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缓待同行
春风渡雨点烟华，不待同行缓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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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寻仇，但看小倩模样，手边还拾掇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袱，长短不足放下两件衣裳，宁采臣再见着小倩满脸意味深长的微笑，顿觉大事不妙。
引入屋内，果然两口茶润喉之后，小倩清了清咿呀呀的小嗓子，抚抚自己小小的包裹，低声说道：“此番到府，实在因为公子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思虑再三，只得登门......”
她来了，她来了，小倩亲自登门，还特地选着青天白日，正正当当走着大门到来，当然不止为拜访。既是感谢，自然是往后咬定把宁府当作自家，生死不离了。毕竟，之前从兰若寺好不容易带回的尸骨，都已经在宁家后院安了家。
宁母之前请的道士、僧人做法，不能说没有效果，更番估计，是法事太盛，做便了没有恶意反倒心怀满满感恩的小倩化做人形，直接来找宁采臣报恩了。
不论如何，小倩惹人诟病的身份既然只有自己知道，为了不惊吓到家人，宁采臣见着彼时小倩与常人并无二异，虽不知她用了什么方法，有什么禁忌，拥有这不知是否长久的人形。
总之，其真实身份绝对不能让家人知晓。
于是，第二天，宁府中多了一个宁采臣在金华旅途上意外结识的“义妹”，无依无靠，从此长居于此。
没人知道她真正的来历跟底细，也没有人能成功地八卦打听到关于她的更多信息。
小倩的美丽与她到宁家之后的勤劳呈现令人惊讶的正比，宁母自头一次见了这个女娃，便多少猜到小倩的心思。
开始宁母见莫名其妙蹦出的“义女”在家中，热情地管七顾八，作为一个已经操持小家几十年如一日的老母亲，不得不说，其实心里多少还有许多介意，总觉这女孩虽然长相跟行事伶俐，很多时候甚至有些大家闺秀之风，但总觉得说不上的，有哪里不对。
这就好比路上捡了个妹妹，带回家中，见着这个捡到的妹妹，形貌甜美，想着多是红颜祸水一路。可一天天下来，惊觉，这捡来的妹妹人情礼数、技能态度，样样上乘，于是，捡到宝的主人，不禁又该扪心自问，这是何德何能，碰上这样一位天使般的人物来解救自己呢？
自从小倩作为宁采臣的义妹在宁府住下，早晚跟宁母的问安从不落下，更甚，哪天宁母想睡个懒觉，起得稍迟了，小倩也从来是老太太起后不久，恰到好处地前去侍奉。
显然，宁府上下，包括贴身伺候老太太身边的仆人，小倩都悉数打通到妥帖完满。
唯独一直见不着宁采臣的发妻，这一事，此一事，成了小倩耿耿于怀的心头刺。
寻常人家，家中有些内事不予人知，总有应有之缘由根据，旁人不可知，倒不一定是一家人之间有什么芥蒂、防备，甚或，知道了徒增人烦恼，因此不知，反倒更好。
可惜在宁家待得好好的义妹小倩并不这么认为，或许因为，小倩始终记得，早早在兰若寺宁采臣面对美色诱惑之时，说起过家中发妻，可见多么痴情一男子。
然时长月久，每晚跟宁母问安完毕，小倩只见着宁采臣独坐书斋闲读深夜，一天两天也罢，可是眨眼十天半月，依然不见兄长前去探望病榻上的兄嫂，岂不怪哉。
小倩跟仆人打听过兄嫂的情况，唯独此事，家中仆人或不知晓，或三缄其口，似乎都被下了什么魔咒，怕与人知。
这每天都不见面的口中恩爱夫妻，究竟是何模样，时间越久，小倩心中越加怀疑，直到鄙夷。
何以生出鄙夷这样的心思，大概还是觉得男人口中深情，与现实中的冷漠大相径庭吧，尽管这个遭到鄙夷的人，明明是对小倩有着大恩，且是她唤作兄长的人。
这几日，小倩望着宁采臣的神气都变了，相处有一段时间，宁采臣没觉异样，倒是宁母察觉出些许端倪。
最初小倩寄居宁府，宁母觉的小倩这丫头长相颇为乖巧，也没有什么坏心思，既是一门心思打着自己儿子的主意，作为老母亲的自己，纵心属儿子儿媳的正经姻缘，遇着小倩这样情真意切又不屈不挠的，大人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们感情的事，她也就不多做掺乎。
只是人心毕竟肉做，何况相处下来，小倩着实惹人喜欢，再想想正而八经的儿媳，虽然也是极好的，可按儿媳病情继续发展，并不乐观，如此，老太太可不就小心思关注着身边小倩的一举一动。
近些日子，小倩对宁采臣爱理不理，罩面也不如往常“哥哥”来“哥哥”去，呼唤得殷勤。偏偏宁采臣一颗榆木脑袋，里面装的除了极少数留给自己妻子的儿女情长，其他都被诗书礼乐填满，竟未觉到丝毫异样。
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兜着小年轻的心事，一天天的，变成老太太忍不住了，于是这天傍晚，趁着小倩问候的当儿，宁母难得跟小倩侃起近期家中各种大小状况，最主要的就是，旁敲侧击试探小倩对自己儿子的态度何以180度大转弯。
“之前金华相遇，只觉哥哥是个特别重情义且言而有信的人......”小倩嘟着嘴，小声说着，俨然家中幺女受了些些委屈，在大人面前生闷气的模样。
“那我们小倩，现在觉得哥哥不是之前那个哥哥了吗？”宁母摸不着头脑，接话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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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吗，哥哥跟嫂嫂既然是恩爱夫妻，且听来嫂嫂病久，深情之人竟是，十天半月，都不曾去见见自己心爱之人吗？这样口头恩爱，暗里绝情，难怪......”小倩一时激动，忽然发觉自己几乎要说漏嘴，赶紧止住言语。
其心中所想的后半段，正是“难怪不受美色诱惑，以为情根深种，敛性痴心，却不想真正见着，实是个归根究底的无情之人。”
小倩再跟宁母往下谈估计该说起告辞的话，宁母觉着苗头不对，赶紧一把将小倩拉近自己身边，“小倩多想了，我儿哪里不想见媳妇，媳妇自己不愿罢了。”说着，宁母眼角已经不自知地渗下两抹湿浊的眼泪。
屋内一刹沉寂，老太太声音有些哽咽“春风渡雨点烟华，不待同行缓培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