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祁对于方位的判断大约是没有出错的,他们确实是沿着猛虎族领地的边界行进,在靠近天鹅族的领地。但由于天鹅族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接受外来物种的依附,无奈的村民们只得选择在猛虎族领地的边界扎根。
因此村长和村中的长老还需要去向当地的猛虎族领主寻求居住的许可,否则即便在这里建造房屋开辟土地,被定为强占后只会有更严重的惩罚。
“没想到临祁那小子还挺会做饭的,以后多让他帮帮你。”诺风走在雪岚的身旁,还在回想昨晚心惊胆战的那顿晚饭。
临祁及时替下了雪岚,诺风本是抱着救命稻草的心态配合他的,但没想到他做出来的晚饭倒也还算美味,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雪岚似乎发现他没有用自己的食材而感到有些可惜。
“你们平时警戒已经很累了,还想着压榨临祁啊。”雪岚皱皱眉,嫌弃地看了一眼诺风。
“那也没有,但是他做饭真的还可以啊。”诺风悻悻地说,语罢又看了看四周,“话说回来……这座城是怎么回事啊?”
进城时倒是还算顺利,手里有与当地领主的来往信函的一行人很快就被放行进城。虽然进城时卫兵对他们的上下打量让人略有些不舒服,但出于安全考虑,猎兽团众人也并没有说什么。
“猛虎族的领地意识一向很强,大家不要太在意了。”走在头里的那位剑士向后面的人解释道,安抚着众人。
然而即便如此,前往领主的宫殿时,仍旧有不少人用仔细打量的眼神看着猎兽团中的人。诺风作为一名女性在外闯荡多年,却依然未能适应,甚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雪岚面不改色,目视前方,却轻声说:“你没有发现他们从来不看村长和各位长老的吗?”
诺风皱眉,“因为判断他们不能构成威胁?”
沉默了一下,雪岚再把声音放轻,“但愿如此。”
晓晨之森对于领地的发展时间长得多,每个种族的王坐拥王城,除此之外他们任命的领主分管各个小一些的城镇。这座猛虎族的城镇并不是新修建的,因此石筑的建筑物都长满了青苔,地面也被磨得光滑。天气虽然很好,但街上的行人却不多,偶尔又三三两两的孩子,却在看到他们进城时被自家大人赶回了家中。
时值夏季,城中似乎是比树林边炎热许多,当灼热的阳光洒下来时,连空气都有些扭曲。
安静,太安静了。这和他们曾经所到过的任何城镇都不一样,没有叫卖声,没有喧闹,没有人群。过往的人要么匆匆地避开他们,大多数却在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这里让我很不舒服。”雪岚皱着眉轻声说,“希望一切顺利,我们就能尽快离开这里。”
“嗯。”诺风的表情也逐渐凝重,“不要离我太远,你知道的。”
雪岚便点点头。
说话间领主的宫殿已经近了,和街道上无人清理的爬满植物、长了青苔的建筑不同,宫殿明显是时常有人打扫,连外墙都如同新的一般。一行人在向领主通报后得到了进殿的许可,便浩浩荡荡地往里走。
宫殿中的卫兵个个虎背熊腰十分强壮,他们目视前方,十分庄严,确实不像外面的行人那般还要上下打量他们,却莫名给人以窒息般的压力。而殿内站着的人约莫是他请来的门客,按序站在旁侧。
这时猎兽团的诸位也更严肃了,他们略微收拢队形,把村中长老护在中间,在卫兵的威压下,连手也不觉更加靠近自己的武器,以便随时进入战斗状态。
然而众人走近,坐在首位上的那个男性却并未像卫兵那样严阵以待,只是懒懒散散地斜倚在一旁,那双兽瞳半睁着,斜睨着下面走进来的人。
他的身旁有两名穿着白裙的少女,一人捧着果盘跪在身侧,另一人则站在另一边掌扇。
她们二人身形纤瘦,腰肢仿佛不堪一握,雪白的肌肤光滑水嫩,头微微低下时脖颈形成了优雅好看的弧度,却隐约间看得见一些红痕,眉清目秀,眸中恍若有一汪清泉般透亮,只是此时却又有遮掩不住的憔悴和麻木。
雪岚和诺风对视一眼,心中已经了然。
正在服侍那位领主的便是天鹅族的族人,两位女性看上去已经对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没有半点反抗。
那领主随意抓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浑厚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尔等前来,所为何事?”
村长便上前一步,拱手道:“文耀大人,我等是从西南部边界迁徙到此的小族群,全族群约百二十人,希望能得到您的接纳,让我们在这里寻一块地方居住。”
“哼……”那领主微微坐起身来,眯起眼睛看向下面的人,便问:“尔等从西南部边界何处来?可是我族领地?”
村长便答道:“并非,我们从西南部近妖夜之森边界处来,那里并没有被划作各族领地。”
“如此。”那文耀缓缓点了点头,便继续靠回自己的座位上,懒懒地打了个呵欠,“那如今要落户我族领地,便要遵守我族规矩。师爷,师爷在吗——”
这时站在下方右侧第一位的人便躬身道:“大人,我在。”
“说说你的看法吧。”领主懒洋洋地倚靠在上面,再一次拿了水果送入口中,抬手示意身后的少女再用力些为他扇扇子。
“是。”那个男人转向众人,那双丹凤眼中透着些冷光,“根据五十年前各大种族定下的契约,西南部延伸到妖夜之森边界的地域,当是我族领地。尔等不知此事,说明从未上缴税金给领地领主,拖欠五十年,按律当斩。”
村长和一众长老大惊,腿一软就要跪下。然而村长身侧的剑客及时扶住了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只听领主又发话了:“诶,人家初来乍到,别这么说嘛。”
语罢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我看这样,让他们把拖欠的五十年税金补齐如何?”
“大人宅心仁厚。”那人拱手朝领主躬身,起身后继续道:“既然如此,责令尔等将五十年的税金在一月内缴齐,可有异议?”
村长却仍旧愁眉不展——五十年的税金,别说他们初来乍到,连土地也尚未开始开辟,即便拥有肥沃的土地,种植谷物到成熟也需要时间。他们迁徙离开时走得急,本就是一切从简,粮食只带了自己的口粮,根本不可能交上这么多税金。
“倘若一时交不上这些税金——”那人再一次开口,说话时尖声细气的,尾音也拖得很长,“倒也可以。”
这时村中众人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村长刚刚拱手要谢,那人又继续说:“那么拖欠的税金一律按照我族利率来计算利息,每月月结一次,还个几十年也就还完了,村长看如何?”
村长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间却也无法一下就答应他们的条件。五十年的税金本来就重,一时间肯定还不完,倘若再让他们利滚利……村民将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
“看来此时村长一时也无法定夺,”领主坐在座上,懒洋洋道:“那便请回,我可宽限你们七日,这七日你们就住在镇上,允许你们派人去报信。七日之内若不给我们答复,便要请贵村村民到牢中坐坐,按非法侵占我族领土论处了。”
“小民……告退。”
村长也有万般无奈。长途迁徙后他们几乎再没有同样的经历和足够的粮食再一次走向另一个地方,更何况他们下一步又该去哪里呢?
但倘若答应领主的要求,那便是苦不堪言的生活。村长心里明白,领主是认准了他们来压榨,并且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当众人将要往外走开时,却忽然听到背后的领主忽然叫住他们:“等等。”
众人便回头,村长刚要搭腔,却见领主直直地指向这边道:“我要那个人——若你们能把那个人献给我,我倒也可以免去你们拖欠的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