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伤人伤己
“哼，若说只取一瓢，他那一碗，本小姐要定了。这世上，只由得我嫁不嫁，不由得他娶不娶。他要和莫晓言长相厮守，本小姐就缠他一世，闹的他用不安宁！”极傲的语气，她一双水眸睁的大而亮，清澈的眸子漫着水泽，纤薄的唇坚毅的抿在一起。
是倔强，是坚强，又或者，是隐藏的脆弱……勾唇浅笑，此时此刻，她的话，容不得人任何人有丝毫怀疑。
小莲眨了眨眸子，在心里微微叹息，她的娘曾经说过，太过坚强的人，容易受伤……她的小姐，会吗？天不怕地不怕的南宫小姐，普天之下，除了萧公子，除了情，又有谁能伤的了她？
耳畔传来一声极轻的呻吟，略略沙哑的声线，低沉的语调，小莲身子一惊，嚷道：“小姐，那个男的醒了呢！
“知道了！一惊一乍，成什么样子！”瞪小莲一眼，南宫傲雪转过身看着那个慢慢睁开眼睛的黑衣男子，不发一言。
他轻皱鼻子，严峻的五官一瞬间柔化，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薄唇苍白，起了一层皮屑，却丝毫不减俊朗。深邃的眸子如一只沉睡的豹子，在片刻的浑浊之后，便恢复清醒，迸射出锐利的寒光。
室内有些压抑的安静，没有人出声，只有粗粗浅浅的呼吸声。南宫傲雪面带浅笑，静静打量着这个刚刚苏醒的男子；而冷云廷，面无表情，简单瞟过依旧沉睡的莫晓言之后，便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紧紧盯着眼前这个亦正亦邪的女子。
半响之后，南宫傲雪狡黠一笑，歪着头问道：“冷云廷？”
他不答，只是点点头。
“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还是奇怪我为什么救你？”
冷云廷皱了皱眉，唇微微蠕动了几下，不答反问：“她怎么样？”
“不知道！”南宫傲雪耍赖地摊手，“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南宫傲雪。”冷云廷只是淡淡吐出这四个字，行事作风，完全只凭喜好，若说理由，只是一时乐意，她的名字，足以说明一切。
“你知道我？”她惊讶的一笑，眉眼弯弯，完全如不谙世故的单纯少女，唇朝莫晓言那边呶呶，她问：“你爱她？”
冷云廷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只是冷冷哼出四个字：“与你无关！”
“谁说与我无关？！”美眸一扬，她朗声道：“若你爱她，本小姐便帮你得到她。”
“你？”冷云廷在此刻却是轻轻一笑，双眸柔和的看着那个容颜倾世的女子，心里泛着奇异的柔软，薄唇平淡道：“你帮不了我，她不爱我。”
并没有悲伤，也没有难过，只是一个认知，认清事实，就算她不爱他，他依旧是不知不觉倾心，再也没用退路。她可以选择要与不要，接受与不接受，而他却只能选择爱，或者更爱。这段感情，永远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
幸好他爱她，与她无关，如此她便可以不用背负他的伤，他的债，他的恨，他的怨，她便可永远的恨他下去，不用活在爱与恨的煎熬里。
只是，这样平静的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波澜不起的双眸，竟让人微微觉得，淡然的有些悲凉。
南宫傲雪怔住了，脑海中一时想到那个男子，永远的淡然如水，永远的温润似玉，永远的云淡风轻，她缠他，闹他，而他永远都是浅浅而笑，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她明白，这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无关紧要，便不用愤怒伤心，只是带着一个对陌生人的包容理解。她和冷云廷其实很像，认定了一人，便只能一心爱下去，一样的倔强，一样的坚强，只是她会去争取，就算他不爱，她也会拼命让他永生记住她，就算是恨，也好过毫无牵扯的遗忘。
“你不像是这样的人。世人说，绝杀宫杀手冷云廷，残忍嗜血，只要想要，没有得不到……”
“那只是谣传。”他出声打断她，轻轻笑着：“世人只道冷云廷凶残，却不知他也会爱人，我不争取，只是因为失去了那个资格。”
“什么资格？”
冷云廷柔和的眸子出神的盯着空气中燃烧的烛火，思绪微微有些恍惚，那一夜，星光璀璨，她肤白胜雪，迷离的少女香让他沉醉，神智尽失的他，残忍的掠夺她的身体，可是，他依旧记得自己粗糙的手指怎样在她妖娆的身躯上留恋不舍……
“喂，你发什么呆啊？”南宫傲雪美目瞪他一眼，“本小姐问你话呢！”
“没什么！”冷云廷回过神来，摇头，显然不愿多说，转移话题问道：“她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不知道！”南宫傲雪白他一眼，很有些孩子意味的赌气成分，你不告诉我，哼，我也不告诉你。
冷云廷点头，不愿多说，淡淡下了逐客令：“既然如此，天色已晚，南宫小姐可以出去了，再下现在要休息了。”
“你……这是我的地盘，你居然赶我走？！你简直是……”南宫傲雪修长的指指着那个视她如无物的男子，气的语无伦次，一双美眸只欲喷出火来！她南宫傲雪生平第一次被人下了逐客令，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个男子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小姐啊……”小莲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南宫傲雪的袖子，抿了抿干涩的唇，硬着头皮继续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出去吧！传出去对小姐名声也不好呢！”
“臭苹果，连你也不帮我说话！”南宫傲雪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踹开大门，怒气冲冲而去。
完全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心性，最亲密的人反倒帮一个外人，又气又恼，却依旧做不出伤害她的事情。世人只道南宫傲雪心狠手辣，又有谁知，只要是亲近之人，即便是一个丫鬟，她也会拼死维护。
静谧而幽深的长廊，一路上，落英缤纷，清淡的花香氤氲在鼻尖，不淡不浓。转至一处，蛙鸣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有几朵睡莲绽放。树影婆娑，不远处一袭白衣束手而立。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姿势，偏偏他能生出无限洒脱的情怀，永远的那么飘逸出尘，永远的那么不可捉摸。
她突然有些委屈的想哭，自己努力了那么久，可是他从不拿正眼看她，如今她只是告诉他，她有莫晓言的下落，而他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死木头！”她朝着远处的男子喊道，语调柔软，却带着些许莫名的骄傲，甚至还有淡淡的怨。飞快地眨了一下晶亮的眸子，依旧是带着孩子般的顽皮，并没有多余的情绪泄露。随后便如一只张扬的蝶，带着一团如火的热情，朝那个唯一令她心动的男子，纵身扑过去。
萧清风转身，俊朗的面容上挂着波澜不惊的笑，一双明眸，在夜空下，璀璨如繁星。
她曾经感叹过，萧清风有着世界上最美的双眸，纯净剔透，绚烂至极。可是那时候，萧清风根本不曾体会她的“甜言蜜语”，一心只念叨他的小师妹。想到此处，她看他的眸光便带着幽怨，刚才的兴高采烈完全消失殆尽。为什么这样的男子，不爱她？！
“大晚上，你怎么还未休息？”他轻声问，薄唇轻轻的勾起。
南宫傲雪的双眸一亮，之前的难过一瞬间全部忘记，只满心欢喜的记得，这个男子，刚才在关心她。
她蹦蹦跳跳的缠在他的身边，清脆的流苏撞击声，一波缠绵着一波。月光下，艳红的身影，流转出绝美的身姿。
“萧木头，你在关心我吗？”
萧清风一愣，眸光闪烁了几下，并不回答。那个女子眸光晶亮，期待地看着他，却在他沉默之后，慢慢失了神采，头低低的抵在胸膛前，小声抱怨道：“我就知道你这个臭木头才不会关心我！”
“傲雪……”萧清风叹，沉吟片刻，还是开口问道：“她在哪里？”
“叫我南宫小姐！”她张牙舞爪的挥舞着手臂，双眸因为委屈带着轻盈的雾气，薄薄的一层，看着只觉得空灵的不真切，“本小姐和你不熟。哼！”
终归是孩子，面对伤害，懦弱的选择了忽视，以为假装不认识，假装不在乎，便可当那些伤害都只是假的。
“南宫小姐。”萧清风并无异议，老实的改了口。
“臭木头！”她一声怒吼，脸颊胀的通红，“你居然真的敢叫我南宫小姐！你这个混蛋，王八蛋，没良心的东西……”
萧清风摇头轻笑，眸光转向悠远的天空，不再理会她的喋喋不休。半晌之后，他略为沙哑的嗓音恳求道：“傲雪，可不可以告诉我，她在哪？”
天地一片寂静，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他略为沙哑的嗓音，带着恳求，轻声问她，那个女子在哪？
那个心比天高的男子，在此刻，竟为了别人，求她？
南宫傲雪的呼吸一滞，一双手，不停的松开，握紧，细嫩的掌心是一弯月牙形的印记。她的泪来的很快，无声无息，一瞬间便爬满了整张脸。可是，她的呼吸依旧是平缓而安静，连肩膀都没有颤抖一下。
她轻轻笑了，泪眼朦胧的看着那个令她期期艾艾的背影，语调轻扬，带着不可一世的骄傲，“本小姐凭什么告诉你？”
没有人知道她在流泪，连她都佩服自己的演技好到如此地步，只是，若那个男子转身，或许，她会不顾一切的扑进他的怀里，哭他个天翻地覆。
萧清风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启唇缓缓道：“傲雪，我真的很想她。若再找不到她，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疯掉！”
他的话语很平静，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温和的，带着异样的温柔与苦楚。可是他的语气，不容有任何人质疑的地方，若他真找不到她，有一天，他绝对会疯掉。
“萧木头，你就这么喜欢她？”她愤愤不平的吼，带着委屈，带着不解，带着怨，带着恨。晶亮的瞳仁是碎成一地的水泽，嘴里即将涌出的一句话，被她生生咽进肚子里。
萧木头，本小姐到底是哪里不如她，凭什么你爱她不爱我？
“傲雪……”萧清风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摇摇头，轻声道：“你太小，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不懂？！你懂的我都懂，只有你这个木头一直认为我是长不大的南宫三小姐……”她抬高优美的颈项，看着那个近在咫尺的背影，极轻极轻的声音，“萧木头，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南宫傲雪喜欢你！为何你不知？”
不是努力不够，只是，他眼里从来没有她，她全部的努力，在他看来，只是小孩子得不到的脾气，从没有想过，她对他，其实是倾心相许的爱情。
沉默，极度压抑的沉默，她仰起潮湿冰冷的脸，努力看清那个昂首而立的男子。可是，终究让泪水模糊了全部的视线，最后只剩下一团白花花的雾相，飘渺而不可捉摸。
“傲雪，告诉我她在哪……”
终究，他还是拒绝了她。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她，在此刻，都听不出她背后的那个女子，其实在哭……
南宫傲雪深吸一口气，慢慢勾动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一字一句道：“她死了。”
死了？！
萧清风脑子突然一片苍茫，只剩下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耳边旋转，她死了。
她死了……
她死了。
“不……不会！她怎么可能会死……”他急切的否定她的话，眼神混乱而没有焦距，只剩下一片空洞的黑。
“怎么可以死呢……”
最后极轻的自言自语，飘忽的仿佛下一秒便会随风而散。笔挺的身影像一个失去支撑的藤蔓，毫不迟疑地载进身侧的池塘。
出尘的白，在湖面飘荡，最后便迅速地沉下去，连水花也看不见，之前那一声巨大的声响，此刻不真实的像幻觉。
冰凉的水漫进他的耳朵，漫进他的鼻腔……他如琉璃般的眼睛像碎成一片一片的玻璃，折射着微弱的光，竟让人觉得是在哭。
“萧木头……你这个王八蛋，你居然敢殉情！”
耳畔恍惚着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他却闭上了眼睛，冰凉的水温柔的包裹着他，那样刺进骨髓的寒，让他欣喜。朦胧中，一双柔美的手揽住了他的腰，一个带着少女馨香的唇紧紧贴紧了他的唇。
他费力要睁开眸子，缺乏的氧气让他的行动越来越无力，地狱吗？晓言吗？
他笑了，在黑暗湮灭他最后一丝神智之时，呢喃着：“我爱你……”
又见木兰花，大片大片的紫红色，簇拥在一起。天地间只剩下这一种花香，淡淡的漂浮在鼻尖。芳草凄美，绿荫绵延成一片，清脆的鸟鸣声不时响起。流水潺潺，溪水波光一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一位白衣女子在空地处蹁跹起舞。
素手轻抬，捏出如兰的形状，裙裾摇曳，柔美的身姿轻盈如蝶。
低眉，含笑，脸颊微红，柔和的阳光勾勒出她绝美的容颜，吹弹可破的肌肤似乎散发着微白的光。
转身，柳腰轻摆，急旋，裙裾盛开，如一朵冰清玉洁的莲。
旁边有一位白衣男子盘腿而坐，低头认真抚琴，行云如流水般的乐音从琴弦倾泻而下。偶尔他会抬头与那个女子相视一笑。
“师兄，你喜欢看我跳舞吗？”
“师兄，你弹琴真好听，从今以后不许弹给别的女子听！”
“师兄，你喜欢我么？”
“师兄，我喜欢你，我以后要嫁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