闯王保举请功的，如何！”
看来老黑早把太平县的情况跟这位马爷卖了个干干净净。
“这个，马爷，俺们兄弟得回去跟俺老三商量商量，毕竟，这种事儿，它不是个小事儿！”王学忠确实没什么主意，于是按着老三王学仁的话问了出来。
“不成，现在做决定，跟着我老马干，你们兄弟就派一个人回去集合人手，若是不干，今天几位的命得留在这儿！”马爷显然不是憨傻无知的货色，当即冷了脸。
“干你娘，留俺们兄弟，你他娘的试试！”
王家兄弟里的老四是个愣种，早看不惯这马爷的狂妄了，听到马爷出言要留他们兄弟的命，起身就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