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入水中的不足三秒,在老三脑海中却如同十余年,因为这短短的自由落体时间里,老三回忆了自己整个的人生轨迹。
老三的爸爸是一名汽车修理工人,是一个心态乐观,脾气很好,阳光快乐的男人,老三的妈妈则是一名银行的工作人员,严肃认真,对老三要求也异常严格,就这样,父子俩也都落在了妈妈的统治之下。
老三天生顽皮,成绩一直不好,小学时老师甚至怀疑他有多动症,不是和那个小孩掐了一架,就是砸碎了哪个班的玻璃,为此老三的妈妈三天两头跑学校,为老师的指责陪着笑脸,老三则是满不在乎的站在一旁,反正他的这顿揍肯定挨定了,便拿出一份视死如归的劲头。回家的路上,妈妈气得杀气腾腾,老三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踢着石子,非得妈妈回头狠狠瞪他一眼,他才紧忙往前跑几步。到了家里,门一关,妈妈挽起袖子,抄起擀面杖。一手拉着老三,另一只手的擀面杖就要抡下来,老三的爸爸一看赶紧跑过来拉架,结果无济于事,反倒也被妻子批评一通,末了,父子俩一块挨了顿揍。妈妈打累了,消气了,扔下擀面杖,系上围裙,又要去给父子俩做顿美味的中午饭,父子俩互相搀扶着起来,一块看看电视下下棋,等午饭一上桌,三个人和好如初,浓浓的亲情,香喷喷的午饭,这就是家的感觉。
初中那年,老三的爸爸因为出了意外,不得不辞去了修理厂的工作,伤心之余天天在家喝大酒,这样一来,家里的支撑点全落在了妈妈身上,那时候叛逆的老三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仍和一群狐朋狗友厮混,直到有一天,坚强的妈妈也顶不住压力,在家里大哭一通,两个男人傻了眼。老三从那一天开始,觉得自己该浪子回头了,老三的爸爸也幡然醒悟,开始戒酒,在家做家务,学着做饭。而妈妈也一如既往的为这个家坚持奋斗着。
中考,老三考出了初中三年最好的一次成绩,虽然这个成绩只能上一所中等水平的高中,但是父母看到了老三的进步,高兴的也流出了眼泪。那个家长不望子成龙,不望女成凤?于是老三的爸爸妈妈千方百计,托人找关系,终于把老三送进了北河省最好的高中,春天花花高中。
春天花花高中作为北河省最好的私立高中,全省的高考梦工厂,声威命壮,自然引来无数学子前来,其中包揽多个市县乡村的前三甲,也有参加过各种竞赛的金银牌选手,亦有不少富家官宦子弟,毕竟很多人都愿意相信只要锅大锅好,熬出来的汤做出来的饭也一定是香甜的。老三的家庭条件在这座学校中,使他的认知层面和别的同学格格不入,从这里他见到同学穿两三千元一双的鞋子,背着五六七元的书包,聊着听过的某场音乐会演唱会,去过的某个迪厅夜场,他开始觉得自己很渺小,但好在老三也并不羡慕这些,初中的经历让他知道,他该好好学习了。
但是之前并不牢靠的基础和还没有开发强大的思维让他的学习并不顺风顺水,自己顽皮不恭的性格又没法加以扼制,老三开始被老师摒弃,老三上交的作业不会被认真批改,老三提出的问题也不会被耐心指正,就这样日复一日,老三越发麻木,看着爸爸妈妈每次看到他惨不忍睹的成绩,而又不忍打击他的时候,老三的心在痛,他内疚又没得办法,好面子的他,又不愿露出自己的不安无助,“没事,下次加油!”父母暖心的鼓励下,老三看到的不是父母温馨的笑脸,而是日渐月益的衰老。
渐渐的,老三原本回归的心,又开始不规则的异样搏动,他开始逃课,开始玩网游,开始吸烟,开始真的成为一个老师嫌弃的坏孩子,开始成为一个真的众矢之的。老三没有朋友,在他们眼中,老三是一个傻不楞登,土不拉几的野蛮人,只有和他坐同桌的傻兄弟黑子。但老三不在乎,在他看来孤独也挺好,没那么多需要处理的麻烦事。但是毕竟青春期的孩子,有一颗懵懂的情窦初开的心,老三发现自己喜欢班上的一个女孩子,他发现自己一旦看到她便离不开眼,可又那么害怕和她对视,就连路过他身边,老三的小心脏都得扑通扑通跳两下子,但是老三没有勇气去接近她,老三害怕失败,他只害怕受到她的嘲笑。
现在好了,全都结束了。
可最后从他脑海闪过的一串串光影,老三惊醒了!我不能死!我*!就因为这一个游戏掉段!我怎么能丧失掉我光辉无限的美好生命呢???
但是环绕他的,是鲜明的寒冷,他的口鼻呛入了无数的河水,他拼命挣扎的四肢开始渐渐安静,胸口敲击的声音,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就这样,老三,离开了我们。
黑夜降临
“呼!”老三蹭的坐起身,发现自己正靠在一旁的自行车上,梦?老三摸了摸自己,上下早已浑身湿透,显然不是梦,而左手食指却钻心的痛,老三抬手一看,左手食指一道醒目的伤口还在留着鲜血,老三站起身,望着脚下的河水,不对啊,我刚才是从这里跳了下去啊,怎么...
是命运!老三明白了。
吾命不该绝!
是呀,一场游戏,怎么能断送我这青春韶华呢?老三顿悟了,他脱下湿淋淋的衣服,拧干在穿好,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蹬起脚蹬,飞快地向家骑去。暮色像一张灰色的大网,悄悄地撒落下来,笼罩了整个大地。车辆的喧哗和路灯无边的耀眼把关于老三的回忆遗忘在了狂奔不止的时光里。抬起头,天上的月亮大致只有圆满时的一半,暗淡的光辉和地面上霓虹散发出的光遥相呼应,互诉着天上宫阙的寂寞和人世间的繁华。
为了我的家人,为了她,我都应该努力下去!刚才真是太鲁莽了,但是好蹊跷啊,我到底是怎么...
砰一声,老三看见自己飞出了胯下的自行车,说时迟那时快,又重重摔在地上的老三发觉自己足足甩出了三米远,停车跳下的面包车司机手忙脚乱的跑过来,路人们也赶紧围了过来,一辆疾驰的面包车叫老三连人带车全都撞飞了,老三赶紧爬起来,扶起自行车,只是车把歪了,他拍拍身上的土,再一抬头,是围观路人和满头大汗的面包车司机诧异的眼神。
“咋了这是?”老三莫名其妙,赶紧站起来拍拍土,扶起自行车,在众人呆若木鸡的目光中骑了上去,他们老盯着我看干啥???老三百思不得其解,我人格魅力有这么大?
骑着骑着,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老三赶紧一捏刹车,跳下来,上下摸摸,胳膊腿都还在,除了早就破了的食指,浑身上下毫发无伤,他啪给自己一嘴巴,疼,我这也没死...
这没道理啊...我刚才被车撞飞了,还飞了那么远,我车把都歪了,我人还没事?是我落地姿势太完美了?
想着想着,老三也骑到家了,锁好车子推开家门,爸爸妈妈已经做好了热饭,正在等他回来。
“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妈妈关心的问
“啊啊,路上遇到点事情。”老三支支吾吾的说
“什么事呀?”妈妈边问边把饭菜端上桌
“这个...”老三支支吾吾的夹着菜
“怎么了呀?”妈妈关心的问着,她明显感觉出来老三今天有点不对劲
“我,被车撞了。”
爸妈都停下筷子,吃惊的看着老三
“真的,撞出很远,但是我爬起来发现身上一点伤没有,也不疼。”
“你以为你是超人啊?”爸爸哈哈大笑起来,“快吃吧,吃完写作业去。”
估计爸妈把这当成玩笑了,老三叹了口气,爸爸妈妈边吃边开心的聊着天,温馨的气氛,让老三也无法继续较真下去。
深夜降临。老三躺在床上。仔细想着这神奇的一天,先是投河自尽反而死里逃生,再者被车撞出数米外却毫发无伤。他举起手指,放在眼前,左手食指上一道鲜明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传来阵阵痛感。这又是咋来的嘛?老三百思不得解。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在深夜的包围下,老三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滴答滴答,寂静的夜里,闹钟在一声一声走着,滴答滴答,如同水滴,夜晚的寒冷,使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湿润,睡梦中的老三,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压抑。他猛然睁开眼。
自己正在慢慢沉入河底,刺骨寒冷的河水无限冲击着他的感观,老三挣扎着想要上浮,可却无济于事,自己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迎接他的是水下的彻底黑暗。老三无法呼吸了,他张开嘴,大口地喝着河水,河水如同猛兽一样,冲击入他的鼻腔。
老三的挣扎逐渐微弱,最后停了下来。
安静的漂浮在了河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