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球，丧气，张思源一屁股坐到篮球架子后头，大口大口喝起水来。“林雨歌怎么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啊？”张思源朝乔嘉抱怨道。
乔嘉所在的角度当然是上帝视角，于是用一副看破真相的语气告诉他：“林雨歌就是这个样子，从小到大，对自己不喜欢的男生不可能培养出感情来，没错，她就是那种只会一见钟情的女孩，强硬拒绝、冷脸相待，都是她会做的事。不信你问鸣哥，鸣哥都可以组个母亲足球甲级联赛了。”
“什么玩意就母亲甲级联赛的？”
“失败乃成功之母啊。”
张思源看向马鸣，马鸣右手假装夹着烟，长嘬一口，然后吐气，并用忧郁的眼神看着远处，说道：“是啊，我多年以来都为情所困，她就是如此一名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的女子，可偏偏她的魅力令你沉沦，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她的石榴裙。啧啧啧！”他带着哭腔，假装抹泪，抬头看向天空。
“演技很棒，但脑门上的汗很出戏。”张思源点评。
“一边去！”马鸣用郭芙蓉抽吕轻侯的动作抽了张思源两耳光，张思源也配合，捂着脸瘫坐在地上。
下课铃声响起，大家不舍分离，然后四散而去。张思源搂着乔嘉的脖子往回走，一定要问明白怎么才能追到林雨歌。这件事情向一个不把林雨歌当女人看的男人求助，就好比你去问一头牛，隔壁的母猪生娃之后怎样护理一样。乔嘉飞了个白眼给他，一位实在无奈，这个人真的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怎么也劝不退。而就在这时，乔嘉下意识随意往远处扫了一眼，忽然间眼前一亮，立刻甩开张思源的胳膊，告诉他自己突然响起来还有别的事情，然后便朝着体育馆的方向跑去。
没错，乔嘉看见了陈瑶，远远就能认出她。一个娇小的背影，头上脸颊两侧随步伐晃动的短发，一双小白鞋，带着点内八字慢慢往前走，两只略微肥大的裤腿随腿部动作摆来摆去。他见她身旁没有别人，也没注意到周围其他人的经过，这正是个好机会，让乔嘉能制造一场与她的偶遇。
于是乔嘉快步跑过去，在她身后大约十米远的地方改成走路的方式，走到她右手边，抬起左手挡住自己的视线，一边擦汗一边经过她的身旁。而为了让自己不与她错过，乔嘉还特意轻轻碰了她的肩膀一下。“不好意思！”他忙不迭地转身和她道歉，并故意做出一副惊讶状，“是你啊，陈瑶！”那个瞬间，乔嘉竟有些兴奋，因为他看到了她嘴角露出的惊讶与开心。他心里暗自清楚，这说明自己演得很棒，事情都按照期待的方向发展。
乔嘉和陈瑶一前一后地走着，速度并不快，就像是日常散步那样，他们之间没有话可以聊，就这么慢慢往前走着。他的心里边十分忐忑，总用余光偷偷朝身后瞥，还总是低头闻一闻从衣领里冒出来的热气，生怕自己身上留有汗味儿，怕陈瑶会因此而嫌弃。他看见陈瑶并没有离自己很远，就在左手后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位置。此时可像极了青春剧里面，相互倾慕的男孩女孩在树荫下散步的情景。
说点什么，太尴尬了，说点什么！乔嘉在心里鼓动自己。就在此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拉扯我的衣角。他低头看去，看到一只白白的小手，正用食指和拇指捏住上衣下摆，一下一下，慢而轻地往后拉。
这是陈瑶，乔嘉忽然意识到，于是转头过去，看向身后的陈瑶。她此刻正低着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可能是意识到乔嘉在回头看她，便也抬起头来看，她似乎也有些害羞，抿着嘴，一副紧张的样子。不好，对视上了！她先躲开，头低得更深了些，而乔嘉反应慢，在她之后转头。
天哪！天哪！如果此时有人给我递过来一张纸，让我写下此分此秒的心情，我一定会用笔戳破那该死的纸，然后扔到这该死的人脸上并让他滚蛋。我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快速跳动着，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乔嘉心里想着，捏紧自己的拳头，脚底下完全靠下意识挪动。
应该做什么？应该怎么做？乔嘉脑子里边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以往的经验可以借鉴，他还是个感情白痴，完全不知道在如此暧昧的气氛之下应该向眼前的女孩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陈瑶再一次拉拉乔嘉的衣角，并轻咳两声。可那时候的他真的不明白这种暗示，他没有回头，侧着脸用混乱的脑子问了她一句：“你嗓子不舒服吗？”她没说话，手从上衣下摆拿开，放回到自己身前。
乔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与陈瑶面对面站着。此时他们两人离的很近，陈瑶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陶醉着乔嘉，他眼前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切都很不真实。眼前这个娇小的女孩宛若一直停留人剑的精灵一般可爱，周身散发这光芒，他看她的小手捏成拳头，包过中指关节，露在外面的大拇指指甲如白色鹅卵石一样洁白光滑。乔嘉突然心中有一种想要牵起她的手的冲动，但紧紧握着拳，控制自己没做出这种举动，因为担心这会冒犯到她。
不行，要是拉起她的手，她拒绝可怎么办，她一定会推开我跑着离开吧，那样可太难堪了，我们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乔嘉心里想。可她的那双小拳头令乔嘉心里的保护欲大大增长，只有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才会觉得心安，否则就有一种不握住就会跑掉的感觉。他紧张地抿起嘴唇，大拇指在食指肚上不停地搓，显然对送到眼前的心动茫然而不知所措。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乔嘉想要试探，因为紧张，所以听到陈瑶开口之后并没有停住让她先说。他问她：“下午放学我可以送你回家吗？”话问出口了，他简直害羞到想找个缝钻进去，他没看她，而是看着自己的鞋尖，上面挺脏的，这令他更不好意思了。
可陈瑶没有立刻答应，乔嘉一直在等待着。那种滋味可真让人心里煎熬，他不停地在心里说：要死了！要死了！他大概已经预支了十年后求婚的勇气才敢把这句话问出口，但没听到她同意或者不同意的回答，他的肺部在不停地挤压空气。乔嘉害怕她会拒绝自己，心跳越来越快，若是此时再没有什么动静，自己怕是要一头撞到旁边的树干上去了。
不能再等！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乔嘉抬起眼睛直视着她。
“好啊。”她用轻柔甜美的声音，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那一刻，乔嘉心中的大石头重重落地，声音很响，但很踏实。他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如此清澈，如石洼里的一汪清水。而旁边的那棵没撞上去的小树，上面算不得茂密的叶片让过午后温和的阳光，投射进陈瑶的眼睛之中。她的眼睛闪耀光芒，乔嘉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他忽然恍惚，只觉得此时场景如梦境般美好，而陈瑶的周身也像电影特效，在bulingbuling闪着光芒。
“那说好了，我们放学一起走，你在学校门口等我。”陈瑶说。
乔嘉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陈瑶微微的低下头，小跑着朝教室的方向跑去。而乔嘉缓缓转过身，视线随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他们前进的方向有个长廊，春天会爬满紫藤花，而此刻是初秋，紫藤花早已凋谢，只有还算茂盛的绿叶覆盖在立柱上。
陈瑶登上台阶，停在长廊入口处，然后回眸，给乔嘉留下一抹甜甜的，发着光的笑。
冰淇淋再一次融化在心间。
“她那天不是去体育馆拿复印的卷子了吗，她没去？”林雨歌问我。
“没去，那只是个借口，她是为了在那条路上等我，故意等我制造偶遇。”
“啊？你怎么知道她是故意去等你的？”
“梁玥告诉我的，你不是曾经和陈瑶闹掰了，然后陈瑶和梁玥挺好的？就是那时候，陈瑶觉得自己被众叛亲离了一样，只有梁玥愿意和她做朋友，于是乎，梁玥只随便一问，她就把她与我之间的那些事情和盘托出了。”
“那段时间我明明和陈瑶闹掰了，但我很奇怪，为什么在明知道我们的关系不好使，梁玥却还要和她在一块玩呢？我觉得她并不喜欢陈瑶这个人啊？”
“是不喜欢，梁玥告诉过我，从一开始，她转到咱们班以前，就从来没把陈瑶当成朋友过，更别说后来你和陈瑶闹掰了。她之所以还留在陈瑶身边，就是想弄清楚陈瑶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喜欢，还有在陈瑶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人。”
韩童和林雨歌被我带出了酒意，带进了回忆之中，她们有很多的疑惑等待我去解开，我可以在她们的脸上看出来。林雨歌在我的解释之下终于将自己记忆里的点连成了线，而韩童却像听了个新故事一样，开始挑起了我叙述里的刺。
她说：“你一开始为什么还讲林雨歌她们三个人那边的视角啊，第一人称可不能这么叙述，我是个编剧，这对我来说特别敏感。”
“你是职业病了吧，怎么口述还讲究这么多啊？再说了，当时的事情梁玥都一五一十与我说了，并且很详细，你问林雨歌是不是这样？”
“是的，那天的细节我记不太清了，但大致情况就像乔嘉说的那样。可能这孩子戏多，自己故意添油加醋了一些也说不准。”林雨歌看向韩童，缩着脖子指了指我。
“行吧，算你故事讲得清楚。”韩童站起身来，把手里的瓜子皮到进垃圾桶里，又走到厨房去，倒了两杯水端过来，一杯自己喝，一杯递给林雨歌，但就是没有我这个讲故事的人的。我表达抗议，她却递给了我一罐啤酒。
看到韩童递过来啤酒给我，我很是不爽，我说：“我给你们讲了这么半天故事，非但不给我倒水喝，还给我我喝不了的啤酒，嘿，我这暴脾气！”我故作拍案而起的姿势。
“行行行，你要喝什么？”韩童又站起身，朝厨房走去。
“Warm water please!”
“等着吧，得现烧。”厨房里传出“滴滴滴”三声按键响声，韩童便走了出来，经过饭桌前时顺手拿了三块糖醋排骨。“你接着讲吧，刚才的最后不是说你要送她回家吗，路上一定发生了很多美好的故事吧，我想听。”
“哪有什么美好，他根本没送成。”林雨歌插话进来。
“没送成？哈！那我更想听了，怎么就没送成啊？”只两三下，韩童手里的排骨就被肯成了白骨，上面连酱汁都没剩下，就被遗弃进了垃圾桶里。她舔舔指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