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县局面混乱不明,郑大金这种人绝无可能置身事外。
郑大金不是一个蠢人,那个邀约,他做好赴约的决定了。
“郑武”也明白,自己该“醒来了”。
李老三和郑大金的伙计们都已经四散回家。
夜深了,太平县也安静了下来。只是城内不时传来的犬吠,暗示着这座小县城的夜幕下并不太平。
“郑武”半真半假的揉着头,睁开了眼,想坐起身来却被一只粗壮有力的臂膀给按住了。
“嗯?小武,醒了?”郑大金还没有困意,一直坐在“郑武”床头。四年前郑大金的媳妇,郑武的亲娘得肺病走了后,郑大金便和儿子郑武两人相依为命。因此郑大金对儿子也是极为宠爱,眼见郑武醒来,郑大金心情大好,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
把郑武按回床上后,郑大金又问“一整天没进食,饿了吧,爹去给你弄些吃食过来。”
“郑武”了然,眼前这凶神恶煞的肥壮汉子就是自己的爹了,“爹,先弄些水来吧,实在口渴的紧。”
“好,好,呵呵,嗯,爹去弄,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郑大金这种粗旷汉子不会太过柔情,更不会说些温润的话语,他只会做,他的开心,你看得见。
“郑武”端着郑大金送过来的温水,一口气喝干。
眼看着郑大金又去忙活张罗吃食,郑武心里确实有了些难以言喻的情感。因为他原本也有一个不会说太多,只会默默关心他的父亲。
“郑武”原本只是后世一个普通的体育生,父亲一个人靠着摆摊卖水果把他养大。
他看到过他的父亲在飘雪的寒冬,给他送完水果后,裹着一身破旧的军大衣,一步一步踉跄远去的背影。
他也见到过在闷热的炎夏,父亲深夜翻箱整理被捂烂的水果,没有扔,洗干净,切掉坏的部分,自己默默吃掉。而送到“郑武”手里的,永远是最新鲜最甜的水果。
他记忆最深的父亲的神情,是父亲笑着对他说“你吃,你吃!”也是如郑大金这般,不会说太多的关心的话。
体校毕业后,“郑武”去当了兵,他总是担心父亲会不会又被城管追,被城管追到是不是又跟人犯犟,死活不松开那辆破旧的三轮车。
很多次周末回家他都发现过父亲脸上有伤,父亲说“没事儿没事儿,摔得,摔得。”
“郑武”明白,那是父亲跟城管犯犟被人打的!
“郑武”从小就不是能忍气吞声的主儿,脑子也转的快,于是像摸到各家城管住处,夜里砸人玻璃的事儿,他没少干,不知道具体是哪个城管动的手,那就挨家挨户砸玻璃。
到了部队,“郑武”打电话回家总是劝说父亲就好好在家休息吧,自己能挣钱养活父亲了。
父亲总是“嘿嘿嘿嘿”的笑着“爹还能挣点儿,还能挣点儿。”
再后来,唉,再后来“郑武”不愿意去想了。
那天排长把他单独叫出来后,告诉他回家一趟,安排一下他父亲的后世。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他们说他父亲是摔进壕沟里没的。
他不信,果然,那他妈就不是摔伤的伤口,那他妈是被人打的!
“郑武”不要什么前程了,他去了城管队,见人就打,抡着棍子,照着要命的地方招呼。
十几个人被撵的抱头鼠窜。
武警大队过来后,警棍打在“郑武”的头上,他倒地的那一刻,他笑了!
他也没想到醒来会是这样一个世界,装睡的时候,他有想过死,有想过这是一个梦,思绪万千。
醒来之后,见到郑大金,“郑武”决定,还是要好好活着,因为他实在没有权利让这样一位父亲失去他唯一的儿子。
…………
郑大金看着啃猪头肉啃的正香的郑武,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
郑武也不说话,一直吃,他不敢递给郑大金一块肉,他怕郑大金也是笑着回答“你吃,你吃。”
吃完手里的肉,郑大金给他递过来擦手的抹布。
“好了,小武,吃完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就别出去了,城里乱,打晕你的那三个小子爹已经找到吩咐人绑回来了,明天你自己去处理他们。”
郑大金说完,准备起身。
郑武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郑大金出了屋子,把门关好后,郑武听到郑大金脚步走远,翻身下了床,洗了把脸,算是清醒清醒。
有些事儿必须要提前考虑了。
明末啊,实打实的乱世,流贼,清军,甚至还有明军,这都是会要人命的势力。
自己该何去何从,投降清兵?怎么去?保不齐见面儿就被杀良冒功了。
投靠明朝去当兵吗?更是没有活路,明军跟清军交手似乎都没怎么赢过,一直惨败惨败。
投靠农民军?唉,还不如投靠明军呢。
他们说“闯王”都快打到这儿了,他们要协商什么?
郑武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
天已经微亮了起来,这一夜,郑大金和郑武父子俩都没有睡好。
郑武思索了一夜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毕竟他只是一个体育生,文化成绩确实拿不出手,他知道有闯王李自成那就肯定是明末,他也知道清朝将要取代明朝,可是具体怎么取代的过程,他就完全一片空白了。
靠不上知识只能靠自己了,郑武前半夜看了看自己这副身板儿,倒是比后世自己当兵时还要壮硕些,接着又试了试腿脚身手,还有身体力量,都还比较满意。老天待自己还算不薄,生在一个屠户家,吃的起油腥,长得高大,孔武有力,也算有个好的革命本钱。
郑大金也翻来覆去思索了一夜,他想的是该怎么去跟老黑他们去谈。这些人若是想趁乱起事,自己跟着一起举旗,还是通报县衙协助镇压。
直到天亮他也没能做出决论,隔壁院子的鸡都打鸣了,该起床了,收拾收拾猪下水,一会儿就得把肉铺子支起来。只要这太平县一天没乱,日子就得继续。
郑武胡思乱想了一夜,到现在才有了些睡意,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郑大金就已经来到门外叫郑武起来吃饭了。
郑武在屋里听到郑大金喊他后,应了一声,拿手搓了搓脸醒醒神,起身穿衣。
这古代的衣服是有些复杂,不过也只是有些而已,琢磨片刻后郑武也把简单的衣服穿戴好,开门出了屋子。
“爹。”
郑武看到门口的郑大金叫了一声。
“嗯,起来了?先吃东西吧。”
郑大金指了指院子里石桌子上徒弟们已经煮好端过来的大碴子粥和热面饼,示意他过来吃饭。
郑武坐在一侧,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吃。
“小武,前天打晕你那三个小崽子都是隔壁大宁县过来的,没啥冤仇,就是盯上你手里的肉了,你陈二叔昨天就带着捕房的兄弟把人拿了,现在在狱里锁着,你二叔说断他们一条腿,爹拦了下来,你也十七了,该有自己的主见了,晌午去衙门狱里找你二叔,这事儿爹让你自己处理。”
郑大金看着已经是大小伙子的郑武,颇为郑重的说道。
“知道了,爹。”郑武听到因为这点小事儿就要废人一条腿,心里有些膈应。至于郑大金说的那个陈二叔,应该是衙门里当差的吧,关键是衙门在哪儿,陈二叔长什么样自己都不清楚啊,得像个办法找人带自己过去。
“爹,这两天街上也乱,晌午去狱里找个人跟我一块儿过去吧。”
“行,一会儿上肉铺,爹跟虎子说一声,让他跟你过去。”郑大金正“呼噜呼噜”喝着粥,也没细想,应了下来。
吃过饭,郑武就坐在凳子上留意着郑大金和院子里几个徒弟,分清谁是虎子后,又大概齐认清了郑大金的几个徒弟。
郑大金带着五个徒弟收拾完准备去肉铺,郑武也想跟着一道儿过去,结果被郑大金拦下,让他在家休息,晌午了他让虎子回来。
郑武拗不过,正好有些困意,便不再推辞。
郑大金等人出门,郑武便又回屋上了那个木床。
晌午,郑武被一阵拍门声惊醒。
开门后,是虎子带着饭食回来了。
郑武洗了脸清醒后,一边吃着饭食,一边套问自己那位陈二叔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