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密林深处,三名男子节节后退,惧怕而惨白的脸庞上布满了冷汗。一双蓝色的绣花鞋出现在月光之下,花色已淡,鞋子很旧,上有补丁,显示着主人并不富裕。
面对着一步步逼近的少女,男子绝望大喊:“我等愿意将全部的钱财奉上,只求姑娘留我等一条……”
“火……”
“你,你会说话?”
“火……”
三人痛苦地跪倒在地,双手不停地抓挠着脖颈,诡异的红光映照着皮肤近乎透明,脉管因此而清晰夺目,鲜红的血液像是岩浆般随时可能会从血管中爆出。
三人宛若被浇了滚水的蠕虫,翻腾倒地,身体因为痛苦早已经扭曲到近乎变态的程度,他们张大了嘴巴,妄图嘶喊,始终未曾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来。
“我是丑八怪?还是臭哑巴啊?”
少女附身,声音是不符合年龄的沙哑和低沉,像是有一只蛤蟆卡在喉咙里,故意模仿着人说话。
少女望着地上抽搐的三人,目光冷冽中,就听“轰”的一声,突然从脉管里窜出的火蛇终于将三人吞噬……
幽林秘径,少女独行,虫花静默,皓月当空。
少女臂垮竹篮,竹篮被白色的麻布盖着,她用那怖人而沙哑的声音轻哼着山间的民谣,每当她行至月光处,又很快消失在树影中,这让她的面容始终被黑暗隐藏。
终于,少女停下了步伐。眼前是一片绿油油的花圃,少女微微一笑,目光怜爱。
“花儿们太饿了,饿了很久了……”
一道黑影出现在红花丛之后,黑影高大魁伟,声音桀桀,似乎每一个音节后面都挂着诡异的笑意。
少女掀开了竹篮上的白布,就见白布下是灰白色的类似于木灰的的东西。少女上前沿着花圃,边走边洒着手里的花肥。
黑影舞着过长的双臂,跳着诡异的步伐,很是兴奋,“快快绽放!快快绽放!”
月光清冷,有什么东西随着花肥一起洒下,那东西静静地躺在花丛中,细白的模样,像极了人类的小指骨……
少女忙完后,在黑影旁站定,两人同时看向了花圃,原本低垂的花骨宛若被注入了血液纷纷挺茎仰首,鲜红的花瓣片片张开,月光挥洒,一片嫣红……
“哈哈哈!开花了!开花了!”黑影桀桀而笑,对这少女说道:“花归你!花蜜归我!”
少女点头。
黑影一闪出现在了少女的身后,尖锐的指甲碰着少女的脸颊并用那怪里怪气的声音说道:“主人传来消息,说客人将至,好生招待。”
黑影说完,又闪入了黑暗之中,桀桀笑道:“主人还说了,这次的差事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女子双目追着闪来闪去的黑影,回道:“告诉主人,我知道了。”
月光终于映照在了她的面容上。这是一张被大火毁去的脸庞,从额头到鼻子,再到左边半张脸全是皱皱巴巴的宛若沟壑的瘢痕。因为瘢痕的缘故,她的左眼要比右眼小上些许,左边的鼻翼和鼻孔亦是如此。可是,那没有被瘢痕伤及的皮肤却洁白胜雪,右眼更是明眸如星子,甚是吸引人。
少女微微一笑,却只有右边的嘴唇上扬,大火不仅毁了她的左脸,也夺去了左脸的知觉,从十一岁开始,她便无法正常微笑……
少女扬起布满狰狞疤痕的右手,指腹落于左唇角,向上推去去,在她的脸上,终于有一个完整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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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中清晨,空灵而清幽。瀑布飞流直下的声音,布谷轻唤的声音,风吹过郁郁苍苍的声音,碧潭中鱼跃出水面时的声音……万籁齐鸣,却不觉半分嘈杂,好似每一道声音皆有独一的灵魂,似晨曦的光穿过空气,和着清风,声声入耳的同时又令人心旷神怡……
曲径深处,灵雨踏着薄雾而来。魏飞儿看着睡着了,也无任何生命危险,甚至肩头的伤口也在痊愈,独独没有醒来的迹象。
灵雨惊讶于魏飞儿身上发生的变化,但是人不见醒,也无法究其原因,只能背着她一路出了无穷之地,来到了绛魈谷。
“出来。”
灵雨在一古木前停下,就听他话声音落,瞳鬼和旺财从古树后走了出来。瞳鬼颔首打招呼,旺财紧张地低下了头,面上有害怕,有想逃,但始终规规矩矩地站着。
旺财已经在此等候了一天一夜,只是在灵雨出现时,本能的拉着瞳鬼躲到了树后。
“为何在此?”
“等姐姐。”
“不怕我将你除了去?”
旺财没有回答,他是害怕的,可是没有魏飞儿,他也不愿意走。
睡梦中的魏飞儿砸吧了一下嘴,似做了什么美梦。灵雨想到自己答应过魏飞儿要放旺财一条生路,便也没有为难旺财。
一道灵光自灵雨袖间飞出,旺财本能挥手护在面前,预知的疼痛并未出现,只是他扭脖子看向灵雨的时候,发现脖颈间的笨重感消失了,颈部较之之前,活动起来更加的灵活了。
灵光和旺财脖颈处的针线融合在了一起,笨拙的红线转为了一道道醒目的赤色灵纹。
瞳鬼踢了踢旺财的小腿,旺财不明白,瞳鬼一脸不耐,“还不磕头拜谢。”
旺财回神,赶忙跪下磕头,“多谢仙长!”
灵雨点了点头,背着魏飞儿继续向谷外走去。旺财和瞳鬼见状,紧随跟上。旺财看着沉睡的魏飞儿,面露担忧,“姐姐……这是怎么了啊?”
“睡着了。”
旺财因为对灵雨心存忌惮,一路拘谨,踌躇了好久,才鼓起勇气开口道:“仙长……不如换我来背姐姐……”
“无妨。”
“哦……”旺财不敢再说其他,想了想,补充道:“若,若是仙长觉得累了,就换我来……”
“嗯。”
一路而行,再无他言,清风徐徐,待出了山,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已经是飞鸟归巢,黄昏日落之时。
五桥是位于无穷之地之北的一个村落,村中不足百户,房屋错落有致,依山傍水,虽属于纹国境下,但因为地处无穷之地的边壤地带,顺带着沾了无穷之地的光,村里的村民们世世代代受到无穷山神的庇护,故而便是乱世混战的时候,此处也鲜少有人来犯,不失为一处世外桃源之地。
红日西垂,田中劳作的山民们迎着袅袅炊烟荷锄而归,迎面碰到熟人时,几句闲言算是打了招呼。
一座破旧的房舍远离群舍独自坐落在山脚之下,这家屋舍的主人姓蓝名玉,此时此刻如同村里的其他女子一样,正在厨房里忙碌着:锅里煮的是南瓜汤,蒸的是玉米面的窝窝头,手下切的是自家腌下的咸菜——这是她和弟弟的晚饭。
爹娘走的早,她和弟弟相依为命,日子虽然清贫,但好在姐弟俩有个伴,有亲人在,日子再苦,便也不觉得难熬了。
“主人家可在?”
蓝玉听到屋外传来唤声,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了厨房。
“姑娘,我等打扰了。”
说话之人因为背着人,便对她微微颔首施礼。来者一共四人,蓝玉将人悄悄打量。
最先入目的自然是那穿着蓝袍的男子,他气质绝绝,面如冠玉,蓝玉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相貌出众之人,心道所谓惊为天人,无外如此。
男子背上的那人闭着双目,因为角度的缘故,看不大清楚长相,浑身狼狈,满是灰尘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蓝玉一开始以为那人该是受伤昏迷了过去,却见那人微微张口,呼吸平稳,在男子的肩头上留下了一大片口水渍……
男子的身旁站着一少年,少年的双目和脖颈皆缠着绵布,肤色苍白,穿着甲衣,盔甲上也是血迹斑斑的。
少年的身旁是一女子,女子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样貌甚为好看,让她不禁想到后山种的那些茶花,花开的时候红如朱砂,明艳夺目……
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如果她的相貌还在,较之她会如何呢?
四人正是灵雨一行。出了绛魈谷,沿途最近的村落就是五桥村,考虑到魏飞儿的情况,灵雨斟酌之下,决定先将魏飞儿安排好,自己再回师门复命。
灵雨见蓝玉面露担忧,也知道四人现在的样子的确容易让人产生怀疑,说道:“姑娘莫怕,我等并无恶意,只是途径此处,见天色已晚,想来借宿一宿。”
蓝玉面露思索,斟酌间,将院门打开,引着三人走入。
蓝玉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暗示自己不会说话,只能用手比划着,告诉灵雨,自家日子清贫,并不能提供太多的帮忙。只是没有想到灵雨竟是看懂了她的比划,“无碍,姑娘只需要提供一间干净的房间便可。”
蓝玉微微一愣,红着面颊,低下头去。那些来家中借宿的路人,初次见她时,不是被吓到,就是面露嫌色,大喊晦气,便是修养再好,眼神中或有怜悯,或有轻视,却无灵雨这般斯文礼貌,视她如常人。
蓝玉忍不住又偷偷去看灵雨,灵雨察觉后微微颔首,蓝玉捂着烧伤的左脸慌忙低头,嘴角不觉轻扬,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笑容似枯萎的花朵,逐渐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