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所上的高中学校还没到毕业就步了初中的后尘,又四分五裂分崩离析了!同学们不得不流离失所云散四处,有的转校到三中、五中,有的借读临县,还有的干脆辍学回家。我还记得我们那帮同学们临别的时的凄凉惨景。各自搬着自己的桌椅,三三两两,稀稀落落,如同一帮从战场上铩羽而归的残兵败将。要么一副无可奈何的苦瓜相,要么一副满腹愤懑幽怨相,要么是对眼前早已预料的云淡风轻相,自然也有吊儿郎当无所谓相。我们不是自发性的离开,不是按照正常性的毕业,而是没有容身之地的“被离开”和“被驱逐”。
我也逃脱不了中途转校的厄运,学途多舛,初中如此,高中亦如此。拖着亲戚关系,把自己以往的获奖荣誉证书和奖牌尽数取来,用来作为转校的“敲门砖”。终于,过了几天之后,我收到亲戚传来的消息,便动身拿着自己的书包和椅子踏进新的学校。学途茫茫,一切的未知我孑然前行。
去新校的那条路比我要去县城学校路要遥远陌生,如果我骑自行车到县城的学校的话,一般四十五分钟即可到达,可眼下我要去这所学校却需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这所我久闻其名却从未涉足的学校—双井第五中学。
对于这所新学校的情况我确实始料未及,比起县城的那所学校简直云泥之别!我们那所学校的学生凋零得寥寥可数,而这所学校的学生人丁兴旺不计其数。我居然被优渥地分配到了一个优等班,这是我始料未及的,也许是那些荣誉证书和奖状暗中起到了作用吧。
而刚刚进入这个班级,我居然惊奇的发现了我在县城的前桌女生也在这个班级!万万没想到,我们在县城是同班同学转到这里居然还是同班同学,真是人生四喜之一“他乡遇故知”了!
这个女孩文静俏丽,眸如星辰,声若莺鸣,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双手习惯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如同一座稳如泰山的劲松。
我记得在县城的学校时,清霜压顶寒风扑面,每个人都冻得蜷缩着脖子,颤颤巍巍,冷空气来得猝不及防,让原本还算暖和的午后温度骤然下降。而我所穿的衣物单薄得可怜,是这场突如其来冷空气摧残下的受害者。在上课时,我已经冻得手脚冰凉,时不时按耐不住轻轻跺着双脚,鼻涕感觉有意无意地耷拉下来。也许这一幕瑟缩相被她不经意间发现,她竟然递给我一件棉衣,虽没有说什么嘘寒问暖的话,但是她的举动让我感动不已,只差感激涕零热泪盈眶了。当然不是她身穿的棉衣,而是额外带的一件御寒用的。那时候的女生,习惯在冬天时总是随手带一件棉衣,好像是一种流行的时尚。走路时可以套在双臂上御风,坐下时可以盖住双膝上抵寒,她递给我的便是这件。
我激动万分心潮澎湃,本以为大家萍水相逢,没想到她居然这般古道热肠善良体贴。顿时,一阵阵的暖意和感动在我心头涌起。人人常说世间的锦上添花并不可贵,可贵的是雪中送炭,她这不就是在雪中送炭吗?一天下来我都忘乎所以的享受着贴心暖意,而忽略了她那时是否冷暖。而我同桌对我羡慕不已,而她的同桌则用别有深意的目光打量我们,时而用坏笑的表情审视我,揣摩我,那目光犀利得仿佛能看穿我的灵魂一般,也让我如芒在背,却又不得不佯装不知。
同处于寒气逼人之境,我哪里有久占不归之理?放学后,待物归原主之时,她含笑不语接过,而我心头涌起不一样的感觉。之后我便留意起了她,我当时的学习成绩,虽然不是出类拔萃的,但是书本上的基本内容我还是可以轻易解决的。当她遇到自己不懂的问题,转身向我虚心请教时,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抽丝剥茧细心讲解,直到她彻底理解,我讲解那些难题时,可谓是柔声细语,不厌其烦,进而大家的交织越来越多,彼此的关系越来越熟悉。
这一切都看在她同桌的眼里却生出一番不一样的意味,她的同桌是一个体型微胖,性格诙谐幽默的女生。时常半开玩笑的打趣我们,惹得我哭笑不得面红耳赤,而她则佯装微恼地举手打闹她同桌。进而又是一场嬉闹欢声笑语,被别人误解,反而让人有种沾沾自喜的感觉。
“平安夜”一词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还是很陌生,因为那是国外的节日。我认为我们中国人太在意外国节日,就有些崇洋媚外了,所以我对外国节日一般都不甚在意。等到了十二月二十号左右的时候,同学们都有些不似平时那般埋首苦读的学习状态,紧锣密鼓张罗着要过什么“平安夜”。我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而我这个前桌和她的闺蜜倒是一副正儿八经过节的模样,她们似乎在向很多同学借钱,还不觉得不好意思。
等后来她们找到我的时候,我才搞清楚她们四处凑钱的前因后果。原来平安夜的“平”与苹果的“苹”谐音,所以平安夜那晚要吃苹果,以预示平安之意。但是,她们所要买的苹果所要花的钱,一定要是一毛一毛的硬币积攒起来,而一毛一毛的硬币还必须来自不同姓氏的人的钱。所以,凑齐购买苹果的钱就显得捉襟见肘杯水车薪了。
而我自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贪财好利的人,于是我大手一挥,很是慷慨地取出四个一元的硬币抛给她们,这样她们不用一毛一毛的积攒,买几个苹果自然不在话下。她们喜不自胜,美滋滋地拿着四个大洋一溜烟跑了。我也感觉心里一阵欢喜,她们还真有趣,一个外国节日都这么津津有味,当真是“崇洋媚外”的典范呀。
第二天晚上放学,当我收拾书本准备离开时,她们急匆匆跑到我面前,塞给我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笑嘻嘻地告诉我这是送给我的。我受宠若惊难以置信,收到女生送的苹果还是平生头一遭,还没来得及对她们表示感激之情时,那一张含羞带怯的脸和一胖一瘦的身形便如一阵风似的飘然而去,瞬间融进放学回宿舍的同学群里了。我望着手里的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心里自是如蜜一样乐开了花。还没有品尝到苹果的香甜,却已经沁入心脾。而被其他同学看到这副场景后,开始添油加醋的宣扬和半开玩笑的戏谑,语气中更多的是对我这个艳福不浅的人一种羡慕嫉妒。那个“平安夜”是我第一次过,也是第一次吃女生送的苹果,或者说是我买的苹果,当真是意义非凡。
多年后,每逢“平安夜”将近时,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送我苹果的女孩,只是再过“平安夜”时,枯燥无味,平淡无奇。因为再也没有吃过她送的苹果,再也没见过她。“平安夜”又和以前稀疏平常的日子一样,可过可不过,可有可没有。别人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彼此送苹果,送祝福,和我毫无关系。看不到她当时笑颜如花的样子,只有黑夜和白昼的区别而已。“平安夜”过得有意义,才算得上是有滋有味。
那个时候我们交友不像现在在手机上随意点击就可以搜索到附近好友,“笔友”一词也许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有些生疏遥远了,但是我们那时候还是很流行且珍贵的。“笔友”顾名思义,就是通过文字结交友人,且双方互不相识素未谋面。有一天,她神秘兮兮地给我说,要给我介绍一个“笔友”,好像是在给人介绍对象的媒婆,看着她那趣味十足的模样,我自然欣然答应。当时,我的写作水平勉强可以,学校的广播站时常播放我所写的稿件。只要是作文课,我的作文如洛阳纸贵般都被争先传看。能结交一个“笔友”是可以给人一种新鲜感,神秘感和喜悦感的,要知道“笔友”一般都是异性的。我便满心欢喜答应了,她则扮演中间传递信件的“邮差”。我只知道她所给我介绍的那个笔友,比我们小一届,是她同宿舍的舍友,其他的相貌姓名我一概不知。我只是以一个师兄的口味和这个笔友写字聊天,勉励她学习上进,努力奋斗,不要辜负长辈和老师的期望等等一些良言警句,纤尘不染那些儿女之情,所写风格语气大有长者之风。因为我知道我所写的每一封信她都会在中间传递时先睹为快的,或者可以说是例行检查。我万万不会写一些煽情暧昧的话去勾搭小姑娘的,那样的话,我所写的东西百分之百地是要被她还没传递到“笔友”手里便被付之一炬了。
若真的写了,那可是明目张胆对她的欺瞒,一览无余暴露我滥情多情的卑劣本性,将不能公布于世的秘密昭然天下,我断然不会也不敢多写不安守本分不符身份的只言片语。聊“笔友”聊出火花来那可是一件麻烦烫手的事。若是其他人做中间的传递员,那倒可以另当别论。可偏偏是她,她可是那些信件的审核人,哪些能通过哪些不能通过,哪些可以写哪些不可以写,总要把握好方寸和方向的,就是对那个神秘未知的“笔友”真聊出感情,也只能选择闭口不谈。白纸黑字这都是铁的证据,是秘而不发绝对不能付诸笔端的隐讳,这是身为一个资深写手必须要掌握的自保手段。
有一天,在我踏进教室的时候,发现在我们班级门口有几个陌生女生鬼鬼祟祟向教室里探头探脑张望,时不时小声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我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全然没放在心上。等她不急不缓来到班级后,瞥着大大的黝黑眸子,用有些意味深长的语气告诉我,我的那个笔友专程来看我了,问我知道不?我愣在当场,确实没注意。等知道方才那几个女生当中有一个是我的“笔友”后,我心里倒是有些不平衡,那笔友知道我是何种样貌,我却对她一无所知。也许是我所写的东西太过枯燥老成,或者是看到我的庐山真面目引不起那个女生的兴趣了,渐渐就断了联系。我没见过这个神秘的笔友,也没有聊出什么心灵碰撞的火花,这也算是幸事。因为我的舍友在结交笔友时,居然与对方真聊出了感情,还花前月下私下幽会!结果,被女孩的同班男生迎面碰上,估计那女孩同班男生是对那个女孩也有意思,心生醋意,结果双方大打出手,打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在学校内谈恋爱,放之四海内皆有。对于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为了某某女生争风吃醋舞刀弄棒的现象早已司空见惯。最后,这两位的事迹被闹到训导处班主任那里,不仅罚了款,还叫了双方家长。姻缘没结上,梁子倒是结上了。见没见到笔友,这幸与不幸之间,当真是让人始料不及。也许是她在中间审核我写给那个“笔友”的信件里,发现了若明若暗的坏苗头,被她毫不留情地以雷霆手段直接给掐断了,也算是在纷纷扰扰的交友场合救了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