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来得急去的也急,等跟着江雩的两个男子驾车赶到时,池面上方已经挂着弯七彩虹桥,草叶枝丫上水珠剔透,三人站在树下,衣衫微潮。
“该死,上次不小心撕破了条锦织的披肩,被我娘好一顿说,这次又弄湿了云罗的衣裳,肯定又逃不过了。”江雩扯着袖口,黏乎乎的贴在身上格外难受。
惊舟个子高,方才撑着手给两个姑娘遮雨,这会头发全湿了,还沾着两片被雨打下来的树叶。忘忧扯着惊舟胳膊让他弯了腰伸手摘了下来,一边笑着说:“江夫人用错了料子,下次最好打一副金钟罩铁布衫给你,方得安稳!”
江雩拍裙子的手愣了一下,突然吃惊道:“原来长乐姐姐也会说笑,我还以为你是最文静内敛的,往往都是惊舟哥哥在打趣。”
“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我这伶牙俐齿的也定会舌灿莲花。”惊舟依旧伏着身,看了眼忘忧,笑得欢快。
江雩在一旁看着两人,风吹过来,她不禁打了个喷嚏。
“姑娘,回去吧,小心着凉。”两个跟随的男子见状,一人牵着马车过来,另一人开了车门,低头对着江雩说道。
“惊舟哥哥,长乐姐姐,你们同我乘车吧,刚下了雨,身上又湿,等回去定会生病的。”江雩回头看着树下的两人,未等他们回答,又是一阵风过,树上的水珠劈劈啪啪地落下来。
“这下还真是要搭一程了。”惊舟抹了把脸,早上出来时日头正好,他们穿的都不厚实,这会又是淋雨又是刮风,忘忧无意间碰到他的手指已经冰凉。
三人上了马车,车内已经有人放了个不大的暖炉进来,多少有了些暖意。
“这位公子,需要送你们去什么地方?”车外传来一声询问。
“这个……”惊舟转眼想了想:“劳烦送我们到大茶园吧。”
“大茶园?”江雩奇道:“难不成你们这会还要去听曲么?”
“我们才到不久,方位不熟,只记得住的离大茶园不远,还好是个人人都知道的地儿!”忘忧笑着解释。
“公子若是不急,容我先将姑娘送回府吧,”门外那人道:“今日突然落了雨,洛河边的百姓都在往回走,大道上堵的厉害,所以我们转到了侧路上,这会离大茶园还有些距离,反倒是马上要到洛华阁了。”
“既然这样的话,不如先去我家换身衣服吧,我爹总念叨着要见一次救我的侠士,择日不如撞日啊!”江雩一听,喜得直拍门:“江武,直接回家吧。”
“是。”门外有人应了一声。
“也好,我倒也是想拜访一下江大侠,不过在此之前,我倒先想同你对一对话头,看看你都虚实结合的说了我些什么,我也好有个样子可装。”惊舟拨了一下额前的湿发,丝毫没有侠士的样子。
“自然是戏折里怎么说的,我就怎么讲喽,”江雩吐了吐舌头,笑哈哈道:“我又没有亲眼所见,你说你救我怎么每次都在我睡过去的时候?”
“下次记得提醒我,”惊舟扭头对忘忧道:“再遇见这种情况,一定要先拿碗水泼醒她再出手。”
忘忧笑而不语,伸手在炉子上烤衣袖,火炉里噼啪一声蹦出个火星子,惊舟一边同江雩说话,一边把暖炉往旁挪了挪。
“长乐姐姐可是最爱绛红?”江雩歪头看着忘忧:“素日见新人穿红衣最是娇羞,歌女穿红衣最是妩媚,唯有长乐姐姐穿红衣却最是脱俗淡雅。”
“不过是最初入眼的颜色,穿惯了便懒得再换罢了,”忘忧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转口问了句:“我听说洛华阁是北方的一户大派,阁中的弟子们是都住在此处么?”
见忘忧不愿多说,江雩也并没有再追问,点头答道:“我们阁内有几百人,大多都住在城外的庄子里,城内住的除了我们家,还有十几个江氏的弟子,就像今天陪我出来的江武江业一样。”
“宋家在庐陵也有些店铺,手下虽没有几百人但也不少,铺面进货出货是由我叔父照看,账目生意由我爹管理,如此有时尚且头痛不已,可见江大侠的能力超卓。”惊舟赞叹。
“我娘有时也会帮忙,不过她是最烦同人打交道,大多数时间还是我爹一人在忙,”江雩言语间藏不住的自豪:“我大哥如今也能拿得主意,洛阳附近的事都是他在管。”
“家有虎父,怎得犬子,”惊舟点头,又玩笑了句:“这江家上下唯一不省心的,恐怕就只有你了吧!”
“哪里,”江雩偷笑:“我娘说了,我好歹是洛华阁的姑娘,就算性子再玩谑,以后嫁了人也不会让人欺负了去。倒是我大哥,日后要继承家业,还要娶妻生子,如今却是憨头憨脑,同其他女子一说话就脸红,我爹娘最操心他!”
车外有人清了两声喉咙,打断了江雩说“家丑”:“姑娘,马上就到了,江业刚才提前去报了当家的,如今已经有人在门口迎着了。”
“知道了,你们让人去告诉我爹,就说方才着了雨,惊舟哥哥先去换了衣服再去见他,我和长乐姐姐换过衣裳就直接去我娘那儿,”说完,她回头竖了食指在嘴前,笑得贼兮兮地压低声音:“江武同我大哥一起长大,护短的不行。”
不多会儿,马车停了下来,江武开了车门,扶了江雩忘忧下来,又指着一旁候着的一个小厮对刚从车上跳下来的惊舟道:“公子,且先随他去客房沐浴更衣吧,当家的说了,不必着急慢慢来,不要着凉才是。”
“那我先去了,你同江丫头也早些去换一身吧!”见忘忧点头,惊舟才转身同那小厮离开了。
“长乐姐姐,去我屋里,我拿身新衣服给你。”江雩拉了忘忧就走。
洛华阁的大门并不临着主街,而是落在一处侧街上。府门气派非凡,挂着牌匾,台阶门槛干净整洁。
进了大门,迎面是个不大的前院厅堂,院子方正,四角种着树,遮了一半天景,两边放着些盆景。忘忧被江雩牵着从侧角的院门走了进去,又是一片院子,建着两排房屋,院子中间有个木架,架着些长枪刀剑的兵器,估计是江氏弟子住宿的地方。
再往后走,竟是一个不大的花园,种着些花草绿植,园子中还有条水渠,跨着个曲桥。过了花园,才是江义昶一家人住的内院。
江武在送她们进了花园以后就不再往前,说江公子有事让他去办便退出去了。忘忧由江雩带着一路向前,内院中比前院多了不少小丫头,见了江雩纷纷驻足问候。江雩一一应了,回头同忘忧介绍沿路的屋子:“最先头的那个是厅堂,这边过去是书房和我大哥的屋子。这条道过去是我爹娘的屋子,我的在后面,离得后门近,偷偷溜出去最方便了。”
正说着,有人从拐角处转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见了她们嗔怒道:“就知道你还在这墨迹,等着凉伤风,别到我跟前抹鼻子。”又转头对着忘忧道:“这就是长乐姑娘吧,快进屋去,我让人备了沐浴热水,还放了草药进去好怯春寒。”来人衣着华贵,面容姣好,正是江夫人——江南女侠阮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