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更深了，路边的灯都熄灭，整个街道，只剩下一片朦胧的月光。
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夜空中渐渐凝聚出了几片薄云。
慢慢遮住月光的微茫，整个街道渐渐陷入了漆黑之中。
一位女子畏畏缩缩地走在街道上，耸拉着肩膀，靠着手中的手机微弱的电筒照亮。
她一身女式西装，带着一个全框眼睛，配上高挑的身材，看上去完全是一副成熟御姐的模样。
然而，在这漆黑的街道上，一个人独自行走，就算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也要感到心慌。
叶欣然嘴里一边碎碎哼着欢快的小调给自己壮胆，一边控制不住，浑身微微地颤抖着。
就好像深陷原始森林的小鹿，无尽的黑夜之中，已经遍布了邪恶的猎手，正等待着，将它撕成无数碎片。
终于，叶欣然在战战兢兢中走过了一个最漆黑的路口后，天上的浮云渐渐飘开了，又漏出了微弱的月光。
她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明月，心中稍稍缓了一口气。
又控制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刚刚走过的那条漆黑小路，总感觉在小路的深处，正有一双贪婪的目光，疯狂地觊觎着自己。
浑身一抖，打了一个冷颤，急忙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她高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的幕布之中。
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形，从小路的黑暗夜色之中走了出来。
九儿远远地看着叶欣然的背景，耸了耸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而后脸上漏出了一丝欣喜，不自觉地伸出舌头，舔舐了一圈如血色般红艳的嘴唇。
“律哥哥，这一次的鱼饵更稳妥一些。只要钓到这只小老鼠，我就能够再陪你更久一些啦。”
说完，九儿微弓着身子，轻巧地一跃，跳上了街道边的矮墙。
就像黑夜中一只优雅的猫儿，惦着脚尖，神秘的出现，又要神秘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九儿？”
突然，一声充满了悲伤和愤怒的低沉呼唤，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刚刚跳到墙头的九儿，听到声音，浑身一颤，两只耳朵敏感地竖了起来。
“律哥哥？”
她惊恐地回头看去，苏律慢慢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此时的苏律脸色发青，阴沉沉看着九儿，脑子里边乱成一团。
九儿为什么跟踪一个女子？
刚才她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悬赏令发布妖怪伤人的时间，正好和九儿变成人的时机吻合……
而且，这么多天晚上九儿都在偷偷背着自己出来……
难道……那些伤人的行径……都是九儿干的吗？
他越想越是觉得慌乱和可怕，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如贴了两张白纸。
九儿看到苏律这幅样子，立刻从墙上轻轻跳了下来，双手不安地前后晃荡着。
“你……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苏律看到九儿脸上的慌乱，心里不由得一痛。
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被我察觉的一天么……
“从你出了屋门，我就醒了。然后……一直……跟着你。”
九儿的声音开始变得忐忑，颤抖，焦急，如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
“律哥哥，对……对不起……我背着你出来，其……其实……”
“你不用说了！”
苏律低沉着脸，紧咬着牙，手中的拳头攥得死死的。
此刻的苏律。
多么地希望自己今天回家的时候，没有在无意中发现九儿踩在门口的脚印。
多么地希望自己在晚上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安稳地修炼一夜功法，然后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依然看到的是小九儿最好的一面。
可是现在他发现了，看到了。
此时就算心中再后悔，也没有办法继续做一只鸵鸟。
难道要自己忘掉“悬赏令”的事？忘掉被九儿伤害过的人？继续和九儿卿卿我我？
然后成为她的帮凶，尽全力满足她的欲望，帮助她去伤害其他人类？
苏律紧咬的嘴唇已经破裂，鲜血从唇间缓缓流出，浓密的血腥味融入唾液，唤起了那些昨日的记忆。
“律哥哥，你开心吗？我变成人啦？”
“律哥哥，九儿最爱你啦”
此时，越是甜蜜的记忆，越是化成锋利的刀芒，刻画在他的心中，让他痛不欲生。
苏律满是泪水的眼眶再承载不住昨日的重量，泪水一滴一滴顺着他硬朗的脸颊缓缓掉落。
九儿看到苏律突然这样，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赶忙要走上前去，伸出双臂，就要抱住苏律。
焦急地说道。
“律哥哥，你怎么了？怎么这样？”
看到九儿走上前来，苏律面色一冷，不自觉退开一步，躲开了九儿伸过来的双手。
语气冰冷地说着。
“我错了，错了……就算是长成人的模样，妖怪仍然是妖怪……”
说完，苏律颤抖着手，伸进自己的衣兜中，掏出了一张宣传单，扔到了九儿的面前。
九儿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地上的宣传单。
宣传单上，“悬赏令”三个大字，如旋涡一样漆黑，卷走了所有的快乐和希望。
九儿浑身颤抖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看向苏律的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律哥哥，你觉得这上面的事情，是九儿做的吗？”
九儿话语之中，透着一股沁骨凉意，让寂静的夜晚更显得深沉。
苏律心中正自痛苦之中挣扎，见九儿居然不承认，下意识愤怒地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
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太过强横，似乎吓到了九儿。缓了一口气，眼中忽然露出一丝期盼，看着九儿，急忙问道。
“如果不是的话，那这么多天，你背着我出来……刚才还跟踪那个女的……又是为什么呢？”
九儿轻咬红唇，脸色为难，犹豫着小声说道。
“我……我……”
看到九儿这个样子，苏律心中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熄灭了。
他无奈地一笑。
“呵呵……妖怪，终究要吃人的。你还能编出什么更好的理由吗？”
九儿浑身忽地一颤，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苏律，眼中的泪水如泉涌一般，瞬间控制不住地流淌出来。
“律哥哥，原来在你心中，九儿只是一只妖怪而已吗?”
苏律默然。
他好想说“不是”。
但是，悬赏令上伤人的信息，楼下邻居重伤住院的消息，都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让这两个字，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九儿看着沉默的苏律，脸色更如雪般惨白。
嘴里哽咽着。
“我懂了，律哥哥。九儿会走的，九儿会离开的。如果你害怕了九儿，九儿便再也不出现在你的面前……”
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中不听话的泪水。
苏律默然。
九儿哭了一会，终于稍稍止住了眼泪。
她两只眼眶通红通红的，最后绝望地看了苏律一眼，转过身子，踉踉跄跄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看着九儿娇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躯，苏律心中如刀割一般痛苦。
他好想上去将九儿拉住，但是脚下却如灌了铅，无论如何，都无法迈出那一步。
过了好晌，苏律才发现，漆黑的夜晚，漆黑的街道，不知何时，只剩下自己一人。
“哈哈哈哈”，苏律干笑了两声，感到浑身一阵虚脱，崩溃地坐到了地上。
又想起这两天和九儿相处的日子，彼时有多么地开心，此时就有更多的悲伤。
脸上的泪水疯狂地从两眼奔涌出来。明明是一个大男人，哭的却好似女儿家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